第12章 你的真心不值錢
第12章 你的真心不值錢
無杳看着那那香囊瞬間被火舌吞沒,只覺可惜,“大人繡了許久,怎麽就這樣燒了?”
江照雪走出小廚房,淡淡道:“去找個繡娘,随意繡個香囊來,不必繡得太精細。”
無杳點頭應下。
次日一早,香囊就送了過來。
江照雪放在掌心捏了捏,目光落在香囊的鴛鴦圖案上,唇角勾起一絲譏诮。
只羨鴛鴦不羨仙,是世間最惡毒的謊言。
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将這個謊言送還給蕭濯。
“十七。”他喚道。
十七從窗戶翻進來,“公子?”
江照雪本欲将香囊丢給他,命他送去四皇子府,卻不知想到什麽,又收回了手。
重生之後,似乎一切都過于順利。
即便是前世,蕭濯也不會這樣聽話。
再者,若蕭濯早知端王有謀反之意,為何前世登基八年之久,都無任何動作,今生卻這麽急着下手?
江照雪攥緊了手,心跳忽然加快。
他能重生,難道蕭濯就不能重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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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當真是這樣……蕭濯第一個要除掉的應該是相府才對。
江照雪的眼眸一點一點冷下去。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公子?”十七見他面色忽而變得難看,疑惑出聲,“是要屬下去送什麽東西麽?”
江照雪搖了搖頭,淡聲道:“無事,你下去罷。”
險些忘了,有些狗吃不到骨頭,會聞着味自己找過來。
不出他所料,晾了蕭濯三日,男人便輕車熟路混進了丞相府。
乖戾的眉目顯而易見地委屈,“不是說繡香囊給我麽?莫不是後悔了?”
夜裏寒涼,江照雪披着貂毛大氅坐在窗邊,素白指尖捏着一顆黑色旗子把玩,“僅憑一個東宮管事,不足以讓陛下動蕭霁,阿姐的仇未報,臣并無心思繡香囊,左右不過是個香囊,殿下再等等罷。”
“一個管事的确不能說明什麽。”蕭濯隔着桌案與他相對而坐,不過一個香囊卻讓他急切起來,“若加上先太子的血脈呢?”
江照雪執旗的手微頓,擡眼看他。
那雙烏黑澄澈的眼睛裏只倒映着男人的身影,就像眼裏只能望見這一人。
蕭濯坐直了些,被這樣的目光瞧得喉頭發緊,“蕭霁之所以會留下劉丙,皆是因為當初東宮伏誅之時,他帶走了尚未滿月的小皇孫。”
“而如今那孩子,被蕭霁養在了雍州別院裏,與那些個逃亡至雍州的先太子舊部一起,只待時機成熟,便會撺掇朝中舊部一起發動兵變。”
“雍州離上雲京千裏之遙,殿下如何會得知如此清楚?”江照雪冷冽的目光帶着審視,“又為何要盡數告知與臣?”
蕭濯輕嗤一聲,從袖中摸出一張字跡斑駁的信箋。
信箋上,赫然是雍州舊部給蕭霁的密信。
“幾日前有個六品小官在朱雀大街行色匆匆,正好遇上府中侍從陪阿柴溜圈,或許是他趕着投胎,被條狗攔路,不想着繞路,竟還想踹開擋路的惡犬。”他說着,冷笑一聲,“獒犬性子烈,侍從攔不住,這張信箋,是阿柴從他腹中刨出來的。”
江照雪沉默了。
十年太久,他已然記不清前世是否也有人被攔路踹狗。
“我沒空去幫蕭覺鏟除什麽異黨,但蕭霁的人敢踹我的狗,我一介閑散皇子,不找點事做豈不是日後人人皆不把我的狗放在眼裏?”
這個理由委實荒謬,但蕭濯說出來,又合情合理。
江照雪的疑心暫時消散,突然瞥見男人探過來的手,擰眉冷聲:“你做什麽?”
“蕭霁死到臨頭了,香囊給我。”蕭濯理直氣壯要去扯他的袖子。
江照雪躲開,淡淡道:“為何非得要我的香囊?”
“當然是因為我只瞧得上你的。”蕭濯兇戾的眉挑起,“旁人便是送了,也只會用來逗狗。”
江照雪靜靜回望,從男人眼角眉梢捕捉到的都是坦然的傲慢。
以前只覺着這人嘴硬的樣子可愛極了,如今再瞧,卻是令人厭惡無比。
他從坐榻上起身,擡步出了屋子。
蕭濯跟了上來,一路跟到一處荷花池。
“只有付出代價得到的東西才不會被輕易舍棄。”江照雪站在池邊,垂眸看向池中游動的錦鯉,“殿下覺得對麽?”
蕭濯一手搭在石雕圍欄上,不甚在意道:“或許吧。”
江照雪斜睨了他一眼,從袖中摸出那枚紅色香囊,正要遞給他,誰知指尖一松,被風一吹,就吹進了初春剛解凍的池子裏。
“風太大,掉下去了,不如殿下還是——”
話未說完,身側的男人已經縱身躍入池中。
一旁的無杳頓時瞪大了眼,“大,大人,他他他……”
這位四殿下瘋了嗎?!
江照雪自上方垂下視線,落在剛及男人腰際的水線,面無表情想。
真可惜。
早知多走幾步路,丢進東街的河裏多好。
池中,蕭濯彎腰探入水裏,水底的泥翻滾而出,渾濁了池水。
如此較真模樣,好似丢進池中的不是什麽香囊,而是他的真心。
世間萬物,也只有真心二字,說來珍貴,卻不需付出任何代價便可得到。
不需要代價就能得到的東西,不值錢。
江照雪想到前世,蕭濯也是這般喜歡得毫不遮掩,熾熱如一團火。
可最終也是這團火先冷卻,冷眼逼迫他自焚成灰燼。
寒風忽而刮來,他沒忍住 低低咳嗽起來。
“外頭風大,大人身子不好,何必再陪着四殿下胡鬧?”無杳雖怕蕭濯,卻還是不滿開口。
江照雪側目看他,“你不怕他了?敢說他壞話?”
無杳抿唇,不太服氣:“奴雖生來膽小怕死,卻銘記當年大人從雪地裏把奴救走的恩情,舍不得您委屈自己在這吹冷風。”
就連膽小的無杳都會因他受委屈而抱不平,為何夫妻多年,蕭濯卻質問他為何受不了一點委屈。
“那就回去罷。”江照雪攏了攏衣袖,“池水很淺,不必再喚人來守着,免得壞了四殿下親自尋回香囊的興致。”
說完,轉身離去。
早春寒涼,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