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第15章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但很快,蕭朔就從那譏诮的眼神中清醒過來,頓時惱羞成怒走上前,“江照雪,你罵誰呢?!”

“無頭無尾之言,自然是誰冒領,便是罵誰。”江照雪的目光掠過他的肩頭,落在蕭朔身後某個格外高大卻面生的侍從身上。

他雖因體弱不曾練過騎射,眼力卻不差,剛剛蕭朔摔倒,分明是這侍從偷偷拽住了自家主子的衣角。

比起蕭覺的深藏不露與蕭濯的乖張晃蕩,這位三皇子驕縱又愚蠢,俨然被他那位精明的母妃給寵壞了。

“哼,你別得意得太早,父皇可是特意交代了我好好治一治你目中無人的脾氣。”蕭朔本就是不想和江照雪坐一輛馬車才特意騎的馬,但剛剛那麽一摔,他身上現在都還疼得厲害。

“狗奴才,還不來扶本皇子!”

身後的侍從低頭上前,把人扶上馬車。

那雙漆黑的眼睛不經意掃過一旁的江照雪,又立馬垂下。

蕭朔從江照雪身邊走過時,又忍不住惡狠狠放了句:“上次你拒婚惹得我皇姐哭了三天三夜,這賬本皇子遲早要讨回來!”

江照雪譏诮一笑。

蕭朔頓時又氣紅了臉,“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就人人都會被你蠱惑,我才不是上雲京那群膚淺的女人!”

江照雪懶得搭理,率先進了馬車。

這趟雍州之行,将端王連根拔起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蕭朔,他并不在意。

陛下所說的監督,不過是多帶個沒腦子的好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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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徐徐前行,江照雪坐在軟墊上看了會書,便疲憊地閉上了眼。

這段時間,他總是會夢到前世。

方才聽蕭朔提起那位二公主,他才恍然記起,當年他對蕭濯如此執迷不悟,其實早已有局外人提醒過他。

蕭濯登基那日,三皇子甘願放棄皇室身份,只求新帝換自己母親一條活路。

畢竟宮妃私通,有傷天子顏面,本該絞殺。

二公主屬于女眷,不曾參與逼宮,本不會受其波及,卻還是自請流放北境。

離宮那日,正好遇見江照雪入宮。

二公主望向他的眼神,當初他并不曾留意,如今回想,卻已不是看心中仰慕的少年郎,而是一個即将把一生都埋葬在深宮的可憐人。

她說:“江公子,我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在西華門看見你。”

“我說不出祝福之言,因為公子本該是鴻鹄卻要困于樊籠,我也無法詛咒,因為時至今日,我仍舊心悅公子,故而希望公子得償所願。”

江照雪當時很疑惑:“蕭朔與文貴妃本可登臨帝位,你不怨我?”

“成王敗寇,有何可怨?”二公主搖了搖頭,“我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麽,她沒再說。

只是俯身作揖,然後上了那輛破舊的馬車,離皇宮越來越遠。

“江照雪?江照雪?!”

一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搖晃,江照雪受不住胃裏翻騰的惡心感,虛虛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蕭朔焦急的臉。

“你這臉比死人還白,你不會真的要死了吧?你可別死在這裏啊,屆時皇姐會罵死我的!”

江照雪張了張唇,無力說話,意識昏沉,只覺着渾身時而冰冷,又時而滾燙。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好在他們趕在宵禁前入了城,又找好了客棧。

無杳身形瘦弱,只能勉強攙扶他,本想喚十七現身,那位蕭朔的侍從卻默不作聲上前,将他背在背上往客棧二樓走。

後面是蕭朔不滿的嚷嚷聲:“喂,你到底是本皇子的奴才,還是他江照雪的奴才啊?今日本皇子摔倒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背?”

這新來的奴才,真是一點不懂事!

一旁的貼身侍從汗顏:“殿下,您還是少說幾句吧,若是江大人真出了什麽事,二公主和陛下那都不好交代。”

蕭朔路過江照雪廂房,瞥了眼那抱着人喂藥的狗奴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待回了宮,便讓母妃把這個連大小王都分不清的狗奴才丢去掖庭!”

侍從連忙附和,總算把人哄回了廂房。

此時隔壁廂房內,無杳端着熱茶站在一旁,也顧不得這位相貌平平卻氣勢迫人的三皇子侍從如何舉止怪異,語氣急切:“大人身子弱,馬車裏太悶,外面又下了雨,定是着涼了。”

可此刻天色已晚,城中藥房馬上就要關門,他從哪裏去尋大夫。

十七從窗外翻出來,看了眼榻上面色蒼白的人,對無杳道:“我去找大夫,你看好公子,此人身份不對,留心些。”

無杳只得點頭。

十七翻窗離開。

床榻上,江照雪閉着眼,眉頭微擰,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轉動。

他再次墜入那片火海中。

每一寸肌膚都被火舌舔舐,靈魂卻脫離軀體,随着滾滾濃煙,飄出了大理寺的牢房。

夜色朦胧,大雪初霁,本該寂靜無聲的朱雀大街盡頭,有人騎在馬上,一路狂奔。

馬蹄踏碎一地霜雪與月色,堪堪停在火光沖天的牢房門口。

男人翻身下馬就要往裏沖,卻被後面跟來的骁翎衛死死攔住,頭頂十二旒冕冠尚未來得及卸下,顯然是剛從宴會上得知大理寺走水的消息。

“給朕滾開!”

“陛下萬萬不可!龍體怎可損傷?!”

江照雪的虛影被風吹到他身側,垂眼冷冷俯視他。

蕭濯約莫是想進去鞭屍不成?眼看就能除掉江家這顆眼中釘,卻被他動用了最後一點勢力盡數遠走高飛,想必是氣急了。

沒了他在,蕭濯往日的脾性無人敢去壓制,一腳踹開前方擋住他的骁翎衛,沖進了火裏。

江照雪并不在意他的死活,也就沒有跟進去,倒是對帝王忠心耿耿的骁翎衛匆匆跟進去,大理寺內一時間喧鬧不止。

不到一炷香,天又下起了雪,火勢漸漸消了。

他擡眼,看着蕭濯抱着一具焦黑的屍體大步走出,一旁候命多時的李太醫上前,欲為帝王把脈,卻聞蕭濯紅着眼道:“先給他把脈。”

李太醫望着帝王懷中面目全非的屍身,嘆了口氣。

一具皮膚經脈悉數燒毀的屍體,便是丢到義莊都無人能認領,又如何把脈?

江照雪掃了眼自己的屍體,又看了看露出一副難過模樣的帝王。

多可笑,多荒謬。

他都死了,蕭濯還要借他的屍體,來裝一出深情給世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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