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林夕昭望着曲笙臉上的紅暈消退了一些, 在聽到曲笙說要洗澡,彎起眉眼,道:“好, 我讓人去準備熱水。”

方才只擦了半個身子,估計應該還是很難受吧。

曲笙看着林夕昭出了房門, 坐在榻上發了會呆。她後頸處被打了一下,雖是下手不重, 但只要微動便可察覺到疼痛。

不過曲笙自小便是耐疼, 學步之時, 摔倒在地上,也不曾哭嚷過。如今大了,更不會因為這點疼痛而做出什麽不必要的反應。

今日設的局是完成了,但目的有沒有達到,她還不知道。

沐浴過後, 曲笙回了榻上躺着,林夕昭也沒有再去法壇那邊,曲家的人也都回去了。林建海只是囑咐林夕昭照顧好曲笙便再無多話,但林夕昭隐約的感覺到, 曲繼年那會要與父親單獨說話,應該與她有關。

夏日炎熱, 可這座小庭院卻是綠茵遮蔽, 屋內在夜晚降臨後,更是涼爽怡人。林夕昭以天氣炎熱讓曲笙回府休息更顯得站不住腳。

曲家的人, 應該是猜出了她想要做什麽了。

翌日一早,林夕昭帶着曲笙去往繼母的院子, 昨日曲笙傷了她,雖是無心, 但到底是傷了。

曲笙站在堂內,于氏一直盯着她。看着呆呆的曲笙,于氏怎麽也想不出這孩子昨日的勁頭為什麽那麽大,竟将她一個大活人直接扔了出去。

“笙兒昨日舊疾複發,又受了驚吓,傷着于姨了。今日我帶她過來,給您道個歉。”林夕昭牽着曲笙的手輕輕攥了攥。

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說好了,是來道歉的。曲笙不愛說話,但鞠個躬還是可以的。

曲笙感受到手指的力度,也不去看于氏,直接低了頭。

“罷了,你們沒傷着就好。”于氏這會也不敢興師問罪,曲家昨日走後,林建海的臉色十分的不好,這會若是發難于曲笙,無疑是火上澆油。

“多謝于姨體諒,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笙兒身子還未完全好利索,我們先回去了。”林夕昭說着欠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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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可這位曾經的妾室,如今被扶正,與當時的母親無異的,所以該給的臉面和禮數都是要給足。

于氏颔首,望着二人手牽着手離開,從方才的假意溫和,換了一副刻薄的臉色。

昨日的法事,林夕昭今晨吩咐都撤了。曲笙不願離開她,她雖不信鬼神,可卻不敢再拿曲笙的身體賭。若是再發生昨日之事,她定不會原諒自己。

原是想要利用法事一事做些文章,讓自己的父親答應重查母親墜馬而亡一事,眼下也是顧不得了。

在小院內用過了早膳,林夕昭便和曲笙待在了房中。算着後院先生那邊也開始上課的,可沒一會她們的房門前便出現了兩個人影。

趙嘉虞招呼也不打,直接跨步進來,蕭冰纓見狀,遲疑了一瞬,也跟着進去了。

林夕昭聽到腳步聲,回過頭,有些驚訝的道:“嘉虞,冰纓,你們不去聽課,怎麽來我這了?”

趙嘉虞聞言,哼哼兩聲,道:“就你心疼小笙兒,我們就不心疼嗎。昨兒發生那麽大的事情,也不差人通知我一聲。”趙嘉虞說着,拿了曲笙身前的一塊馬蹄糕塞進了嘴裏。

曲笙望着趙嘉虞手裏吃了一半的馬蹄糕,眨了眨眼,眸光微動,又低頭吃了起來。

林夕昭還以為什麽事,今兒來了再說不也一樣,何況即便她昨晚來了,曲笙也還沒醒。

“冰纓,坐。”趙嘉虞自己坐下了,身後的蕭冰纓還站在原地,林夕昭招呼着她坐下。

蕭冰纓聞言颔首,坐下後道:“今日先生有事忙,給我們放了一日假。”

“欸,聽說林伯父答應重查伯母墜馬的事了,怎麽看着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趙嘉虞見縫插話。

林夕昭聞言,楞了一瞬,神情不解,問道:“你聽誰說的?”

“這。”趙嘉虞聞言,似乎看出林夕昭是真的不知道,嚼着嘴裏的馬蹄糕,将腦袋轉向了蕭冰纓。

蕭冰纓與她對視一瞬,望向林夕昭,解釋道:“今日我們來的路上,林伯父與曲伯父二人一同去了京兆府衙,要求将林伯母墜馬一事重新追查,京城這會估計已經傳遍了,林伯父沒有告訴你嗎?”

一大早,京兆府衙都沒開門,兩位朝中重臣便去了,據說還有禁軍陪同。

林夕昭聞言,臉上有些不敢置信,少頃道:“父親沒有與我說。”不過昨日曲繼年要單獨與父親說話,她隐隐有了一些猜測。

“欸,只要目的達成了就行,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樣的。”

趙嘉虞最是看得開,可對于曲笙昨日發瘋之事,她那麽喜歡湊熱鬧,竟然沒有詢問詳情,說的話,也有些奇怪。

林夕昭望着趙嘉虞,又轉頭看了一眼還在吃東西的曲笙,狀若自然的為趙嘉虞和蕭冰纓倒涼茶,道:“謝謝你們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

趙嘉虞原本正伸手想要端那杯茶水,卻在聽到林夕昭的話後,嘴裏的馬蹄糕瞬間不香了。她看着林夕昭,神情怔楞,須臾又看向了曲笙,有些震驚道:“你都說了?”

曲笙在聽到林夕昭與趙嘉虞說出這句話時,心裏便是咯噔一下,果不其然,趙嘉虞直接親口變相承認了。

蕭冰纓更是在趙嘉虞話說出口後,用腳輕踢了她一下。

林夕昭只說幫了一個大忙,沒有說什麽忙,告知她案子重提,也是忙。林夕昭的話,明顯就是在詐她,可趙嘉虞的腦袋是直的,聽到林夕昭這麽一問,便斷定是曲笙都告訴了她。

曲笙聞言,擡頭看了一眼趙嘉虞,搖了搖頭,又看向了還在為蕭冰纓倒涼茶的林夕昭。

“笙兒昨日說的話,是誰教的?”林夕昭将倒好的另一杯茶水遞給了蕭冰纓。她本就不信鬼神,曲笙昨日說的話,依舊遲慢,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聲音,而且出口的時候,還有些生疏的感覺,像誰人教授的。當時她未察覺,現下想來,确實有些蹊跷。

蕭冰纓尴尬的接過林夕昭遞來的水,三人同時沉默着。很快林夕昭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趙嘉虞的身上。說自己是被人害死的,這樣的話,怕是只有趙嘉虞能教出來。

“我那不是看你整日心情不好,才……”

趙嘉虞說話有些含糊不清,看着林夕昭一直盯着她,索性一股腦全倒出來了,“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你心情又不好,我之前問小笙兒你怎麽了,小笙兒說你想伯母了,我這不才……才出此下策。”趙嘉虞其實是聽蕭冰纓說,林夕昭應該是想要查找母親墜馬一事。外面傳的那樣,她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我義父義母,也知道此事?”林夕昭忽然覺得趙嘉虞的本事倒是不小了,還能讓曲家的人都來配合她。

“那我沒說,他們應該是不知道此事的。”趙嘉虞急忙否認。

她只是問曲笙想不想讓林夕昭高興,才出了馊主意。曲笙答應的那麽幹脆,也配合的那麽好,她這會還沒想明白,怎麽就被林夕昭看出來了呢?

林夕昭看着趙嘉虞,眼裏從方才的審視,慢慢柔和了下來。

“以後不要讓笙兒做那麽危險的事情了。”林夕昭沒有去指責趙嘉虞,她知道,趙嘉虞是想幫她的,但這樣的事情,她不想再讓它發生,尤其是涉及到與曲笙有關。

“我保證,以後一定不瞞着你了。”

“不是瞞着,是不準。”林夕昭目光堅決的,又強調了一遍。

趙嘉虞聞言,忙附和,“好好好,不準。”

看着兩人緩和了氣氛,蕭冰纓輕咳了一聲,道:“曲侯府也已經介入,以曲家的影響力,相信不久伯母墜馬一事,便會水落石出。”

相府的能力自然也不差,可當初林建海在結案後,卻沒有對此産生任何質疑。現下曲家出面來辦此事,定然是想要推翻之前下定的結論的。

但不管真相是什麽,只要是真實的,林夕昭便不會在郁郁寡歡了,這才是她們做這件事的真正目的。

林夕昭聽到蕭冰纓的話,望向她,輕嗯了一聲,垂眸思索幾瞬,又看向了曲笙。

曲笙依舊在不緊不慢的吃着馬蹄糕,好似被林夕昭拆穿這件事,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晌午時分,林夕昭帶着曲笙回了曲侯府。曲繼年還在衙門裏,忙着為她母親疑似被害一事奔波。

林夕昭前來表達了謝意,也問清了曲繼年為何會忽然想到,幫她重提母親墜馬一事。

金雲斐看着小姑娘溫柔與她母親極為相似的面容,嘆了口氣,道:“京城的傳言,想必你也聽說了。上次見你消瘦了許多,後來笙兒說你不願意見她,是想母親了,我與你義父便猜到了你是因為這事。”

林夕昭聽着金雲斐的解釋,眼裏不知為何酸澀難忍。自己做了那麽多,父親還要将此事按壓下來,一口咬定母親的死因就是一場意外。或許在父親的心中,那确實是一場意外,可出口便遭到拒絕的時候,她心裏還是忍不住會難過的。

金雲斐看着林夕昭眼角濕潤,眸光憐惜,擡手為她擦了眼角的淚水,道:“不過你放心,你義父一向不打無準備之仗,他也是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才敢與你父親,與陛下提此事的。”

林夕昭聽到曲繼年已經找到了線索,還與陛下提了此事,怔楞着不敢相信的看着金雲斐。

“乖孩子,有我們和你父親在,不會讓你母親枉死的。”金雲斐将林夕昭擁進了懷裏,她是真心疼這個孩子的。

曲笙坐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看向了自己的母親。金雲斐也看了她一眼,兩人眼神交彙後,金雲斐便又對林夕昭道:“今兒府中廚子,新學了幾個菜品,走,跟義母去嘗嘗。”

林夕昭聞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來的時候便是要說的。

“怎麽了?”金雲斐站起了身,看着林夕昭不動,輕聲詢問。

“義母,昨日笙兒……是我不好,我不該讓笙兒做那麽危險的事情的。”林夕昭沒有将趙嘉虞蠱惑曲笙裝瘋一事說出來,而是選擇自己抗了下來。

金雲斐早就知道了此事,聽到林夕昭這麽說,假裝不解的道:“你是說笙兒昨天打人,是你讓做的?”

“嗯。”林夕昭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金雲斐。

“不是姐姐,是嘉虞。”曲笙适時的插話,就算趙嘉虞不出這個馊主意,她也會想別的辦法,與林夕昭配合,逼着林建海答應重查墜馬一事。

金雲斐聞言,與林夕昭同時望向曲笙,須臾彎眉道:“笙兒不是也沒有受傷,不妨事。你是她的姐姐,她幫你是應該的,嘉虞……應該也是好心。”

金雲斐沒有怪罪任何人,林夕昭的心中更愧疚了。

金雲斐看着林夕昭眼中飽含着的水光,擡手揩拭去,呵笑了一聲道:“走吧,我們去試試新的菜品。”

下午的時候,曲家兩位公子早回來了些,去了曲笙的小院,與還未離開的林夕昭說了一些事情的進展。

之所以要驚動陛下,是因為京中這幾年流入了一種毒素,雖說是毒素但卻不會讓人致命。人或是牲畜破皮後,肌膚沾染上,便都會出現不同症狀的瘋癫。但若控制好用量,便可在段時間內,将其消耗掉,不會被察覺。

他們懷疑林夕昭生母當年所騎的馬匹,便是被人下了這種毒素。

而另一個原因,便是做下這事的人,與當年将她們擄去妓院的人有所關聯。曲繼年上奏天子,用着最大的力度,将此事影響擴大,便是在故意放出風去,讓那些暗處的人露出馬腳。

蛇在草裏卧着自然不好尋找捕捉,但驚動了它,便可以看到它行動的軌跡。

林夕昭在曲家用過了晚膳,曲笙不舍得她便又将她帶回了相府。晚間時候林建海尋了林夕昭,将這事告知了她。

林建海的語氣尋常,林夕昭生的嬌柔,林建海也不想女兒知曉這些污遭的事,便也沒有多說,只告訴了她,官府要重查她母親墜馬一事。

回了房中,林夕昭似乎還沉浸在今日所聽之事上,關了房門,站在屋內好一會兒沒有挪動。

“姐姐。”屋內的曲笙早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只是才聽了幾步腳步聲便沒動靜了,她擔心林夕昭,便穿了鞋履出來了。

一身粉色寝衣松垂着,林夕昭擡眼望去,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看的愣神一瞬,随即彎起眉眼,柔聲問道:“怎麽出來了?”

曲笙聞言,擡眼看着她不說話,但林夕昭是知道的,曲笙每次看不到她都會找,是在擔心她。

“我沒事,我們休息吧。”林夕昭走到曲笙的身邊,牽起了手,帶着她去了內間房中。

曲笙先爬上了榻,林夕昭脫了外衣緊随其後,兩人躺下後,曲笙便自覺地往林夕昭的懷裏挪。

抱着軟軟的小姑娘,林夕昭心裏也柔軟了下來,唇角微彎,在曲笙的額間吻了吻,輕柔的哄着她入睡。

夜晚,林夕昭又做噩夢了。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夢見自己與母親一起騎的馬被人動了手腳,二人的馬匹同時發了瘋,就在她要墜地之時,有人勒住了馬缰繩。

細弱的卻又欣長的身影,映入眼簾,是曲笙。

曲笙抱着額間滿是細汗的林夕昭,學着她哄她入睡時,輕拍着她的後背,口中小聲說着:“是夢,都是假的。”曲笙很少這般開口表達這麽清晰。

林夕昭在夢中模糊醒來,耳邊便想起了曲笙這樣的話語,有那麽一瞬,她覺得曲笙的遲鈍根本就是裝的。

而她醒來時,曲笙再度陷入沉默,她也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些冰涼。

她在夢中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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