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李管事命人拿了幾件衣裙過來, 林夕昭接過後,便進了暗室內為這幾個衣不蔽體的姑娘穿上。

趙嘉虞的憤怒全都顯現在了臉上,她盯着低頭站在一旁的李管事, 問道:“我舅父是不是常常過來?”

李管事聞言,腦袋低的更厲害了。

這裏确實是蕭通常來之處, 之所以會把幾個小姑娘放在這裏,是因為家中的那位悍婦。他家中連個妾室都沒留住, 全都被自己的夫人想了法子, 打發賣了。

而這裏, 蕭家主母是不來的。蕭通每次來,都是以查看酒水為由,待的也不久,故而不曾被發現。

今日趙嘉虞也是誤打誤撞,但對于曲笙來說, 卻不是。曲笙早有聽聞京中蕭将軍家,私養這些幼小的姑娘,前段時間也是聽了一耳朵。

今日來到這裏,是因為趙嘉虞拿了酒之後, 不敢拿回府。說是要放在林相府,待她想喝的時候, 直接找林夕昭拿便是, 這才讓林夕昭一同跟來。

曲笙在壽林封地的時候,便深谙這些機關, 因為在南亭院內布滿了這些東西。這個酒窖內,雖然昏暗, 但她只一眼便看出了門道。

“人我帶走了,舅父若是問起來, 讓他去趙府問我要。”趙嘉虞看着林夕昭将幾個小姑娘帶上去,側目對着跟在她身後的李管事等人說道。

酒她也不拿了,現下看到這些都倒胃口。

幾個小姑娘被帶出了別莊,趙府的馬車雖大,但也承載不了這麽多的人。趙嘉虞讓管事的另準備了一輛馬車,讓幾個小姑娘坐了上去。

蕭冰纓坐在馬車內,聽到外面的動靜掀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瞧着不知從何處來的幾個小姑娘,斂眸一瞬便懂了。

在她還小的時候,府中便有這樣大小的小姑娘。她當時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只知道放在後院裏,有時候她去後院的時候都會聽到哭聲。

後來大一點她便懂了,可她也是寄人籬下,這些小姑娘都是合乎法規買來的,即便她想要插手,卻也沒有那麽資格和實力。

不過近幾年府中倒是沒有了,原本她已經父親已經不在做這樣的事了,卻不想是轉移的地方。想來應該是自己的母親,管制的太嚴,逼得自己的父親将人放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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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昭她們回到了馬車內,蕭冰纓看着氣沖沖的趙嘉虞,卻也沒有問怎麽了。

“你是知道的,對嗎?”趙嘉虞方坐穩便面向蕭冰纓,臉色極為難看。

“嘉虞。”林夕昭看着趙嘉虞似要發飙的神情,出聲勸阻了她。

蕭冰纓怎麽可能知道,她若是知道,就不會帶趙嘉虞過來躺這趟渾水了。

這事要想解決,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旁敲側擊的告訴蕭家主母,蕭家母親自會收拾,只是這些姑娘日後怕是也沒有個好去處。被趙嘉虞發現也好,至少不會再委屈了這幾個小姑娘。

蕭冰纓的沉默,讓趙嘉虞更是憤怒。她現下氣的不是舅父,而是蕭冰纓的龜縮,這些年為何不去阻止舅父。

兩輛馬車進了城內,原是打算将人帶去趙府的,林夕昭忽然改變的主意。她對于趙家的人,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趙家的母親對這個弟弟很是溺愛,他做這些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趙嘉虞此刻知曉了自己舅父的這些龌龊事情,即便她想要為這些姑娘讨回一個公道,怕是也不能了。而且如果這些姑娘帶回了趙府,一日兩日還好,日子久了,難免又會在趙嘉虞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她舅父要回去。

“這幾個姑娘還是交給我吧,我會妥善安置她們,你記得一定要把她們的賣身契拿到手。”林夕昭囑咐着說道。

林夕昭也不能将人帶回林府,但她在京中有一座小院,是她母親曾經置辦的。蕭通是官員,不敢知法犯法,他必定是花了銀錢将這些姑娘買斷的,不然僅憑他這些事情,若有言官參奏,他這烏紗帽怕是也保不住的。

趙嘉虞此刻的憤怒稍減了些,對于蕭冰纓,她也知道自己不該犯渾将這事怨到她頭上。蕭冰纓在蕭府本就艱難,而且還是個姑娘,即便她知道,又能如何。

趙嘉虞點頭答應着林夕昭,看向蕭冰纓的時候,神情便有些尴尬,須臾聲音低低道:“阿姐,要不你今晚去我那裏住吧。”

蕭冰纓聞言,勉強笑了笑道:“沒事,沒有人看到我。”她沒有下馬車,蕭家的人也都沒有看到她。她答應帶趙嘉虞去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了說辭,只需按原來的說法說就行。

趙嘉虞對于上馬車的時候,對蕭冰纓發脾氣還是有些愧疚,欲再邀請她去趙府的時候,林夕昭便道:“也好,冰纓回去最好讓蕭家嬸嬸也能知道。”只有這樣,這些姑娘的賣身契才能更好的拿到。

蕭冰纓聞言,思索一瞬,點頭道:“好,這事交給我。”直言是不行,但旁敲側擊她還是會的。

趙家馬車到了林府,趙嘉虞坐着馬車離去,林夕昭又與蕭冰纓說會話,才讓她坐着蕭府的馬車回去。

看着兩人都離開,林夕昭牽着曲笙的手,問道:“你是要回府休息,還是跟姐姐一塊過去?”出來這麽久了,曲笙雖然習武,但若無事的時候,她是喜歡安靜的。

“跟姐姐。”

自從知道永慎侯府的事,曲笙便有些不放心林夕昭獨自一人。

“好,那我們走吧。”林夕昭擡手摸了摸曲笙的臉頰。

今日之事,她見到了就不會放任不管。救這幾個姑娘,于她們而言,若傳出去,定然有損名節。但她也知道,趙府和蕭府只要為着趙嘉虞名聲,這事便不會傳出去。篤定了這一點,她才敢将人帶到她那裏去的。

幾位姑娘被放在京城小宅院裏安置好後,林夕昭便帶着曲笙回了相府。趙嘉虞回到府中,便大發雷霆,控告自己舅父的不是。

“他是你舅父,你怎麽能胡言亂語。”趙家母親對于自己的女兒當面指責自己的弟弟,有些不滿。

“我說的不對嗎?他若是正常納妾也就罷了,這些小姑娘才多大,他怎麽忍心殘害她們?”趙嘉虞胸前怒火,又被自己的母親點燃了。

“你舅父往日對你那麽好,怎麽還不如幾個買來的小丫頭?你看看你,像一個晚輩該有的樣子嗎?”

“母親!”趙嘉虞憤怒被激到了極點,她對這個母親太失望了。她也知道母親以前總是教她明哲保身,可有的事情,是不該退讓的。

這些孩子,還沒有及笄,還都是稚子,她想想都可怕的很。怎麽在她母親的眼中,這些孩子就那麽不值得一提?

數月前還在林夕昭舅父那裏,見識到女人被男人随意奪取性命,今兒見到自己舅父這般龌龊行徑,身為女子的母親,竟還這般的袒護,示那些孩子為草芥。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吃人的國家?

“那若今日那些孩子當中,有一個是幾年前的我,母親也會說的這般輕巧嗎?”

“嘉虞!”趙将軍聽到自己的女兒,将這事引到自己的身上,臉色一瞬便難看了起來。

‘啪!’

“我看你瘋了!”趙家母親臉色鐵寒,一巴掌便扇在了趙嘉虞的臉上。

趙嘉虞的臉偏在一側,疼的皺起了眉頭,可臉上的疼,卻也沒有壓住心中的那份怒火。

“母親若是不讓舅父把賣身契拿出來,我便讓京城的人都知曉他□□幼女之事。”趙嘉虞豁出去了,她方才讓母親去拿賣身契,母親卻故意推辭,幫着她舅父說話。

顯然這事,自己的母親是知曉的。

蕭通喜歡小姑娘,原本只是傳言,但若是由趙嘉虞這個親外甥女說出去,自然也就坐實了。

雖是合法買來的小姑娘,可到底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這雖不能要了他的烏紗帽,但對于仕途而言,想要晉升卻有些個難度。

不過以蕭通的資歷,再想晉升,難度怕是更大。所以這事說出去與不說出去,于蕭通而言,無關痛癢。

但趙嘉虞是女孩子,撞見了自己舅父的這些龌龊事情,傳出去,于趙家而言,更是一場姑娘名節的災難,日後想要擇夫婿也一樣是難的。

“來人,看着小姐,哪也別讓她去。”趙家母親聽到自己女兒說着瘋話,連自己的名節都不顧,氣的喘着粗氣,讓人來把趙嘉虞軟禁起來。

“母親能關我一日一年,總不能關我一輩子吧?”趙嘉虞有時候脾氣執拗的很,她臉上疼,此刻更增添了她內心的憤怒和煩躁。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記得林夕昭囑咐過她的話。要拿到姑娘的賣身契,這些姑娘才有活路,“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母親可以去舅父那裏,将這幾個小姑娘的賣身契拿來,難道這也有錯嗎?”

趙嘉虞後面的話,已經明顯軟了下來。

趙家母親還想要說教自己女兒的時候,趙将軍開了口,“我會和你母親把她們的賣身契拿來的,但你也要必須保證,這件事情不可再讓外人知曉。”

趙将軍自然不想管蕭家的事,但他女兒的名節他還是要顧的。

趙嘉虞聽到自己父親答應,轉了身便忙答應了下來:“好,我答應父親。”她要的就是這幾個姑娘的賣身契。

趙将軍看着自己女兒一側的臉頰紅腫起來,眼裏是有心疼的,但礙于自己女兒的性子太過爆烈,不能助長她的氣焰,只得當做看不見般,道:“去休息吧。”

趙嘉虞得了父親的話,轉身便出了廳堂,對于自己的母親,她看都不想再看。

趙嘉虞沐浴之後,下人便端來的藥膏,趙嘉虞拿着藥瓶在手裏看了看,擡眼問道:“是我母親要你拿來的,還是父親讓拿來的?”

“回小姐,是夫人讓奴婢拿來給小姐擦臉的。”

趙嘉虞聽到丫鬟的話,下一刻便将藥瓶扔回了丫鬟手裏的盤子上,道:“你去告訴我母親,我死活不用她管。”

趙嘉虞說着心裏的氣話,可才說完,趙夫人便來了。

“我生養你這麽大,就是放任你随意去死的?”趙夫人走過來,将丫鬟端着的藥瓶拿了起來,又道,“過來讓我看看。”

趙嘉虞聽到母親的話,吸了口氣,又将胸腔內的氣呼出,轉了身不想理自己的母親,卻被趙夫人一把拉扯把身子轉過了,面向了她。

趙嘉虞會武,趙夫人也是會的,那一巴掌可是不輕。

“還疼嗎?”趙夫人一邊将藥膏抹出,一邊擡眼查看趙嘉虞臉上的傷。

趙嘉虞氣鼓着臉不說話,趙夫人也不與她計較,将弄到布巾上的藥膏塗在了趙嘉虞的臉上,邊塗還邊輕輕的吹着。

“你今日救了這些姑娘,便是再害另一批姑娘。”趙夫人像是無心說出口。

趙嘉虞聽得有些懵住,眨着不解的雙眼盯着自己的母親,問道:“母親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夫人低頭又抹了些藥膏,輕輕的塗在趙嘉虞的臉上,她知道自己的女兒腦袋有些遲鈍,對于一些彎彎繞繞的事情總是想不明白,只有掰開揉碎了,仔細的與她說,她才能聽懂,“你舅父什麽德行,我自然清楚,你今日救了這些姑娘,是她們的福氣,可你能阻止你舅父以後不再犯嗎?”

蕭通喜歡幼女一事,在她很小的時候,她便有所耳聞,那時候她還很小。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蕭通的這麽惡心人的癖好還是沒有改,而那些姑娘也還是那麽小的年歲。也就是說,這麽多年,這些姑娘換了一批又一批。

“這難道不是母親該做的事嗎?”趙嘉虞知道自己的母親疼愛舅父,難道這事就不能幹涉嗎?

“你舅母都管不住,我一個外嫁女,又如何管束得了?”趙家母親不是沒說過,可蕭通根本就不聽。

就算聽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若也不會将這些小姑娘從府中挪到別莊,偷偷摸摸的。

“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趙嘉虞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就阻止不了?

“我天晟國的律法便是允許買賣,我們又如何左右得了?”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趙家母親将最後一點藥膏塗抹在趙嘉虞的臉上,嘆了口氣,“在這樣的國家中,女子艱辛在所難免,也就是我們的出生好一些,生在富貴人家,但有時也免不得受些個宅院裏的腌臜氣。”

趙家母親說着,想到了自己府中宅院裏的那幾個小妾。若非她只生了趙嘉虞,又怎會答應給趙家再納妾呢。

那幾個小妾雖興不起什麽大風浪來,可到底也曾讓她與趙将軍之間有了幾次隔閡。

在這天晟國中,男子永遠是女子頭頂上的天。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永遠不會變。她沒能給趙家生個兒子出來,便是趙家的罪人。

那幾個小妾同樣也沒有生出兒子,她便只能再給自己的夫君物色一些能生養的,直到生出兒子,不若她便是不孝,是妒婦。

“母親……”趙嘉虞此刻心中有了愧疚,可還是沒有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既然遇到了,她便不能袖手旁觀,若是以後還會遇到,她還是會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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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昭和曲笙回了相府,用晚膳的時候,林夕昭吩咐膳房那邊,給曲笙多加了些菜。今日下午跑東跑西的,她也怕餓壞了曲笙。

林夕昭喂着曲笙吃着飯菜,關着的房門便響了。

林夕昭擡頭望了一眼,曲笙也在将林夕昭夾在玉筷上的菜吃到嘴裏後,也轉了身。

“我去看看。”林夕昭将筷子放下,起身走到了房門處,打開了門。

“喲,這麽晚了才用膳呢。”于氏站在門外門外,瞧了一眼裏面的曲笙。

林夕昭望着這個不請自來的繼母,擡眸與她對視一眼,輕嗯了一聲,聲色溫和,問道:“這麽晚了,于姨來找我有事嗎?”

于氏聞言,笑笑道:“下午的時候,也不見你們回來,我和你父親就沒等你們。”

林夕昭聽着于氏說到用膳的事情,倒也沒多想。她們回來的晚,總不好讓長輩等她們。

“沒事,是我們回來晚了,于姨找我有什麽事嗎?”林夕昭再次問了于氏,來找她何事。

于氏現下來她這邊頻繁,她不相信只是來看看她有沒有吃東西。

于氏聽到林夕昭問話,臉上笑意明顯,道:“是這樣的,昨日我們不是參加的撫承王府的宴席嗎——”

“于姨,我說過,在我母親的案子沒有查清楚之前,我是不會考慮婚事的。”林夕昭沒等于氏繼續說下面的話,便将其堵住了。

流水宴席相看各家公子小姐,這會提出來,可不就是為的這事。

“不是,是戶部侍郎辛大人的千金想要與你結交。”

“戶部侍郎的千金?”林夕昭有點印象,流水宴席上,與她說過幾句話。

“是呀,她性子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昨兒見到你便覺得親近,又抹不開面子,這不還是她母親下的帖子,請你明日去她們府中做客。”

“明日嗎?”林夕昭聽到姑娘邀約,心裏那份提防便消退了。

“嗯,辛夫人還說,明兒會親自下廚,希望你能賞個臉。”

林夕昭垂眸思索了一瞬,那個姑娘臉皮是薄了些,與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小的不能再小,這般邀約,若她不去,必然會傷了姑娘的心,“好,我明日帶着笙兒一起過去。”

“帶着她?”于氏朝着裏面看了一眼,曲笙正背對着她們,自己吃着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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