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審訊死士的事是由司空烈負責的, 容知縣和雲夫人早從他那裏得知真相,只有謝亦雲、江護衛和裴言剛剛接到容知縣的報信趕來,還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進門後就湊在一起翻看口供。

他們一邊看着的時候,容知縣解釋:“是易大将軍派來的死士。”

“太子想要鐵礦的控制權,想安排自己人負責鐵礦開采, 可蘇太守在給皇上禀報平長縣發現鐵礦之事的折子上, 對我多加褒揚, 力保我主持鐵礦開采, 因此皇上并沒有安排別人的意思。”

“于是太子派了人到徐州來, 讓易大将軍想法尋找我的錯處,撤掉我的官職。”

“但我一沒怠忽職守, 二沒貪贓枉法。去年平長縣幹旱, 也都挖井解決了, 且用了謝大人的增肥之法後, 糧食産量并沒減少多少,又開墾出許多荒地, 百姓安居樂業, 又因為開鐵礦、采茶葉, 百姓日子越過越好, 平長縣民生安定,日漸繁榮昌盛。”

容知縣臉上露出譏笑:“易大将軍明察暗訪一個多月, 沒找到我的錯處。”

司空烈接話,滿面憤慨:“太子就授意易大将軍下手除掉容大人。”

說着一拍桌子,“如此惡毒!”

雲夫人冷笑一聲:“有其父必有其子。”

謝亦雲下意識看裴言一眼, 卻見他看着供詞頭都沒擡一下,就好像這句話和他毫不相關。

容知縣卻出聲制止:“雲夫人慎言。”

這是太子瞞着皇上做下的事, 錯都在太子,怎麽扯到皇上身上去了?

雲夫人眼中噴火,張口就要反駁,說出皇帝八年前設計延誤大軍糧草的事,眼光掃到容知縣和司空烈茫然不解的表情,到底生生地忍住了,沒再說話。

這個仇人太過強大,她不能随意地把人拉扯進來。

容知縣接着說:“易大将軍派人收買馬夫,讓他尋機給我乘坐的馬車做手腳。那天聽說我要出門,馬夫找到機會在馬匹的食料中混入了導致馬匹發狂的藥物,恰恰在飛燕山上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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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事,容知縣仍然後怕不已:“若不是謝大人砍斷繩索,歹人就要得逞了。”

“在之前的一個多月裏,太子已經多次催促,死士們眼見我們無事,害怕太子和易大将軍責怪,正好當時四處無人,他們就想着把我們殺了,再把屍體處理一下後扔下懸崖,造成我們因為驚馬摔落懸崖的假象。”

江護衛睜大眼:“這裏面有漏洞吧?那馬車的繩索是被少爺用刀砍斷的,看得出來。再說他們把我們扔下去,怎麽保證把我們和車子扔在一起?就是不在一起,也不能距離太遠,不然說不通,還有……”

謝亦雲打斷他:“你想太多了,就是有稍許疑問,有易大将軍壓着,也翻不出來。”

容知縣說完事情經過,向着謝亦雲、江護衛、裴言深施一禮:“那日若不是三位,我必死無疑,三位的救命之恩,願結草銜環相報。”

司空烈跟着抱拳:“今後我的命就是三位的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定當竭盡全力。”

謝亦雲連忙回禮:“兩位不用客氣,當時我和江護衛都在車上,肯定要想法自救,也不是特意為了救你們,不敢居功。”

容知縣嘆道:“到底是我連累了你們,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經歷一番驚險。”

謝亦雲:“容知縣不要這樣說,或許天意就是要我們那天一起上那輛車,共同度過劫難。”

那天到底是誰連累了誰,這話真不好說。

要不是她給蘇太守提了要求,蘇太守不會在給皇帝的折子裏力保容知縣,太子或許就順利地換了自己人開采鐵礦。

要不是她幫助平長縣挖井對抗幹旱,必然會有許多百姓饑餓而死,太子可以輕易地以此作為借口撤掉容知縣的官職。

太子達到了目的,就不會對容知縣下毒手。

還有,是因為她來了,鐵礦才這麽早被發現,而在原劇情裏,鐵礦現在肯定沒被人發現,或許一直沒被發現都有可能,容知縣也就不會被太子惦記上。

不,不對,謝亦雲搖頭。

在女主的記憶裏,容知縣和司空烈都只是普通百姓,沒有官職在身。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很可能是因為在那本小說裏,太子抓到了他們的把柄,把他們撤了下來。

司空烈在給原身收屍的時候就已經不是縣尉,那麽在元正三十一年之前,鐵礦就應該被人發現了。

想到這裏,謝亦雲又有了新的疑惑。

既然容知縣和司空烈被撤了官職,礙不着太子,那麽在元正三十三年,他們又為什麽會驚馬而死呢?

書中元正三十三年的驚馬,又到底是意外,還是太子的手筆呢?

謝亦雲是傾向于相信驚馬是人為的。畢竟和他們初五的經歷重合度太高了,同樣的驚馬,同樣的飛燕山。

可是原因呢?太子為什麽非要兩人死呢?

按照她的猜測,元正三十一年之前,鐵礦被發現,太子指使人狀告容知縣等人,以他們治理地方不力的理由罷免了他們的官職,換上了自己人。

到此為止,容知縣和司空烈對太子不再構成威脅,然而,太子仍然在元正三十三年通過驚馬事件将他們除去。

為什麽呢?

謝亦雲很想穿越到這本小說的作者面前,抓住她狠狠搖晃:為什麽呢?你倒是寫清楚啊!你這是甜寵小說嗎?裏面這麽多刀子!

江護衛疑惑地問:“太子為什麽要這麽做?将來天下都是他的,他何必使這樣的手段來搶奪一座鐵礦?”

容知縣熟讀史書,又對太子的行事百個看不上,于是直言不諱。

“太子到底還只是太子,将來能否登位可說不定。”

“他搶奪鐵礦,要麽是想擴大財力,用于收買人心或者增強勢力,要麽是想打造武器,增強軍隊力量,以防萬一。”

謝亦雲側目,這個“以防萬一”說得意味深長啊,只差明說太子有異心了。

接下來要商量他們針對此事的後續動作。

司空烈力主把所有的上奏給皇帝,揭開太子的老底。

容知縣不同意。

他雖然氣憤,但也知道只憑一個死士的供詞扳不倒太子,反而在明面上站到了和太子敵對的位置上。

他死不足惜,但他還有夫人,有孩子,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

謝亦雲也反對這個主張,凜然道:“蛇打七寸,必須一擊而中,否則反受其害。”

最後議定,在給皇帝禀報時,不提太子,只說易大将軍想要搶奪鐵礦,于是下手暗害容知縣,先是制造驚馬事件,然後派出的死士又公然劫殺。

謝亦雲悠悠道:“易大将軍暗中搶奪鐵礦想要幹什麽,是他自己要搶的,還是給別人搶的,皇上聖明,心中自然有聖斷。”

從雲大将軍的事可以看出,皇帝是個多疑的,他們只字不提太子,可是易大将軍是太子的大舅,皇帝自然會疑心到太子身上。

人總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們不說,由皇帝自己推出結論,說不定比他們直接指控太子的效果更好。

讓太子和易大将軍打起全副精神去應對皇帝的猜疑吧,在這個當口上,他們絕對不敢再對自己這邊下手。

至少在皇帝打消疑心之前,自己這邊是安全的。

謝亦雲惡劣地想,不知皇帝的這份疑心會持續多久,會不會有爆發的一天?

=

初十,謝亦雲、江護衛、裴言、雲夫人返回平陽縣。

他們原計劃初六就回平長縣的,特別是雲夫人,初八軍隊集合,她應該在場,可是出了驚馬和劫殺的事,他們一直等着死士招供,就耽誤了回去的時間。

這時雲夫人上了馬車,急急地催促謝亦雲三人:“快上車。”

縣衙門口,容知縣、司空烈和兩個孩子都站着送他們。司空如今年要開蒙上學,留在平長縣,沒跟着雲夫人一起。

司空如不舍母親,叫道:“娘,你什麽時候回來?”

“乖。”雲夫人哄道,“娘把事辦好了就回來看你,七天,七天娘就回來,小如要乖啊。”

“好。”司空如軟軟地應着。

容山在她身邊,安慰地牽起她的手。

看着兩個孩子,謝亦雲腦子裏梳理着小說中的劇情。

元正三十六年止,太子即位,第二年改年號建永。

建永二年,容山十八歲,中狀元。

建永四年,司空如十八歲,和雲夫人上京尋容山。

建永七年,皇帝巡視徐州,在平陽縣大設法事祭奠六弟裴言,法事中途遭遇刺殺,容山舍身相救,從此被皇帝重用。

建永十年,容山官升一品,同時手握兵權,威勢赫赫,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此男女主幸福地生活,全文完。

劇情流暢,邏輯合理,沒有絲毫問題。

全文男女主愛情甜蜜且堅定,令人動容,一本标标準準的甜寵文。

如果不是謝亦雲知道,将來的建永帝,如今的太子,很可能是男女主的殺父仇人的話。

如果不是書中描寫的逆來順受、忍氣吞聲的雲夫人是她面前神采飛揚的女将軍的話。

而現在,她總覺得,在全文完後,故事才真正地開始。

別的不說,她絕不相信,雲夫人會變成書中的那個樣子。

謝亦雲把一包糖果塞給兩個孩子:“叔叔請你們吃糖。”

兩人乖乖道謝。

謝亦雲眼中帶着笑意,不管怎樣,這兩個孩子不用承擔幼年喪父的悲痛了。

=

元正二十九的一月中旬,兩隊人馬從平定縣走上新修的水泥路,往平陽縣而來。而此時,謝亦雲帶着齊大夫、江護衛,由裴言領路,正在去往燕神醫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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