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又到除夕夜, 平陽縣縣衙裏,和去年一樣,謝亦雲把人召集到一起守歲。

今年在一起的人比去年的多, 她的三個堂兄從澧州帶來不少人,此時有些就在旁邊的幾間屋子裏,而謝亦雲等人所在的屋子, 也增加了新成員。

謝家二、三、四郎, 還有何凱、何涵倆叔侄, 另外文先生是俞縣丞的好友, 他一個人在平陽縣, 家人都不在身邊,謝亦雲把他也叫了來。

但也少了一個人, 裴言不在, 他和雲夫人在金石縣。

他們今晚要防備厲國趁除夕夜偷襲。

這間屋子裏的人, 齊大夫、和玉、江護衛、俞縣丞、以及三個堂兄, 都是知道謝亦雲所有底細的人。

何涵、何凱倆叔侄雖然不全部了解實情,從那兩萬兵, 他們也猜出了一些。

平陽縣有兩萬兵, 持有令人驚駭的武器, 而衆所周知, 謝知縣的民兵隊在金石縣實戰,那裏還不知道有多少兵。

謝知縣養私兵, 目的是什麽?

自保,還是造反?

不管是什麽目的,兩人都決定要全力支持謝知縣, 幫他把兵練好。

當然,謝亦雲要是想造反就更好了, 他們就可以帶着軍士去征戰四方,想想就熱血沸騰。

而且這個皇帝實在不是好東西,反了正好。

所有的人中,只有文先生一無所知。

因為有他在,許多話題都不能談,特別是關于軍隊,一個字都不能提。

不過平陽縣裏事多,随便抓一個都可以聊起來,工廠、學堂、農業、經濟等等,可聊的多着。

謝亦雲對俞縣丞道:“平陽縣日漸繁華,人口增多,各行各業都在快速發展,要讓這發展繼續平穩地進行下去,我們必須在各方面定下詳細的、明确的規矩,不然以後肯定會生出亂子。”

俞縣丞點頭稱是。

他們前面制定了一些法度、規則,一般都是事到臨頭,緊急制訂出來的,然後在後面的實踐中不斷修正。

如今是應該把這些法規整合在一起,還要考慮各種情況,加上一些新的法規,以縣衙的名義發布出來,讓每個人都知曉。

俞縣丞:“年後我就安排人做這件事。”

謝亦雲:“可以請學堂教授律法的先生參與,學習律法的學生中也可以挑一些人加入進來。”

那些學生已經快要學滿一年,學得好的,完全能夠參與實際的法律工作了。

“這件事不要急,律法制定以後,就是所有人行事的規則,關系重大,千萬要慎重,寧願慢一點,也要保證周密、公正。”謝亦雲道,“年後你先把參與制定律法的人安排到位,名單交給我看。”

謝亦雲頓了一下,面色嚴肅:“有一點,你要嚴格執行,制定律法的人裏,女子要占一半。”

只有女子才會為女子着想,為女子争取利益。

俞縣丞答應。

兩人又說了一些其它的事,文先生在一旁只聽得咂舌。

俞兄管的事可真多啊。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全國半數財富都在往這兒聚攏,可想而知俞兄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等兩人說完停下來,文先生笑道:“俞兄大才,不愧是狀元出身,要是換了別人,這麽多事可做不來。”

俞縣丞:“過獎,過獎。”

嘴上說着謙虛的話,面上卻是舍我其誰的神色。

謝亦雲;“俞縣丞确實是大才,以狀元之身來平陽縣任縣丞,倒是讓我撿了一個大便宜。”

她早已知道,俞縣丞是元正元年的狀元,只是她一直奇怪,狀元應該入翰林,就連一般的進士下放為官,也應該是縣令起步,俞縣丞卻為何在中狀元的第二年就到了偏遠的徐州,擔任一個小小的縣丞?

這看起來是得罪了人啊。

在她來之前,俞縣丞整日酗酒,萎靡不振,顯然被貶是他的傷心事,謝亦雲也不敢問,只得把這個疑問壓在心底。

今日恰好說到這裏,俞縣丞也像是已經把過去放下,如今每天都是精神奕奕的,謝亦雲就露了一點點話音。

俞縣丞和文先生都是聰明人,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她的疑問。

兩人對視一眼,見俞縣丞沒有反對的意思,文先生道:“俞縣丞來這裏做縣丞,是因為得罪了人。”

謝亦雲:“誰?”

文先生:“顧丞相。”

謝亦雲:“怎麽得罪的?”

文先生:“二十八年前,俞縣丞得中狀元,顧丞相是榜眼。那時俞縣丞二十三歲,尚未婚配,意氣風發,前程無量,顧丞相十分欣賞,待俞縣丞非常親厚,以兄弟相稱。顧丞相有一妹,于是為其妹向俞縣丞提親。”

衆人頓時來了精神,豎起耳朵。

謝亦雲:“後來怎樣?”

這親事肯定是沒成的,就是不知後面有什麽轉折。文先生此時說起,難道和俞縣丞的被貶有關?

“俞縣丞拒絕,顧丞相因此懷恨在心。當時兩人都在翰林院任職,皇上喜愛他們的才學,時有招見,顧丞相尋了個機會,告訴皇上說,俞縣丞曾言,君與民相比,當以民為重,皇上聽說此話後很是不悅,随即就把俞縣丞貶到徐州。”

謝亦雲:“……”

衆人:“……”

這是什麽離譜的劇情?

因愛生恨?你不答應親事,我就毀了你?

俞縣丞瞪了文先生一眼,這人可真是,九句真話裏摻一句假話,就讓事情走向顯得詭異起來。

明明是他和顧丞相政見不合,志趣不投,顧丞相才順腳踩下他。官場上常見的政治鬥争,偏偏讓這人一說,就變了個味道。

顧丞相提親是真,他拒絕也是真,但顧丞相再是氣量小,也不至于因為他拒絕親事就針對他。

俞縣丞認真地和衆人解釋了一通。

衆人:不聽不聽,事情就是文先生說的那樣。

他們在這裏提起的顧丞相,此時正滿面驚恐,看着地上的十幾顆頭顱,血向他的腳下蔓延過來,他倉惶後退。

=

“父皇,你不是說我不友愛兄弟嗎?以後我把他們的頭顱供奉起來,日日給他們上香,這可是對他們夠友愛了吧?”

京城,大殿內,兩隊人對峙。

一邊是太子和易大将軍帶着兵士,一邊是皇帝和文武百官。

兵士衆多,披甲執銳,血氣悍勇,站滿了半邊殿,而皇帝這邊,只有侍衛攔在前面,人數比兵士少一大半。

太子對着皇帝,滿面狠絕,嗤笑道:“父皇可是疼愛兒子的好父親,小十一在地底下,父皇不跟着去怎麽放心?”

今天除夕,所有的皇子都進了宮,倒是方便了他一網打盡。

也是他特意選了這樣一個日子。

“好狠毒的心。”皇帝顫抖着指着他,“他們可都是你的兄弟。”

太子不耐煩再說,催着兵士上前厮殺。

他現在占着優勢,要速戰速決,否則等京城周邊的援兵趕到,恐怕橫生枝節。

“太子,你竟要弑君!”有大臣大叫,“易大将軍,你擅離邊關,若是厲國趁着徐州兵力虛弱襲擊進犯,該當如何?徐州若是有失,你就是千古罪人。”

太子和易大将軍充耳不聞,只指揮着兵士去殺掉皇帝。

只要殺了皇帝,太子就是皇室裏的唯一正統,大臣們不認也得認。

皇帝這邊的人不是對手,步步後退,正在這時,忽然殿外喧嘩,傳來厮殺聲,太子和易大将軍都是大驚。

他們在殿外布置了人守着,現在明顯是來了人,和他們的人殺起來了。

“逆子,我早防着你!”皇帝叫道,“你殘害兄弟,欲殺皇父,死有餘辜!”

殿外已經有人殺了進來,護着皇帝。

太子眼睛充血,死死地盯着皇帝。

這些人能殺進來,說明外面己方的人不是對手。

殺進殿裏的皇帝的人越來越多,馬上強弱之勢就要逆轉。

易大将軍當機立斷:“太子,我們先出京城。”

他帶來十萬兵,但進不來京城,于是把軍隊藏在京城外,只率着三千兵士潛進京城,打算出其不意殺掉皇帝。

誰知皇帝早有防備。

為今之計,只有先退出京城,和大軍會合,再徐圖後計。

太子不甘心地望向對面。

他的父皇狠狠地瞪着他,而那些大臣望着他,臉上都是憤恨、鄙夷。

“你們以為他是個什麽好皇帝嗎?”太子獰笑道,“九年前,他暗中下旨讓揚州拖延運到徐州軍營的糧草,……”

“你胡說!”皇帝高聲制止太子,聲音尖利。

大臣們面色空白,都還沒反應過來。

太子:“是不是胡說,我可以讓當時運糧的将官來說。”

皇帝的臉色霎時變白。

将官,他當初不是讓人殺了嗎,怎麽沒死?

大臣們看着皇帝的臉色,心中都已經相信太子說的話。

本來皇帝為君多年,不是這麽輕易地能夠被人看出破綻,但他今晚連番被刺激,又驚又懼,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心神已經失守,以至于沒有及時管控好面部表情和情緒。

除了極少數幾個人,大臣們都是人精,皇帝只一瞬間的失态,就被他們看出了真相。

太子繼續道:“他還派人到厲國,告訴厲國說,邊軍因為饑餓虛弱不堪,正是進攻的好時候,只要他們殺掉雲大将軍,就給他們黃金五百兩。”

“他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厲國不知道是他派去的人,事後那人也被他殺了,卻不知那人早知會被滅口,留下了信件和證據。”

“你胡說!”

可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太子不是胡說。

一國之君,竟然通敵。

皇帝雙手在空中揮舞,“殺上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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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何府,何大将軍和何勝站在牆頭,看向皇宮的方向。

光亮映紅了半邊天。

“爹,我們怎麽辦?”何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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