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故人(已更完)送了三千字
第46章 故人(已更完)送了三千字
長臨皇宮坤寧宮
方姑剛剛送走了皇帝, 正要服侍皇後歇息,門外又傳來太監通傳的聲音,皇後眉頭微微皺起, 示意方姑去看看:“若是無甚要緊的事,随意打發了就是。”
方姑點頭,不稍片刻便沉着一張臉回了:“禀娘娘, 是盛貴妃。”
皇後聞言便嘆了口氣, 甩了甩手才道:“去請吧, 萬千注意她的肚子, 莫磕着碰着了。”
方姑自是了然其中深意, 忙小跑這去請,片刻後, 方姑便攙着個女子進來, 那女子貌極研麗, 微微翹起的眼尾最顯妖豔, 一身芍藥紅蜀錦繡将她襯的更顯婀娜,只是眼神卻極輕漫, 舉止間皆是風情。
她微微拖了拖腰身沖着皇後行禮, 皇後則莞爾一笑免了禮才道:“你身子漸重, 夜深多有不便, 怎不宮裏歇着?”
盛貴妃聞言笑了笑,摸了摸還不大顯懷的肚子, 看了眼皇後道:“自是有事才來叨擾皇後的,若不來此,臣妾可請不動唐姑娘。”
皇後不明所以看向她道:“有話你可直說, 可是那丫頭不懂事沖撞了你”
盛貴妃笑了一聲:“哪裏能有機會沖撞呀。”她面上浮起幾分委屈,才訴苦一般娓娓道來:“您也知道, 自打懷孕,聖上便極其看中臣妾腹中的皇子,整日的将臣妾拘在宮中連挪動一步都不肯,臣妾早悶得苦不堪言了,自打知道唐姑娘進宮,便想着請她來我宮中坐坐,只可惜她卻極其難請,也不知是不是臣妾這位份不夠還是怎的,怎這般叫唐姑娘瞧不上。”
皇後轉頭去看方姑,見方姑一臉的确有其事,便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她有些疲累的安撫道:“怎麽會,這宮中唯有你一個貴妃,她怎敢怠慢,只是那丫頭身子剛好轉,仍有舊疾在身,你身子重要是沾染上有個好歹,那丫頭就是百死莫贖。”
盛研眉眼一挑,言語不清道:“這話說的,倒是臣妾計較了。”她拿袖掩面情緒募的一暗道:“臣妾實在羨慕皇後娘娘,身邊有親侄女陪着,要不是寧兒去得早,臣妾也不至于如此孤單,她年紀與寧兒相仿,臣妾只是想讓她離得遠遠的陪臣妾說說話罷了。”
盛研已說道如此程度,皇後即便在想推阻也無可奈何。
她轉頭對着方姑道:“傳本宮的令,讓她明日去盛貴妃宮中坐坐,說來這丫頭禮教實在缺了些,進宮這般久了,也不知要去請安。”
方姑面色微沖,點了點頭應是。
盛研又抹了把淚,面上十分驚喜道:“還是皇後娘娘體恤臣妾,也不枉臣妾夜半來此辛苦一場。”
既完成了心事,盛研便不想再多呆,只是又寒暄了幾句,才悠悠的又被人攙着走了。
方姑直到見人出了宮殿門口,才會殿內伺候,不禁眉宇半擰道:“娘娘就這麽應了她?”
皇後輕嘆了口氣,看着挑晃的燈芯道:“若是不應,你以為她會消停?今夜能找到本宮這,明日便能去尋聖上,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她想要的慣來不死不休,瞧瞧既被診斷了再難身孕的身子骨,都能叫她尋着方子懷上,本宮能攔得住她?”
“可姑娘她與盛貴妃有......”方姑神色略有幾分焦急道。
皇後打斷道:“她既敢冒險進宮,想來也是不怕,不自己吃吃苦頭,她怎能知本宮的良苦用心。”
方姑不禁嘆了口氣:“若無當年的事兒,最次也能是個良娣,怎想她如此心急偏着了盛貴妃的道。”
“她自己種的因,果也需得她自己嘗。”
月爬樹梢,懿旨也送到了晨陽宮,自打送旨的公公離去,整個宮內都靜的猶如死墓,正殿內,唐亭羽手握聖旨坐在榻上,咬牙強忍着怒火,直看得一旁的小丫頭春意心顫。
“姑娘,不若明日我們出宮吧。”春意小聲規勸道。
床榻上的唐亭羽卻是募的看向她,眼裏的冷意幾乎将人淹沒:“姨母可有旁的交代?”
小丫頭搖了搖頭,抿着唇道:“只是說盛貴妃身懷龍種,身子矜貴,讓姑娘務必小心陪侍左右。”
唐亭羽手中的聖旨被捏做一團,眼裏頭是無盡的恨意,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她矜貴,我便低賤?也配的上我去陪侍?”
“姑娘,那咱該如何是好,老太爺怎舍得您說如此委屈,皇後娘娘也真是,在這盛貴妃她.....”
唐亭羽深吸一口氣,冷聲道:“怎麽辦”
春意點了點頭,看向唐亭羽,當年的事,她也知曉,不說旁的,現在去盛貴妃宮中,無異于虎口送食,依盛貴妃對姑娘的恨意,怎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去!姨母既叫我去,那我怎能不去。”深夜裏,忽聽見唐亭羽極其堅定道。
小丫頭吃了一驚,一雙眼睛滿是不可思議:“可是,姑娘!那可是盛貴妃啊.....”
“就是因為她是盛貴妃,若是不趁此機會洗去嫌疑,那夜裏的事情就永遠翻不過去,表哥他就不會信我是清白的。”她越說着,眼裏便越是興奮,直看的春意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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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南離江南只百裏之隔,風土人情與江南一般無二,河流上的畫舫夜景亦是極具風色,一到夜裏,百餘條船舫皆橫閣于長河之上,船頭處皆站着幾位衣着單薄的妙齡女子,尋南的達官顯貴多聚集在此處,那搖晃擺動的船只,是訴不清倒不明的暧昧,尋南人皆知,此處懸挂的紅燈,不過是娼妓招恩客用的罷了。
菱星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剛剛一條畫舫與他們擦身而過,只那麽一眼,菱星的嘴便張的閉不上,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姑,姑娘!”她紅着一張小臉喊道。
阮瑤清自也是看到了,無聲嘆了口氣,雖不至于那般驚訝,可撞到這樣的事兒,不可謂不晦氣,捏了捏眉頭,讓菱月把船簾放下,對着外頭的道:“祿二,命船夫往回趕,我們回府。”
“是,屬下這就去。”
菱星的臉似煮熟了的一般,紅通通的,阮瑤清覺得有些好笑,斟了一杯淡茶給她:“你這丫頭,以後總也要嫁人的,怎這麽不禁吓。”
原本總有幾分道理可回的菱星,此刻卻無話可說,只是似鴕鳥一般低頭悶着喝茶不語。
祿二很快回來,他敲了敲道:“姑娘,這一時半會怕是回不去,咱們的船行的早,後面跟了百于條船,要先行到前頭開闊處才能掉頭回去。”
阮瑤清掀開船簾往兩側看去,果見船舫兩側都跟着船只,想起方才在船頭見到的場景,也是無可奈何道:“知道了,你去安排便是。”
祿二聞言應是,便轉身又去盯着船夫去了。
此刻的長河匝口處,正飄蕩這幾十餘只船舫,後面仍舊源源不斷有船只在往裏頭進,其中一只尤其矚目,船舫兩層,燈火通明,船頭與船尾高懸兩只旗幟,往來船只見狀皆紛紛繞道,徐元白就坐在第一層憑欄處,端着酒盞眺望遠處,此刻王邢之從二樓下來。
“段兄,這長河的夜景是我這尋南最盛之景,你如今一觀,覺得如何,可輸你河東?”
徐元白仰頭便将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咣當”一聲手中酒杯便墜于水中,沾了酒意的徐元白帶着幾分恣意風流:“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都說江南水鄉如畫,段某前年偶路過一回,當時夜景瑤色就頗為震撼,現在看來,這尋南也不輸江南,想來假以時日,必能超過其名聲。”
這話說的極對王邢之胃口,眉眼笑開,滿是自豪道:“那是不假,段老弟的眼光極其有遠見呀。”
徐元白笑而不語,也算是應下了他的誇贊。
“對了,你随我上樓,那幾個清官可是久候多時了。”王邢之指了指船頂,言語暧昧道。
徐元白不做推卻,笑着便跟着上了樓,邊走邊笑着道:“可真是國色?莫叫我白跑這一趟才好。”
“你看看便知,怎能不叫你滿意。”王邢之說着便掀起了簾幕,指了指屋內,映入眼簾的是四個女子,衣着叫之午下那些要穩妥些,腰身卻收的極緊,微一躬身便能見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如何?”王邢之笑着邊将其中一位女子拉着,往徐元白伸上推去,邊道:“這是我新得的女子,養來已有數月,雖不是我尋南女子柔媚,卻容貌極其盛頗有幾分楚憐之意。”
徐元白雖心下厭惡,卻不得不接下那女子,堪堪扶住了那女子的腰身,那女子身子猛然一顫,帶着幾分彷徨無措,怯生生的看向王邢之,見他眼神略兇狠,忙又低下了腦袋,身子往徐元白身上又靠了靠:“煙兒懇請段公子垂憐。”
徐元白面上露出幾分笑意,拿起身子抵住她的下巴,慢慢的将她垂下的臉擡起。
船只忽然劇烈一震,在場人險些站不住腳,待人站穩了身子便呵斥道:“怎麽回事!”
汪則忙從二樓伸出頭去查看,一眼便知緣由:“好似是與回程的船只撞上了,諸位莫急,小的先去看看!”
徐元白皺眉,恍若無意的抱着那女子便走到了憑欄處,看向那相撞的船只,恰此時,那船舫裏的簾幕被從裏面挑開,一張容貌盛豔的小臉漏了出來,四目相對下,恰恰撞了個正着。
徐元白身型幾不可微一顫,懷中女子有些詫異,順着那方向看去,臉色募自一白,猛地便背過了身避開。
從阮瑤清的方向,只能堪堪看見徐元白極親昵的抱着個女子在懷,下一刻,她便恍若未見一般,擡手将那簾幕放下。
汪則已到了發生碰撞的地方,他狐假虎威慣了,此刻又沖撞了貴人,不禁氣焰更甚,抓着那船夫便要打罵:“怎這般不長眼,這船你也敢撞上,多少命夠賠的!”
那船夫佝偻着身子求饒,指了指緊閉的船艙內道:“大人息怒,是,是船客非要要小的往回趕去,小的也勸過幾句,這路難行,奈何船上的客人不聽,才會至此。”
說着還連滾帶爬的道了船艙前:“姑娘!你快出來才好,總不能躲着要小人背鍋,小人可全是聽您的吩咐才會至此啊。”
這船夫是個極其奸猾之人,眼見他将事端推得幹幹淨淨,船艙內的祿二恨不能上前拿刀劈了他,他怎想能這樣巧,這一出門便恰撞上了太子爺的事兒。
阮瑤清轉而對着祿二道:“你拿了銀子去打發了就是,莫要在橫生枝節,無論他如何撒野,也莫要理會,莫要壞了你家爺的事兒。”
祿二領命,掀起簾幕便出去,陪着笑臉道:“實在抱歉,我家主人初來乍到,沒想能出這般意外,也知此番是我等過錯,特讓小的前來致歉,還望莫怪。”說着便拿出一錠金子塞在了汪則手上道:“船只一切損壞,皆由我主人賠付,不知這些可夠?”
汪則即便一直在王邢之身側服侍,也鮮少見過這般闊綽的人家,掂了掂手上的金子,十足的壓手,面色才緩和了不少,想起船上還有貴客等着,便不欲在糾纏,卻仍舊皺着眉頭道:“你在這等着,我去回禀。”
祿二佝偻着腰身應是,而他一旁的船夫眼眸卻是滴溜的直轉,打量的目光不住的在祿二與船艙間打量。
不多時,汪則便回來了,他含着一張臉道:“也是你們今日運好,我家老爺今日有貴客在旁,不欲與你們糾纏,便如此吧,你們去吧。”
祿二忙點頭又歉了幾句,便要船家啓程再行。
豈料那船家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一臉的潑皮模樣:“行不聊了,我這船只都損成這樣子,哪裏還能走,我這唯一吃飯的家夥都損成這樣,家中還有老小要養,你且說說,你家主人要如何賠付我,什麽時候談攏了,什麽時候走!不然便讓來往船家評一評理!”
祿二一臉的不可思議,顯然沒想到會被這船家訛上,他看了眼即将要啓程的兩層船舫,他們此處的動靜已惹到了汪則的注意,他此刻正抱胸靠在憑欄處幸災樂禍的看着。
祿二心有些急,看着眼前的玩賴的船家,不禁橫道:“你先起來!先啓程再說,待到了岸上必不會虧待你的。”
那船夫卻是不應,自然知道他不是做主之人,想起從拿出那沉甸甸的金子,眼睛便撇到了那緊閉的船舫邊起身邊道:“你這話是哄着小的,要真是到了岸上,哪裏還能給小的說話的機會,我不與你說這些,你又當不得主!”
說着便上前掀起了船簾,他這動作實在出乎意料,祿二早已忍無可忍,一把将他推開,船只搖晃一下,那船夫竟是腿腳不穩一下子栽進了河裏,正撲騰着厲害,也是方才掀簾那一刻,叫汪則一眼瞧見了阮瑤清,他眼眸募自一亮,忙上前對着祿二道:“你船上主人可是河東段公子的夫人?”
阮瑤清聞言不禁嘆了口氣,今日是躲不過去了,誰能想到能壞在個船夫手上。
她輕聲“咳”了一聲,祿二便會意,點了點頭道:“正是,不知你是。”
汪則聞言對着身後喊道:“停船!”
而後一臉欣喜的對着祿二道:“正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巧了不是,你家公子此刻正在船上會客我家老爺,你且稍等,我去尋段公子!”
汪則小跑這就上了二樓,王邢之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到他便呵斥道:“怎回事!墨跡什麽?”
汪則笑着對徐元白道:“也是巧了,小的方才才發現,剛才撞上的船只,上頭坐着的正是段公子的夫人!”
王邢之眼眸募的一亮道:“當真!”
徐元白已經起身,也看向汪則,汪則點了點頭:“千真萬确,小的唯恐認錯了人,還特地與小厮确認了。”
徐元白聞言朝着衆人躬身道:“段某先去看看,她膽子一貫小,方才驚吓估摸着吓破了膽,失陪。”
王邢之甩了甩手,毫不介意道:“快去!快去!”
徐元白點了點頭,便起身離去,剛到船邊,便見到剛從河裏爬上來的船夫,他方才在一旁已然看清楚了前因後果,一腳便踩到了那船夫手上,“啊!”船夫痛呼一聲松了手,下一刻又掉進了河裏。
“爺!”祿二低聲喊了句,徐元白只斜眼看了他一眼,便掀簾進了船舫。
一進船舫,便見她淡着一張小臉,端坐在那處,臉上哪裏有半分被驚吓道的模樣,他細細的打量她一眼才道:“可要緊?”
阮瑤清搖了搖頭;“無事,只是今日這遭,怕是躲不過去了。”
徐元白抿了抿唇道:“你跟在孤身後便好,旁的你皆裝作不懂就是。”他頓了一下不放心又問道:“方才可吓到了?”
阮瑤清聞言一愣,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面前的徐元白有些許陌生,她有些愣愣的點了點頭:“還好。”
夜漸漸深,方才的紛亂,已讓身後堵了一大波船只,皆是敢怒不敢言,兩人一上船,船只便不做耽擱啓程,很快擁擠的匝道漸緩,畫舫皆有條不紊的行駛中。
徐元白帶着阮瑤清上了二樓,她自始至終微微垂着腦袋,徐元白指着她介紹道:“這是我妻邵氏。”而後又指了指王邢之與韓昱一一介紹給阮瑤清看。
阮瑤清微微弓腰行了個婦人禮,聲音嬌嬌柔柔,她一進屋,衆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方才微一擡頭,王邢之神色便一亮,他眉眼半攏起滿是興致盎然之色,他本來以為是汪則誇大,如今一見才知原來這世間竟是能有人美成這個樣子。
目光不自覺掃向今日帶來的清官,忽而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想他斷成楚,何德何能能享如此美人福氣。
阮瑤清目光只在人群中輕輕一掃,忽而見她眸光一定,落在了放在自稱煙兒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同樣詫異的看向了她。
阮瑤清機會是一瞬間便認出了她,盛煙?她怎淪落到如此地步。
“快坐,快坐,想來剛才的意外,定是吓到了弟妹了吧。”王邢之目光仍舊焦在阮瑤清身上,其中深意,讓徐元白不可抑制的握緊了拳頭。
卻只得笑着攜阮瑤清坐下。
邵氏驕縱,一貫是出了名的,只要稍耐心的打聽,多少有些耳聞,阮瑤清故作驚吓的靠在了徐元白懷裏道:“是吓了一跳,尤其是汪管事訓人,我雖只是隔簾相望,卻也是吓到不知所措呢。”
此話一出,汪則先是一愣,他人極精的忙請罪道:“是小人的錯,若是知道夫人在場,哪裏敢放肆。”說着便将懷裏的金子遞上,陪着笑臉道:“這是那兄弟方才非要塞給我的,現在恰好物歸原主,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那錠金子明晃晃亮在衆人眼前,幾個清官眼神皆是一亮,目光落在徐元白身上,好似他便是金子一般,若不是此刻阮瑤清在場,就是使出渾身解數都要沾上他身。
唯有盛煙看着那錠金子出神,咬了咬唇,顯出幾分不甘來。
阮瑤清看都沒看那錠金子,而是轉頭看向徐元白道:“夫君,一錠金子罷了,這汪管事這可是瞧不起我?以為我是為這錠金子為難他?”
一聲“夫君”直聽得徐元白心頭酥麻,情不自禁伸手敲了敲她額頭僞斥責了一聲才歉道:“汪管事收着就是,她慣來驕縱,向來有什麽便說什麽,也不是故意為難誰,莫要放在心上。”
阮瑤清聞言眉頭一挑,驕嗔道:“就是,別說是一錠金子了,就是一座金山,我夫君也有得。”
汪則便說的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有幾分不知所措,看了眼王邢之,才又将那錠金子收下。
“既說清楚了,那便掀過,來來來,嘗嘗這瓊漿,說是北疆的珍品,只得這麽兩壺,王大哥定是極看中段兄,才會拿出如此珍品。”轉頭便喊道:“煙兒,斟酒!”
盛煙抿唇,白着一張臉上前,接過了酒壺,乖巧的為衆人斟酒。
韓昱仰頭便一飲而盡,而後指了指阮瑤清面前的酒杯:“夫人也別錯過,這酒可不多得。”
徐元白皺眉便要去攔,阮瑤清卻拉了拉他的衣袖,笑着端起那酒杯道:“那是不能錯過,不過妾身酒量不大好,喝多了好愛胡言亂語,若是喝多了可莫要見怪才好。”
阮瑤清自然了然韓昱為何執意要灌她喝酒,這是想灌醉了她,好套她的話,但凡說錯一句,那便功虧一篑,若是不喝,又實在明顯了。
她現在擔憂的不是自己會洩露什麽,她目光狀似無意的在盛煙的面上劃過,才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好!弟妹真是女中豪傑,既這麽給兄長面子,我怎能駁你的意,來,話不多說,我幹了!”
這北疆的瓊漿果然烈性,這酒剛下毒,便撩的人難受,似有火苗往心髒燒,雖說阮瑤清前世為後,若是遇宴賜,也會品是幾杯,漸漸的酒量被養了上來,可現在的阮瑤清,鮮少着酒的身子,一沾便起勁上了臉,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王邢之又灌了阮瑤清一杯,見她醉意上頭,将酒杯一擱問道:“你與段兄是何時成的親?”
阮瑤清眼神迷離的靠在徐元白懷中,袖子下的手不住的掐着,輕聲道:“萬成二十一年冬,大冬日的成親,可是凍死了。”
徐元白也笑着應話道:“家中父母催得緊,又似難得的好日子。”
王邢之眼眸一眯點了點頭:“那如今已兩年有餘了呀,你二人還如恩愛,想來定是相處甚恰。”
阮瑤清卻是嘴角一翹,坐了起來指了指一旁的清官道:“恩愛是恩愛,可我夫君,恩愛的可不止我一人,瞧瞧,我還在這兒呢,王大哥就送人來了。”
徐元白忙又将她拉了回來,笑着歉道:“她喝多了,王大哥莫嫌怪才是。”
王邢之哈哈大笑,不甚在意道:“怎麽會,弟妹性情這般真切,世間女兒都少見,可愛的很,我怎會計較,段老弟莫要想多了。”
徐元白眸光一暗,笑着道:“那便好。”
兩杯酒下肚,阮瑤清算是被灌醉了,除卻方才還能答話,而後全程都靠在徐元白肩頭昏睡,經過方才,王邢之等人對徐元白的疑心才盡數消去,而後談話,才算是剖開了揉碎了細細談來,直到亥時三刻,船舫才漸漸靠岸。
阮瑤清被徐元白一把抱起,她靠在他肩頭,極盡最後一絲理智小聲道:“煙兒,是盛煙,她知道我的....底細。”話音落下,才卸下防備睡去。
一句盛煙,立時勾起了徐元白的回憶,他是記得,他曾已貪污渎職之罪超了盛家一族,那個盛煙的名字他是聽過一回,倒是沒想到,會淪落到此處,落入王邢之之手。
王邢之雖極其垂涎阮瑤清美色,可她到底是段成楚正妻,隐隐暗示兩回,見他都仿若未聞,才先打消了念頭,他将人送上了岸,想再回船上去尋那煙兒瀉火,卻沒想到被段成楚一聲叫住。
“小弟我不好駁大哥的意,我見那煙兒極好,不知大哥可都割愛送到我府上。”
他這話說的極其自然,無半分不好意思,眉眼間的風流更覺得本該如此。
王邢之“啧”一聲,便笑着道:“能被段老弟看上,是煙兒的福分,只是弟妹醒來,不會怪我這大哥不厚道吧。”
徐元白;“怎會,她嘴上說說罷了,她慣來賢惠。”
他既然這樣說,王邢之即便有些心虧,但到底是點頭應道:“汪則,去将煙兒尋來,讓她務必伺候好段公子。”
“多謝王大哥。”
王邢之笑着道:“客氣了,這煙兒本也是找來送你的。”
直到盛煙上了馬車,利一“駕”了一聲,揚起馬鞭車馬便動了起來,朝着蘭苑奔去。
盛煙人坐在馬車內,有幾分局促,自打知道是段成楚親自開口問王邢之要的自己,一雙眼睛便止不住的落在他身上,見他極其溫柔的抱着阮瑤清,面上不禁攀起一絲豔羨之意,她朝着身後看去,見車馬離那長河越來越遠,不自覺松了口氣。
“公子!”盛煙按難不住,用極其柔軟的聲音,輕聲喊了句徐元白。
“閉嘴!不然就把你扔出馬車。”徐元白冷聲呵斥。
盛煙一愣,面上的笑意剎那間便被僵在了原地,只見他又轉身溫柔的看向阮瑤清,唯恐她坐的不舒服,将她輕柔的搭在自己肩頭,攬着她的腰,讓她睡得舒服些。
盛煙一雙眼睛微暗,這阮瑤清到底是使了什麽詭計,能叫段公子這般死心塌地,若是知道她并非邵氏,不知他可會醍醐灌頂,将她棄之敝履。
她打定了注意,便不再糾結,只是乖巧的守在一旁。
利一快馬加鞭,約莫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蘭苑門口,菱星等人早已守在此處,見阮瑤清醉的不省人事被徐元白抱了回來,忙上前照應。
徐元白卻為讓他們插手,只是抱着她入院子的腳微微一頓,對着菱星道:“你給她安排個住處,離你家姑娘遠些,命人看管着。”
菱星正詫異,太子爺口中的“她”是哪位,怎想一轉身便見馬車裏又下來一位女子,待見到女子的面容,菱星募自一緊,眼眨巴了兩下,對着一旁的菱月道:“菱月,你捏我一把,我不是在做夢吧?”
菱月莫名,倒也是聽話,伸手便掐在了她腰間細肉上,只聽一聲痛忽,菱星揉着要固自納罕:“真不是啊!”
“怎麽了?這位姑娘你認識?”
菱星眉眼一挑:“豈止是認識,簡直是冤家路窄啊!”
菱月有些詫異,正要細問,就見菱星挺直了腰板,木着一張臉到那姑娘跟前,帶着幾分傲氣掀了掀眼皮道:“你随我來吧。”
盛煙見菱星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眼裏微冷,先由着你們猖狂,待到我掀了你主仆的真面目,還由得你撒野,她很是确定是阮瑤清欺騙了段成楚段公子。
她抿着唇,微微彎着腰身,便跟着菱星進了蘭苑。
菱星一想起之前阮瑤清因她受的磨難,便起了心思要折辱她,随意找了個破爛屋子便讓讓她住了進去。
她推開了門,粉塵即刻飛揚,兩人皆是被嗆得咳嗽不止,菱星拿帕子捂面道:“這府裏小,比不得盛姑娘以往的宅邸,姑娘先将就将就,這屋子雖破敗,但也可遮風擋雨,收拾收拾也合住的。”
菱星靠在門欄處,修着指甲道:“可要我給姑娘收拾收拾?”話雖是這麽說的,卻無半分要動手的意思。
盛煙憋着氣,轉頭道:“不必了,我可自己收拾。”
菱星笑着道:“那便好,我家姑娘身子弱,那我現在伺候了,姑娘你若有什麽事兒,可讓附近掃院的仆從去辦,實在不成,在來尋我也可。”
說罷也不待她反應,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要離去。
盛煙看着她的背影,終究是有些氣不過,冷不防出聲問道:“段公子,可知道你家姑娘姓什麽?”
她話裏的意思帶着些威脅的意味,菱星怎會聽不出來,回頭看了眼她,眼裏頭仿若再看傻子一般,忽心生一計道:“公子自是信我家姑娘的,盛姑娘莫白費心思才好。”
說罷便小跑這離去,這模樣倒是像極了去報信,盛煙眼眸微微一眯,不禁笑道:“信?既然信,何至于還要接我回來,不過是看色罷了。”
她雖知道自己容貌輸于阮瑤清一籌,可自己比她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男人嘛,總歸是軟的。
今生的阮瑤清,鮮少喝酒,這兩杯酒下肚,不禁極烈且後勁也很大,燒的人撒子幹裂,她剛躺上床榻上,便止不住的鬧滕,一頭埋在軟被裏,輕聲喊道:“水!阿茗要喝水。”
徐元白手忙腳亂的倒了杯茶,一把将她撈了起來,将茶遞到她唇前,輕聲哄道:“水來了。”
阮瑤清半睜開迷離的眸子,眼裏頭似有星辰遍布,只是朦胧一片,此刻的她極其聽話,聞言便撅着唇輕啄了一口,忽的便見她把頭撇道一邊,嫌棄道:“好苦!不好喝.....拿走拿走!”
徐元白詫異,清茶怎會苦?他皺眉看了眼手中搖晃的水杯,也輕抿了一口,哪裏苦了這泡的還是茉莉花茶,別說苦了,還有些淡淡甜味。
徐元白不禁有些好笑,但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又不得不輕聲哄道:“乖,聽話,這是甜茶,一點也不苦。”
阮瑤清停着了鬧騰,眨了眨眼睛看下給他問道:“真的?你沒騙阿茗?”
“自然,孤騙誰都不會騙你!”
一聽“騙”字,阮瑤清便覺得止不住的委屈,眼淚忽的漸漸盛滿了眼眶,似夏雨一般來的人措手不及:“騙子!就是你騙我的最多,騙的阿茗好苦,戲的阿茗像個傻子,走開,我再不要信你一句話了!”
說着便要将他一把推開,又埋頭進了軟被裏,用軟被将自己蓋得嚴嚴實實,仿若只有如此,才能隔絕開與他的關系。
徐元白有些無奈,他哪裏想到喝醉了的阮瑤清這般難纏,但與白日裏的清冷相比,此刻的阮瑤清讓卻有些欣喜,畢竟鮮少有機會能讓她似孩童一般同自己撒嬌玩鬧。
他拍了拍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哄道:“快出來,莫要捂壞了自己!”
回應他的是阮瑤清輕緩的呼吸聲,徐元白微愣,便将她小心翼翼的從錦被中拉了出來,果見她已經昏睡過去,這幅模樣,就是天打驚雷,她都未必會醒來。
也罷,他将她如懷中,與她同榻而握,醉酒的阮瑤清無半分芥蒂與戒備,轉身便投入了徐元白額的懷裏,極其自然的便摟上了男人的腰,嬌小的縮在他的懷中。
徐元白懷抱着她,不禁有幾分慰足之意,頭擱置在她柔軟的發間,頸間,深吸了一口氣,其實你偶爾喝喝酒,倒也不錯。
如今懷中是她,反倒是讓今早的夢多了幾分真實感,不禁細細品味那夢,他簡直不敢想,洞房花燭怎能留下她一人等待,直日天漸漸明亮,雖不知夢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但此刻的徐元白是多了幾分愧疚之意的。
準确來說,是自早間起,那愧疚之意就似慢性毒藥一般蔓延到他全身,今日一早起,他幾乎不知用何面目去面對她,他也有幾分想不通,前世怎就那麽容易着了唐亭羽的道,那夜到底還發生了什麽?
他困意漸漸襲來,燭火未熄,搖晃之間透了幾分暖意,床上擁抱卧着的人兒更顯親密,夜漸深,兩人便就這麽沉沉睡去。
直到一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徐元白忙看向懷中昏睡的阮瑤清,這般真實的觸感,非南柯一夢,讓他深嘆了一口氣。
他輕手輕腳的那開了阮瑤清環抱着腰身的手,踱步到門前,是菱月。
“殿下,讓奴婢伺候姑娘喝些醒酒湯吧,若是不喝,明日走起,姑娘該難熬了。”菱月硬着頭皮勸道。
徐元白看了一眼,便将其接過道:“孤來!你退下吧。”說罷便又關上了門。
未反應過來的菱星徒盯着緊閉的門口,眨了眨眼睛,才驚覺方才發生了什麽。
徐元白又将阮瑤清撈起,此刻阮瑤清的眸光漸清,但也有幾分朦胧不清,她不似方才一般嬌憨,多了些乖巧,她眨了眨眼睛靠在徐元白肩頭。
徐元白輕吹手中的湯藥,哄道:“乖,聽話,喝了這醒酒湯。”
徐元白本以為如此苦烈的湯藥,哄起她來該很是費力氣,怎想阮瑤清極其聽話的張口便含住了湯勺,眉頭雖微微皺起,卻無半分勉強,很快便将一碗醒酒湯喝完。
“不苦嗎?”徐元白不解問道。
阮瑤清靠在他肩頭,搖了搖頭道:“不苦,甜的。”她頓了下才又道:“阿茗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