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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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過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年,這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年,再仔細想想吃飯飲茶、沐浴更衣、東奔西跑、做工生病,又耗掉不少時日,真真留下來可以陪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間,掐指算來,少之又少。”

潘粵明和劉濤這版的白蛇傳。

夏禾和梅金鳳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不知道刷了多少遍了。

“這臺詞真好。”夏禾說。

“人生百歲,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來五十載,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載之中,寧無些個煩惱。仔細思量,好追歡及早。”左玄妙在另一邊的沙發躺着,捧書道,十分慵懶。

收獲一片驚豔的目光。

左若童接道:“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沈醉且沈醉,人生似、露垂芳草。幸新來、有酒如渑,結千秋歌笑。”

左玄妙和左若童對視,眼中琢磨。

左若童迎着左玄妙的目光:“王觀的《紅芍藥·人生百歲》。”

左玄妙繼續看書:“多讀書,少刷短視頻。”

夏禾臉都紅了,含情脈脈地瞧左若童:“左泊先生真是懂掌門啊。”

左若童目不轉睛:“嗯,我懂她。”

左玄妙把書擡更高了。

這口狗糧啊。

沈沖說:“我們已經有一個夏老了。”

夏柳青歡喜喜端着一碗粉從廚房出來:“金鳳啊,我做了粉,你趁熱吃。”

呂良沖進來:“左玄妙——”

“掌嘴。”

左若童眨眼睛就到了呂良面前,擡手給了小崽子一巴掌。

呂良捂着臉,兩眼含淚,面色倉皇。

一堆人:“……”你這孩子不記打嗎?

“左——”

左若童舉起手。

“掌門。”小孩兒一臉被逼良為*,迫于淫威的委屈。

左若童放下手,走到左玄妙旁邊站着。

左玄妙放下書,看呂良:“什麽事?”

呂良又要發作,左若童一擡手這孩子就縮了,唯唯諾諾地走到跟前,面紅耳赤地拿出手機問左玄妙這算什麽。

左若童看了一眼。

是張楚岚和呂慈,舉止親密,行為暧昧。

左玄妙問:“犯法嗎?”

呂良:“呃……”

左玄妙:“算出軌嗎?”

呂良:“呃……”

左玄妙拿過手機,看照片,問誰發的,“你自己找人拍的還是誰發給你的?”

呂良:“我自己找人……不是!就這!你就這個态度?這個——”

左玄妙擡手,金光立刻把呂良團成球了,一腳踢飛到庭院裏的游泳池了,沒沉,漂着。左玄妙繼續看書,說:“冷靜一個小時。”

一群人看呂良在金色小球裏各種無聲嘶吼。

左玄妙把照片删了。

很有興趣地……打開了小號的□□的空間。

左若童抱拳咳嗽了一聲。

一個小時後,呂良濕漉漉地從游泳池裏爬出來,走到左玄妙面前,說:“我錯了,掌門,我真的知道錯了。”

左玄妙退出論壇,把手機還他。

“去倒杯水。”

呂良颠颠地跑去廚房端着一杯水出來了。

“你喝。”

呂良:“?”

左玄妙擡眼笑。

呂良立刻喝了。

左玄妙說:“再去端一杯。”

呂良跑過去再倒了一杯。

“去,倒掉。”

呂良跑去倒掉。

“真乖。”左玄妙歪頭和呂良對視,呂良哆哆嗦嗦不敢擡頭,“在金光裏被水髒雷打了,痛嗎?”

呂良猛地哆嗦了一下,搖頭。

左玄妙笑意不變:“痛嗎?”

呂良小心翼翼瞧她,點頭:“痛。”

左玄妙捏他的臉:“所以乖一點,你還有用,我不想讓你壞掉,懂嗎?”

呂良點頭。

左玄妙松手,說你下去吧,繼續看書。

呂良小跑着回自己的房間。

本着看熱鬧的四張狂:想跑,總而言之就是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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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金鳳手機響了,她接通,說了幾句,看左玄妙:“張楚岚說可能有阮豐的消息,阮豐就是三十六賊裏的,行十七,聖人盜的持有者。”

左玄妙接過,放在耳邊。

“前輩好。”

“說重點。”

“海外有一個叫納森的島嶼,上面有個人可能是阮豐,但是這個納森島情況比較複雜,這個島上都是異人。”

左玄妙問在場的有沒有人知道納森島的。

左若童發群裏。

張楚岚繼續跟左玄妙講解。

過了一會兒,夏柳青從外面探頭:“掌門,找納森島啊?我認識一個鬼佬。”

左玄妙在群裏問誰有空,有空說沒空的小心秋後算賬。

“納森島危險嗎?”左玄妙問張楚岚。

張楚岚說:“無法之地,而且有多方勢力。”

左玄妙問:“四張狂夠嗎?”

張楚岚說:“可以試試。”

“行,這四個聽你指揮,這邊有個人介紹給你們,保持聯系。”

左若童電話又響了,他說了幾句,給左玄妙:“是趙先生。”

江西的別墅除了丁嶋安,夏柳青,梅金鳳,呂良之外沒有別的全性了,前一陣子還想看熱鬧的幾個怕自己也成了熱鬧趕緊跑了,左玄妙也不打算遮掩,就接了,喊趙先生。

“您喊我小趙就可以,前輩啊,有個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先講。”

“有個島叫納森島……”

左玄妙笑了:“張楚岚剛給我打了電話,我讓四張狂陪他去了。”

“嗯,還有一件事,這個事情,我們不太好出面。盯上納森島的有一個勢力,貝希摩斯,這是個外國公司,他們行事估計……”

左玄妙靜靜聽他說完,想想,說:“我做事比較粗暴,你也知道,全性,後果這邊……”

趙方旭說:“那也是全性的錯,一個人哪能管住一大群瘋子呢?您還是個被召喚的冤魂,難免怒氣沖天什麽的,都是壞人的錯,而且是海外,我們怎麽知道您去哪裏做了什麽呢?”

左玄妙笑了。

左若童看到一鍋咕嘟咕嘟沸騰的壞水。

感謝張定乾張天師。

真的。

左玄妙發消息:“收拾收拾,準備看煙花。”

“?”這是一個新人,“掌門,去哪裏看煙花啊?”

左玄妙嘿嘿笑。

反正沒一個好東西,拿來取樂不是正好?她現在的心情可是因為自己弟弟走火入魔而不爽呢。

左若童注視她,很是高興的樣子。

左玄妙卻說:有辦法幫你沖關了。

左若童眼底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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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問張楚岚要是去海外的話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張楚岚說帶點老東西就好。

“你是真的很喜歡年紀大的啊。”張先生笑着說。

張楚岚沒察覺出意味,遞給他一根煙,笑出潔白的牙齒:“我喜歡年份大的,時光的痕跡是最美的。”

馮女士看她們抽煙。

張先生吐出一口煙:“行,給你帶個老寶貝!”

語氣不太對,有點像咬牙切齒,只不過咬着煙,張楚岚不太确認,她也懶得确認,捧着手機嘿嘿笑。

張先生瞥了一眼玻璃上的倒影,過濾嘴咬的更狠了。

大爺的,又在看老頭。

馬亮在屋子裏看三個背影,摸摸下巴上的胡茬,什麽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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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海,手機就不能用了,只能用衛星電話和無線電。

塗君房看周圍,沒有梅金鳳,當即明白了危險程度。左玄妙沒帶梅金鳳,就代表是真的很危險。

而且左玄妙不在船上,照她的話說就是臨時有事。

“不會又放我們鴿子吧?”

“呂良給你們做人質。”

呂·小可憐·良:“……嗯,我是人質。”

他真的,一時間不知道是把自己做成人彘但是留命的太爺好,還是把自己當成狗使喚随時準備弄死他還搞PUA的左玄妙好。

不,都不好。

孩子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死心吧孩子,你現在能去的只有死揣着左玄妙記憶躲她推算一點頭都不敢露的一方了。

呂良心如死灰。

丁嶋安在船舷吹風。

呂良問他是不是擔心自己會死。

丁嶋安說自己不會死,只是在思考:“掌門上次放鴿子是因為聽錯日期了,這次沒有,但是好像沒有安排直升機,我在想她會怎麽來。”

呂良發散思維:“會不會是那種,禦劍而行?”

你要說這個,一堆樂子人頓時來興致了。

“還是在巨大的海魚背上?”

“直接飛過來?”

“空間轉移?”

反正越說越離譜。

“總不會一覺睡醒就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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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玄妙吃着三明治從餐廳出來跟丁嶋安打招呼:“早。”

呂良瞪大眼睛:“您什麽時候來的?”

“淩晨,”左玄妙打哈欠,“我再去補個覺。”

她的臉色蒼白,頭發淩亂,淺灰色運動服,沒穿鞋,光着兩只腳往外走,走到自己屋子裏,左若童正在打坐,她一頭栽進床鋪裏,呼呼大睡。

左若童在抗衡心魔。

世間大恨,不過求不得。

他以前求過大道,曾為錯道,現在也不知道對不對。

他現在求一份情,一份得到過卻被他放棄的情。

不知道對不對,就去證對不對,落個善終。

可知道是錯的,還不肯去面對,求個垂憐。

“你怎麽知道是錯的?”心魔問他。

“姐姐說了,是錯的。”

是錯的,是背德,是□□,是天地不容。

“那是她說的,想想爹娘,爹娘接受得多快啊?”

“……”

“她愛你,你也愛她,有什麽不對的?你們的愛會傷害到誰嗎?”

“……”

“更何況現在還知道你們關系的沒幾個了,陸瑾一向聽話,張之維也不是閑話的。”

“……”

“你猶豫什麽?那是姐姐啊!出去獨自修煉、飲食休息,占據了我們半生的姐姐啊!”

“……”

“你睜開眼啊,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我就不信你還能清靜!”

“……”

她是困倦極了,背對着他,呼吸緩慢勻暢,黑色的發絲像被剪開的亂麻一樣。

左若童流下了眼淚。

“她不愛我了。”

她只是忘了,但是她已經不愛他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只要她沒有想起來,她就一直愛我們。”

左若童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只要他不說,左玄妙就會忘了她放下對他的愛,就會一直愛他。

可是,那不誠,對自己不誠。

對姐姐也不誠。

左若童走過去,跪在床邊,在黑暗裏,默默看着左玄妙的容顏。

他還是那輪圓滿的月。

光潔、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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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玄妙醒了。

看見左若童的臉之後愣了愣,伸手撫摸他的臉,這眉毛是她喜歡的,這眼睛是她喜歡的,這鼻子是她喜歡的,這嘴唇是她喜歡的。

左若童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

不熱,不冷,但足夠震撼。

左玄妙咬緊下唇。

好幾個輪回了,幾百年了,從她生出龌龊的心思,到現在,幾百年了。她都分不清是執念還是情感了。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只有空空的回響。

空空如也。

左玄妙收回手。

左若童悲傷地注視她。

左玄妙撐着身子坐起來,往後挪了挪,沉默、愁怨、震驚……還有試探。

左若童從地上站起身,微微側身,坐在了船艙的床上,這裏是專門給左玄妙留得單人間,房間很大,床也很大,夠兩個人躺着。

“姐姐,”左若童深呼吸,她們的體味都很淡了,“我有事要跟你坦白。”

左玄妙握着他的手:“嗯。”

“姐姐已經斬情破關,到了四重了,”左若童覺得喉嚨裏有一塊兒石頭,“姐姐已經斬過……與我的情了。”

左玄妙沒說話。

左若童等一個回答。

好久好久,左玄妙起身,去了洗手間。

左若童的心惴惴,呼吸也變得急促了。

她懂得,她一定懂得,她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所以呢,所以呢?她會怎麽選?

水聲。

左玄妙回來了,洗臉了,刷牙了,躺平,面容平靜:“你的心魔就是這個?”

“……是。”

左若童伸手想要觸碰左玄妙,被躲開了。

左玄妙的目光冷靜:“若童,斬情,破關,證大道。”

“……因為,這是錯的嗎?”

左玄妙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矜持而冷清。

“因為你我皆是求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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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人。

她能允許自己沉迷于我。

卻不允許我半分鐘情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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