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血陣中,粗大黑蛇被碧色靈劍刺中頭顱。

落生劍戳在死不能瞑目的蛇眼中,金光自蛇妖身上蔓延,僵死的蛇軀抽動,血水自堅硬鱗甲中流出,沒了血肉骨架的支撐,蛇皮幹癟萎陷,成了具巨大的蛇蛻。

巨犀頂着犀牛角橫沖直撞,老早到了城樓下,見了這幕,不由得想起當初鎮妖府地牢中那桶蠕動的蟲子。

粗壯的四肢簡直站不住,狐妖斐曳飛旋着落在他身邊,剛落地,險些沒被這崴了腳的犀牛砸成肉泥。

“乖乖。”犀将軍吞了口唾沫,化成人身歪在狐妖身上,“小輩,腳被咬傷了,摻住我。”

斐曳:“……”

您老這蹄子踩死多少小妖心裏沒點數?這皮子比陳了萬年的幹屍還硬,怎樣的尖牙利嘴能咬掉您的皮?

金色大陣中,靈師和妖族對立,及至此刻,衆妖遠遠見了打殺他們兩百年的半妖轟轟烈烈地屍骨無存——哦,倒也并非完全屍骨無存,那具蛇蛻倒是保持得不錯。

衆妖原本就被陣法壓了妖力,掙紮都困難,驟然見了這幕,後脊生寒,反抗都停住,死一樣的寂靜裏,蹭着極小的步子想往後逃。

“往哪跑?!”崴腳的犀将軍緩過勁,中氣十足地大吼,“不想死都他娘的給老子停下!!”

這老東西的威名在妖界響了數百年,總有些開了眼的見過他,之前恐慌之中有人大叫了幾句,眼下衆妖都知此人是誰了。

他那話說的意味十足,有大妖猶豫,“停下找死嗎?”他們這都殺人家門口來了,這還能有活路?

犀将軍默了默,違心道:“老子在鎮妖府待了四十年,還不是照樣生龍活虎?”

“我們不如您老人家皮糙肉厚。”

“……”其實皮糙肉厚也并不能在鎮妖府保住性命。

又有大妖咬牙切齒:“巨犀,身為妖族大将軍,你竟敢勾結人族!!!”

犀将軍冷哼,側身露出那從蛇眼上抽了壓陣靈劍的人,道:“我這怎麽就勾結人族了?”

“……”那濃郁的妖氣、那嚣張放肆的九尾,誰見了不得說是只九尾靈貓?

靈貓本貓将劍插入地面,大陣金光猛然一亮,衆妖立時又是一頓哆嗦。

她掀了眼皮,漠然掃過這群不成氣候的殘兵敗将,“收押關入逡山地牢,但有逃竄者,殺無赦。”

北昭國師眉眼冰冷,臉上不知究竟是誰的血,自她眉尾滑下,冷白面皮被染得觸目驚心,活脫脫自地獄而來的索命修羅。

衆妖驚恐,饒是确認她是只貓妖,也沒覺得這是個能當做自己人的妖族。

有大妖不信邪,見落生沒在天上,突然振翅要跑。

碧色靈劍如箭疾馳而出,那鳥妖都沒飛過城樓的高度便被射穿。

靈劍嗜血,它今日被壓住穩陣,聞到血氣卻不能食,眼下瘋勁起來,轉着圈将人剁成肉泥,非将自己抹得和它主人似的糊滿了血才肯罷休。

靈劍快樂至極,妖族軟了腿,這回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有國師壓陣,靈師數目未折損多少,妖怪罵罵咧咧被人捆了手腳,冰天雪地裏,被人押解送往鎮妖府在深山裏挖的巨大地牢。

上京城九死一生,眼下災禍解了,城樓上的老頭癱軟成泥,城中百姓聽聞動靜,歡呼着哭叫,震耳欲聾的氣氛比年節還熱鬧。

只是城門卻依舊沒開。

百官扶牆,垂眼望下去,國師那與九尾靈貓毫無二致的尾巴粘滿血泥,猝然入眼比煞神還煞神。

有老頭抖着手撚胡須,“陛下,國師這是……”

掌心下的石磚粉碎,鐘铉冷然轉眸,“國師為國為民,以自身壓陣鎮了上萬妖族,愛卿想說什麽?”

皇帝喜怒難測,何況他那心思在戰前被蛇妖揭露,百官心知肚明。話雖如此,可也明白,此番确實是承蒙國師搭救,哪怕心有忌憚,卻不好在此刻多說什麽。

皇帝甩着袖子下樓,“開城門,迎國師回城。”

-

大戰告捷,國師領兵救上京于水火,按照慣例怎麽着也得去宮裏述職。

只不過國師身受重傷,半邊肩膀肉眼可見地碎了。

扛着如此致命傷還能握劍斬殺那只蛇妖,衆人敬佩有之,膽寒更甚,巴不得其趕緊回國師府,那傷最好能養多久養多久,可別出現在人前。

夜色已深,國師府燈火通明。

琉夏腳不沾地忙了三天,從最初的焦頭爛額到最後的心如止水,她确認自己能妙手回春的醫術除了能替國師大人吊命,自己的存在簡直多餘。

連看了三日叫人長針眼的嘴對嘴溝通妖力,确保人死不了,大夫掏幹淨藥箱,然後瞎了雙眼,頭也不回地走入蕭瑟寒風中。

相南端着名曰青菜瘦肉粥實則一片菜葉子見不着的小粥,攬着人小口小口地喂。

拂涯吞了兩口,不習慣這種細致的照料,伸手去接,“我自己喝。”

那日情急,她拖着斷手也兇得不露破綻,一回府就被人按在床上,從頭到腳裹滿了白紗。

國師大人堅持自力更生,相南避開她吊着綁帶的胳膊,“不行!”

“……”

他那妖丹還在她身上,妖力不絕外湧,斷骨被強悍接續,她其實已經好了大半了。

拂涯動了動唇,瞄見他泛紅的眼眶,終是嘆口氣,由着他去了。

一碗粥喝了兩刻鐘,再磨蹭着洗漱完,又到了她這幾日被迫就寝的時候。

相南收拾完,換了寝衣,坐在床邊替她掖被角。

“上來。”國師大人下巴埋在被子裏,額角碎發柔軟,直勾勾望着他。

——她身子破碎支離,相南都怕力氣一大将人碰碎了。她躺了三天,他便守了三天,等人睡着了,更是半步不敢走遠。

拂涯每回醒來便見他眉眼低垂,松石水綠的眸色都遮不住,握她的手發緊,可見她睜眼,轉瞬揚出一抹清雅笑意。

短短一年,還在她眼皮子底下學會了僞裝。

小貓故作堅強地傷心欲絕,若被戳穿了,定然破罐子破摔地哭。

“冷,”屋子裏燒了三個暖爐,平素冬日也要穿單衣的國師大人道:“冷到睡不着了。”

相南就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胡謅,“……我再叫人燒一個爐子。”

“屋裏氣悶,燒多了就過去了。”

相南臉色又青又白,忍不住卡住下巴捏她的臉,“胡說八道,不許亂講話!”

她歪頭咬他的虎口,“上不上來?”

撒潑耍賴都用上了,而他原本就拿她沒辦法。

相南掀了被子,昏暗光線下,瑩白軟毛鋪滿在她身邊。

他側卧輕輕抱她,刻意避開了,可貓尾巴卻主動卷上來。

尾尖蹭他,國師大人卻一臉正色,仰頭問:“南境如何了?”

“隆昌郡無礙,皇兄昨日已經将叛軍押到成周河了,約莫這幾日能将剩的十萬妖兵都送回去。”

“和他說了上京的情況麽?”

“簡略提了半妖,”相南頓道:“你沒醒,有些話不能同他說。”

“你防他?”

相南耳根微熱,低聲解釋,“不是不信皇兄,是……”

“是什麽?”

她明知故問,相南受不了她那雙冷淡又勾人的眼睛,低頭親下去,含混道:“不想叫你失望。”

親吻無聲,眼睫柔軟掃動,她擡臉吻他的下巴,輾轉含住唇瓣。

年節将至,偌大上京險些遭遇浩劫,雖有驚無險,到底平安了。

窗外又飄起小雪,喜樂的紅紙不知覺時爬上門扉和窗楹,不知誰家的孩子在雪地裏點了玩樂的炮仗,噼裏啪啦斷斷續續地響。

屋裏卻寧靜,燭火兀自跳動,偶然發出愉快的哔啵輕響。

十指交扣,鼻尖相抵,溫熱吐息拂在濕潤的唇齒間。

拂涯抵着他的額頭,“進來。”

她的尾巴粘人至極,相南正晃神想此前與她親密的時刻自己的尾巴在幹什麽,忽然聞言,額角一跳,啞聲哭笑不得,“就你這身子,想都別想。”

貓尾巴鑽進兩人腰間的空隙,國師大人輕啞着笑,“我說靈修,小貓在想什麽?”

“……”國師大人話說得正經,撩撥也漫不經心。相南哼出聲,揪住了那條尾巴,咬咬她的臉蛋,這才抵住她的眉心,“修就修,別鬧。”

妖力從手指和眉心淌進去,領域被他主導侵占。

她的身子緊繃,相南揉着她的腰輕聲:“不習慣?”

“繼續。”

相南笑,偏開頭吻她,掌心裏的妖力放緩,“慢慢來。”

妖力在經脈裏滾了兩圈,彼此氣息都急促,他仍舊保持那慢吞吞的穩重。

國師大人眼沾緋色,揪着他的衣襟咬人,“快一點。”

“快不了。”相南也喘,按着她在他身上亂蹭的腦袋,“你這樣……快了得出事。”

話音剛落,別垢峰冰洞裏的畫面不受控湧回腦海。

“也行,”相南将人從懷裏揪出來,甩出尾巴纏住她的腕骨腳踝,“別後悔。”

掌心裏妖力驀然濃郁,松垮的寝衣被尾巴挑開,一只手握過腰線,順暢游弋如入無人之境。

長指如玉,靈活挑動她的情緒。

窗外小雪大了,被風卷着飄在窗紙上,驟然受暖,化成一灘水漬暈開。

相南撚着濕潮,垂首安撫地吻她,沒忍住悶悶發笑,“滿意麽?”

國師大人面色潮紅,閉眼裝死不說話,忍無可忍地咬他。

半響,啞聲訓道:“靈修,動手動腳像什麽話?”

相南含着她的下唇,笑得雙肩輕顫,“是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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