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約定
約定
宴柏舟眼底劃過一抹涼意,端起酒杯輕飲一口,果然唇齒間都泛起梅香。
“果然是好酒,如此好酒,若只能宴某獨飲,未免可惜。”宴柏舟語氣極淡,沒有一絲起伏。
風三娘鳳眼輕轉,到底是生意場上的聰明人,片刻間就想明白了宴柏舟的意思,只見她輕笑一聲,贊同道:“少主說得對,這麽好的酒,當然也是應該拿出來招待貴客的,三娘這便去安排。”
說罷盈盈一拜,轉身離開了。
小凇看自家公子與雁青都在沉默的吃飯,間或兩句關于菜品的評價,對于剛才仿佛打啞謎一般的話,也沒人打算與他細說,急的抓耳撓腮,幾次欲言又止。
“吃你的吧。”雁青的餘光一直看到小凇焦急的模樣,終于忍不住開口:“少主心中自有成算。”
"你這個悶油瓶子當然不急了。”兩人自幼便都在宴柏舟身旁伺候,互相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
“公子公子,他不着急我着急,你就講講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吧,不然小的今晚怕是覺都睡不好了!”
宴柏舟見狀只覺十分好笑:“小凇将軍莫急,保證讓你在今晚睡覺前就知道,可好?”
小凇聽了他的話也不好再說什麽,有些郁悶的朝自己嘴裏塞了一大口水晶肘子,随機眼神一亮:“真香!”
雁青:……
沒一會三人都吃完了,宴柏舟便喚來小二另裝了一份翠玉豆糕,打算一會兒進宮帶給齊懷瑾。
當宴柏舟路過某間雅閣時,看到一壇壇好酒接連被送進去,凝神一聽,果然聽到裏面傳來興奮的笑鬧與碰杯聲,裏面的人意猶未盡般高喊着再來,聲音有些不正常的亢奮。
宴柏舟垂下眼眸,藏住眉目間的冷意,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等到了宮門外,宴柏舟讓小凇在宮門口等候,小凇點點頭,張望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問道:“公子,雁青方才還在這呢,怎麽一轉眼的功夫就沒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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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青去幫我幹別的事了,小凇将軍在這裏等着,不出意外的話,一會兒便會知道在酒樓時你公子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小凇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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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書房內
“先生安好!”宴柏舟剛一進門,便聽到齊懷瑾欣喜的聲音傳來。
宴柏舟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身關好門,回頭果然看齊懷瑾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到他面前,一雙眼睛偷偷的瞄他背在身後的手。
宴柏舟見狀也有些忍不住打趣他:“殿下如此求知若渴,為師也很是欣慰啊。”
齊懷瑾知道他有意調侃,面上有些發紅,但兩人已算得上熟稔,倒也沒有像先前一樣說不出話,反而在聽他如此調侃後還能認真的接上兩句:“先生自然是德才兼備,誨人不倦,學生欽佩萬分。”
宴柏舟本是調侃于他,雖然早就隐約察覺齊懷瑾對他沒來由的崇敬,但是每次都能在意料之外處被他誇贊個正着,饒是宴柏舟這種總被許平念啧啧稱奇的臉皮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掩飾般咳嗽兩聲,不再逗他,将藏在身後豆糕拿出來放到他掌心,狀似輕快的轉移話題:“還請殿下笑納。”
見他果然又給自己帶了宮外的小吃,齊懷瑾眸光都明亮了幾分,聲音難掩愉悅:“多謝先生!”
兩人到桌幾旁坐下,宴柏舟一手撐着頭,目光柔和的看着乖巧的端坐在矮凳上吃豆糕的齊懷瑾,閑聊般開口:“殿下最近功課可還順利嗎?”
齊懷瑾聽了連連點頭,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後迫不及待的回答他:“多虧先生的教導解惑,學生最近時常被夫子誇贊,先生先前講過的詩句昨日夫子也有講到,不過學生覺得還是先生說的更為細致。”
宴柏舟不禁啞然失笑:“那殿下最近的字,練得可有進步?”
齊懷瑾原本還打算展開說說他認為他家先生講的比夫子都好在何處,突然間聽到宴柏舟問到這個,驟然間啞火一般,忍不住皺了皺鼻子,聲音也低了下去:“字…字也是有進步的,可能就是不甚明顯。”
說着擡頭瞄了一眼宴柏舟,見他仍舊淺笑着等他繼續說,抿了抿唇,略微有些不情願的開口:“……還請先生指教。”
宴柏舟的惡趣味得逞,嘴唇微微上翹,聲音卻平穩如常:“微臣遵命。”
齊懷瑾一步三挪的與宴柏舟走到書桌旁,将自己這些日子的習字帖交給他。
宴柏舟仔細的從頭翻看一遍,正如齊懷瑾所言,其實他的字相較于之前已經有很大進步了,只是仿佛他天生就在這方面少開了一竅,因此總顯得筆力稚嫩些。
齊懷瑾看宴柏舟看到這麽仔細,只覺得手心都有些汗濕了,不禁後悔白日裏沒有多練幾遍。
宴柏舟仔細回憶了一下,前世齊懷瑾最後所習的字體與他相同,只是齊懷瑾更加方正嚴謹,他的更為靈動,這麽想來,進步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先前還未曾問過殿下,更喜歡什麽字體?微臣認為今後殿下不如先專注于練習一種,多加臨摹,先求形似,等有了自己的了悟之後,再佐以神韻。”
聽到他的問話,齊懷瑾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學生喜歡先生的字,父皇也曾說過,先生的字纖濃得中,剛勁不撓,有正人執法,面折廷诤之風。”
齊懷瑾說完後有些期待的擡頭看着宴柏舟:“所以學生可以練先生的字嗎?”
這世上約莫是沒人能拒絕這樣的眼神的,宴柏舟想,總之他是不能的。
“如果殿下喜歡的話,當然是可以的,明日微臣便讓人将臣先前的字稿給殿下送來。”
他邊說便用鎮紙将一旁空白的宣紙鋪好,執筆為齊懷瑾做示範。
“微臣啓蒙于楷書,是由隸書演化而來,但又更加簡化,講究橫平豎直,結構方整。”
剛要落筆,宴柏舟突然覺得單單這樣講究原理不太方便齊懷瑾理解,便将手中的筆交給齊懷瑾,他則是從後捏着齊懷瑾有些細弱的手腕,以便随時感受他的施力如何。
齊懷瑾被他圈在懷裏,只覺得心髒跳得很快,被他捏住的地方像是在發燙,偏偏宴柏舟還一直在耳旁一直對他講,他只覺得頭更昏了,茫茫然的下筆,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麽。
“要想練好字,運用好腕部是很重要的,掌根要随着運筆的位置提按頓挫,自身的力氣要與輕重疾徐的擺動節奏一致。”
看着齊懷瑾寫下的“握瑾懷瑜”,宴柏舟不禁暗暗挑眉,覺得這幾個字似乎比習字帖所書寫的要強上許多,只是齊懷瑾筆端用力似乎有些虛浮,宴柏舟以為他是累了,後退一步柔聲問:“殿下這幾個字寫的便很有模樣了,等殿下練的多了,便能感受到運腕的妙處所在,倒也不用急于一時。”
齊懷瑾只覺得身後的熱度突然離開,終于長松一口氣,等反應過來自己寫了些什麽後,又呼吸一亂,連鼻尖都冒出了些細密的汗珠:“是,先生,學生一定會勤加練習的。”
宴柏舟只覺得齊懷瑾好像每次抓的重點都有些出人意料,忍不住輕嘆口氣。
“殿下還年少,學業用功是好的,但也不能只捧着書卷,拘在書房之中。”
看齊懷瑾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頭,宴柏舟索性直接問:“前些日子殿下說想出宮,過些日子就是乞巧節,不知殿下可有興致随微臣出宮看看?”
齊懷瑾聽到這話瞬間便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興奮地連聲音都擡高了起來:“有的!有的先生!先生此話當真嗎,真的可以出去嗎?”
宴柏舟也不禁有些被他的興奮沾染:“自然是真的,只是還有一段時日,殿下也請稍安勿躁。”
齊懷瑾連連點頭答應:“先生放心,學生這些日子定然也不會荒廢學業的!”
宴柏舟輕笑着點點頭,起身與他告辭:“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準備歇息吧,過兩日臣再來。”
齊懷瑾方才還興奮的心情瞬間有些他也不明了的複雜,他只覺得想要先生再多待一會兒,但是想到他白日裏還要去戶部任職,只能有些不舍的與他告別。
如果能日日都與先生在一起就好了,齊懷瑾想,那他願意每日再多練一個時辰的字。
宴柏舟将齊懷瑾送到他房門口,揮揮手拒絕了宮人相送,便獨自轉身離去了。
待行至轉角出時,宴柏舟看四下無人,摘了片樹葉放到嘴邊吹了個鳥鳴般的調子,眨眼間便見一身勁瘦黑衣的雁九出現在面前:
“參見少主。”
宴柏舟伸手輕托他起身,放低聲音:“最近七殿下身邊可有什麽事嗎?”
“回少主,五皇子被皇上罰了幾個月禁足,最近在學堂之上也有所收斂,太子也與往常一般,偶爾的刺七殿下幾句,也被二皇子四兩撥千斤的略過了。”
“只是雁一那邊近日發覺,姜嫔與皇後最近來往密切,似乎有些不太平靜。”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