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握瑾
握瑾
錢銳聞言張望一圈,見擋在門口的男子也側身讓開了,他眼珠一轉,也來不及深思宴柏舟的用意,連忙踉跄着起身推門離開。
不對,有哪裏不對。
跑到院中後,錢銳發覺周遭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回頭一看,他進門時讓留守在門口的心腹竟不見了蹤影。
錢銳在心中寬慰自己,有可能是臨時有事或者偷懶了,但他渾身豎起汗毛和心跳卻昭示着他內心的翻騰。
就在他有些難以忍受這種詭異的氛圍時,剛才堵門的男子卻一把将他扯開,迅速飛身而起,像是向某處追去。
“锵锵!”錢銳看到方才他停留的地方赫然被兩根黝黑的鋼針穿透,竟被吓得眼前一白暈了過去,身下湧出某種可疑的液體。
“……公子,他這是…”小凇的聲音有些遲疑。
宴柏舟:“……”
-
将他拖進屋內後,小凇有些嫌棄的擦了擦手,轉身把昨夜涼透的茶水潑在了他臉上。
錢銳驀然驚醒,腦中全是剛才深入地轉中的兩根銀針,心有餘悸般大口喘着粗氣。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推門聲,讓本就心驚膽戰的錢銳吓得手腳并用的在地上連滾帶爬。
“切!”見他這副模樣,小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宴柏舟看着獨自回來的雁十一,早有預料般挑挑眉:“自裁了?”
雁十一有些懊惱的垂下頭:“是,牙上有毒囊,屬下發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Advertisement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銅錢狀圓牌,交給宴柏舟:“屬下搜他身時,發現了這個。”
宴柏舟接過一看,只見圓牌正面花紋繁雜,背面卻用隸書寫了一個“王”字。
太師王顯。
他蹲下身,将那圓牌在錢銳眼前晃了晃:“錢大人,現在還沒有回心轉意嗎?”
錢銳看到上面的字印,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下官可以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但是宴大人要保證我的安全。”
宴柏舟微微搖頭:“錢大人,你是生是死,還是要由聖上定奪,不過本官可以答應你,若你說的有用,便算是戴罪立功,我可以替你保全你的家人。”
錢銳聽到他的話,強自打起精神的坐好,察覺到自己身下的濕意,有些自嘲的一笑:
“其實下官知道的也不多,姜大人為人謹慎,從不與我們多說。下官只知道他與南浙道長官黃文通來往密切,賦稅與收糧上的文章,定然也與此人有關。”
說着突然想到什麽般頓了一頓,“再有就是我曾無意間聽到姜尚書與一男子的對話,當年株洲曾有一名叫徐文斌的知府,似乎是寫了折子想揭發他,可奏折沒遞上來,他家卻在燈會時不慎走水,無人生還。”
宴柏舟眼神一冷:“是太師與姜任所為?”
錢銳搖搖頭:“這只是下官的猜測,并無證據。”
說罷擡起頭,雙目無神的看向宴柏舟:“宴大人,下官知道的,都告訴大人了。”
宴柏舟點點頭,伸手示意小凇将方才記錄的證供遞到錢銳手邊:“勞煩錢大人了。”
錢銳木然的簽上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摁上了手印。
“公子。”小凇将他畫好押的證供給宴柏舟看了看,在他點頭後仔細收好。
錢銳的聲音有些低啞:“希望大人能信守諾言。”
“自然,錢大人近日便在家中好好靜養吧。”
錢銳踉跄着起身,點頭答應:“下官明白。”
“十一,差人送錢大人回去。”
“是!”
“公子,那咱們也回府嗎?公子都一夜未睡了。”
“你先回府,将方才錢銳所說的讓黎叔安排人盡快傳達給許平念。”
小凇不解撓撓頭:“是,那公子你要去哪啊?”
宴柏舟轉身揮揮手:“進宮給七皇子授課!”
小凇:“……今日這麽早啊。”公子還真是勤奮啊。
—
永福宮
“昨晚的事你聽說了嗎?”“現在誰不知道啊,聽說昨天披香殿都炸鍋了,熱鬧得很呢。”
宴柏舟剛進永福宮大門,便聽到幾個小宮女湊到一起說笑的聲音。
“住嘴!嘴上都沒有個把門的?自己的活計都忙完了?”一旁接引宴柏舟的瑞珠上前呵斥道,小宮女們聞言也都瑟縮着脖子連連告罪。
瑞珠向宴柏舟福了一禮:“奴婢沒有約束好宮人,讓侍郎見笑了。”
“姑姑哪裏的話,柏舟只當聽了一耳朵熱鬧便是了。”宴柏舟眨眨眼,有幾分說笑道。
瑞珠聞言也捂嘴一笑,見四下無人,便悄悄低聲和宴柏舟說:“昨日晚上聽說五皇子在宮外出了好大的亂子,搞得人盡皆知,陛下知道後,到披香殿發了好大的脾氣,最後更是打了他三十大板,姜嫔娘娘哭到暈過去了都沒能攔住。”
瑞珠也是林秋水身邊的老人兒了,在潛邸時也算是看着宴柏舟長大,因此兩人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
雖然早有預料,但宴柏舟聽到昨晚竟這麽熱鬧後也忍不住低咳一聲掩飾笑意:“是嗎,那五皇子也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嘛,”瑞珠再次擡頭看看四周:“五皇子平日裏許是肆意慣了,往日就愛找我們殿下的麻煩,現在應該是能安生好一陣了。”
“是啊,”宴柏舟勾唇一笑,語氣卻有些發涼:“可是得好好安生着了。”
兩人閑聊到齊懷瑾書房門口後,瑞珠便行禮離開了。
宴柏舟進齊懷瑾的書房時刻意沒有驚動旁人,因此當從打開的窗邊見到齊懷瑾正側身站在書桌旁,拿着毛筆一臉怨念的模樣時,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他努力忍住笑意,輕手輕腳的從窗戶跳進去。
等他踮着腳悄悄挪到齊懷瑾身後時,竟看到他先前被齊懷瑾讨去的字。
只見那張寫有“握瑾懷瑜”的紙張被人用心的裱好,小心的放在桌前遠離硯臺的地方,而齊懷瑾剛才便是在習字紙上對着他寫的那四個字不斷臨摹。
看着齊懷瑾寫完一組後便上下打量着與他的字對比,間或傳來一陣長長的嘆息,嘴裏仿佛還一直嘟囔着什麽。
宴柏舟終于忍不住開口:“難道這就是先前貴妃娘娘說起過的,殿下藏起來的好東西?”
齊懷瑾被身後的聲音吓得一激靈,猛地回過頭,卻不想一下子撞上了來人的下巴,他捂住被撞疼的頭頂,眼角都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而宴柏舟則是哭笑不得的摸了摸被撞的發麻的下巴,看到齊懷瑾的可憐模樣又忍不住笑出聲:“……殿下真是好頭法。”
“先生!”齊懷瑾驚訝的開頭,又轉身看了看依舊緊閉的房門,再看了看大敞的窗戶,一雙杏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先生,你、你……”
被他這麽一看,宴柏舟陡然生出一絲心虛來,裝作繼續看他的字:“殿下這字已然是有模有樣了。”
齊懷瑾突然反應過來方才自己的表現都被他看到了,連忙有些欲蓋彌彰的捂住:“先生!先生這樣實非君子所為…”
回頭看到宴柏舟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齊懷瑾又覺得自己說的太嚴重了些,有些讷讷的繼續說:“不過先生也是一心為着學生的功課…也是無可厚非…”
宴柏舟現在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殿下莫怪,微臣下次不會了。”
聽到他這麽說,齊懷瑾反倒是着急了起來:“先生不要誤會!學生沒有別的意思,先生人品貴重,是懷瑾方才口無遮攔,還請先生莫要怪罪。”
宴柏舟被他逗笑了,忍不住躬身擦去他鼻尖上急出來的汗珠,溫聲道:“那此事就此翻篇,咱們互相都不怪罪,可好?”
“……好。”
見宴柏舟轉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齊懷瑾忍不住摸摸方才他碰過的鼻尖,只覺得有些癢癢的。
“先生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齊懷瑾入座後,自然的擡手給宴柏舟斟了一杯茶。
宴柏舟接過後抿了一口,嘗出是先前在許平念那裏順走的雀舌,不禁微微挑眉:
“近日戶部事少,微臣閑的發慌,便想着進宮來看看殿下……的學業。”剛熬了一個通宵的宴柏舟臉不紅氣不喘的道:“這茶殿下喝着還喜歡嗎?”
齊懷瑾:“先生送的懷瑾自然喜歡。”
齊懷瑾看到宴柏舟眼下似乎有些烏青,雖然宴柏舟言行都未表露,但他就是覺得他的神色有種說不上來的疲憊,有些擔心的皺眉道:“先生最近當真無事嗎?我看先生好像都沒有睡好。”
宴柏舟擡手摸摸臉:“我臉色很差嗎?是不是很難看?”
沒想到齊懷瑾聞言正色道:“先生天人之子,只是略有疲憊,絲毫不損先生雅韻,再說先生是為公務操勞,怎能說是難看呢?”
宴柏舟難得被他說的有些羞窘,拿起茶杯稍稍遮掩,刻意玩笑道:“許是因為殿下看微臣看多了,自然順眼些,才會覺得微臣姿色尚可。”
“不是的,”齊懷瑾一本正經的搖搖頭:“學生見先生第一眼時,便覺得先生長的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