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挾持
挾持
齊王看着她端着的茶盞,微微一頓,随即笑容如常的接過。
看着茶面上栩栩如生的桂花:“皇後的茶道還是和以前一樣精通。”
王若則款款回座,“高門顯貴之家,女兒們自是從小就要學這些東西的,更別提太師府了。”她語氣中似有嘲諷,卻聽不真切。
看着眼前的齊王輕啜一口茶,她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卻有什麽一閃而逝,有些悵然地開口:
“許是年歲大了,臣妾最近時常在想,每個人來到世上的的那一刻,所發出的第一聲啼哭,究竟是在哭什麽呢?”
“皇後可有答案嗎?”
“臣妾哪有什麽答案呢,”王若則自嘲一笑:“只是這深宮之中太過無趣,偶爾便會胡思亂想罷了。”
她說完後便站起身來行禮:“陛下,臣妾近日身體不适,恐過了病氣給陛下,陛下今日還是去別處吧。”
“皇後,”齊王看了她一會兒,扭頭吩咐道:“都下去吧,朕與皇後有話要說。”
“奴才告退!”
李福廣看着在原地有些猶豫的木荷,有些疑惑的上前悄聲提醒:“木荷姑姑,走吧?”
木荷勉強笑了笑,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皇後,也跟着退下了。
“陛下是有什麽吩咐嗎?”王若則看着殿門在眼前緩緩阖上,笑了笑便起身落座了。
齊王卻是又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擡起頭看她:“你我夫妻多年,相敬如賓,你的位置,昭兒的位置,甚至是太師府這些年,朕也都給了應有的尊貴。”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手指在杯沿上打圈:“只要太師繼續安分守己,昭兒能成長為仁德的儲君,這一切都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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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則聽到他的話卻笑出了聲,姿态有些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那臣妾呢,要維持這些‘尊貴’,臣妾應該做什麽?”
“繼續做一個賢德有方、一舉一動都不能被挑出差錯的木頭人嗎?”
她似有所感,語氣也帶上了直白的嘲諷:“陛下,你的條件實在是太多了,多的讓臣妾心煩。”
齊王微微皺眉,看着眼前這個應該熟悉,卻陌生的皇後。
“陛下這幾日讓宴扶川的兒子查戶部的帳,看似是針對姜任,實際上是沖着太師去的,臣妾說的對嗎?”
看他仍舊沉默不語,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因為陛下覺得太師最近沒有安分守己。”
她直視着他的眼睛:“那麽接下來呢,陛下會不會覺得昭兒這個太子做的沒有七殿下仁德,臣妾這個皇後也沒有林貴妃賢德?處置了太師,是不是緊接着就要廢了我這個皇後,廢了昭兒這個太子?”
齊王也站起身來,與她視線相對:“太師是太師,你們是你們,朕沒想過……”
她有些不耐煩的打斷:“陛下,前朝與後宮休戚相關,事到如今,這種騙小孩兒的話,就不必多說了吧?”
“失去母家的依仗,臣妾與昭兒,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
聽她這麽說,齊王也索性不再與她繞彎子:“所以你與太師便想先下手為強,致朕于死地,擁立齊瑜徽,改換新朝?”
“陛下果然知道了。”王若則聽了他的話,卻仿佛瞬間輕松了一般,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後退了幾步,轉身看着這鳳栖宮的金磚玉瓦:“太師可沒有這樣的膽子,他那個人,最是珍惜自己的榮華富貴了。”
“一個兩朝元老,又算得上有從龍之功,貪污受賄罷了,難道還會丢了性命?”
“他不知道我是要對陛下下手。”王若則擡起自己的手,看着手上華麗的護甲,随後一個個将它們摘下來:“我不喜歡這個,看着好像有多金貴,實則不過是用來打扮玩意兒的東西罷了。”
齊王聽她這麽說,皺了皺眉:“你是想說太師與此事無關?”
王若則莞爾一笑,竟然有些惡作劇般的孩子氣:“陛下不會查不到吧?這是太師府的謀士,帶着太師府的金銀,親去交換了那毒藥,再親自送到我手中。”
她歪了歪頭,仍然帶着笑:“此事怎會與太師無關?”
不等齊王說什麽,她便看向關起的殿門:“門外會有誰?讓我猜猜看。”
她一步一步走向門口,齊王看着她,目光複雜,卻并未阻止。
“是血滴子?禦林軍?還是宴扶川與趙青梧的那個兒子?”說罷,她用力将門一推。
看到圍着的衆人,再看了看跪着的西域打扮的男子,最終目光落到宴柏舟身上,語帶笑意:
“我早就說過,像你這種人,若不能收為己用,是斷不可留的。”
“娘娘謬贊了。”宴柏舟依舊俯身向她行禮。
王若則擺擺手:“現在哪還有什麽娘娘,宴大人進來說吧,好好給我講講,你都查到了什麽。”
宴柏舟看了看齊王,見他微微點頭後,便跟在王若則身後阖上殿門,走了進去。
“你知道我今晚要對皇上動手?”王若則看着宴柏舟,有些微微出神。
“婆娑花,無色無味,服下後半日時間,便如同油盡燈枯一般。”
王若則聽他這麽說,看着齊王方才喝過的那盞茶:“那陛下定然也在先前便服用過解藥了?”
看眼前的人點了點頭,王若則嘆了口氣:“天不助我,我無話可說。只是宴大人,我有什麽破綻?”
宴柏舟頓了頓,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微臣方才在門外,聽到娘娘對陛下說的話,似乎并不想讓太師置身事外。”
甚至讓他從頭到尾便與謀害天子的事牽扯到一起。
“想必陛下心中也有疑惑。”
齊王看就算被揭發也一直面色淡然的王若則,因為宴柏舟的話而冰冷下來的面容,沉聲道:“太師是你親生父親,朕想知道為什麽。”
見王若則還是不發一言,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宴柏舟嘆了口氣:“為了一個上京趕考,卻死在科考前夜的書生。”
說完後,他沒有再看王若則,而是向齊王躬身問道:“陛下,現人證物證均已齊全,請陛下示下。”
齊王面色陰沉:“太師夥同皇後,意預謀逆,即刻拿下,府中家眷奴仆一幹人等一同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他将一方令牌遞給宴柏舟:“你帶禁軍前去,若有不從的,先斬後奏!”
“微臣遵旨。”宴柏舟接過令牌,最後再回頭看了一眼王若則,轉身離去了。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齊王語氣平靜。
王若則慘然一笑,沒有言語。
室內一番全然山雨欲來的寂靜。
“都讓開!”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一個女聲傳來:“都退後!”
殿內的兩人向外看去,只見門哐地一聲被踹開,木荷滿身是血的挾持了一個女子,踉踉跄跄的進來。
“木荷姑姑,冷靜!不要傷了我母妃,一切都好商量!”
齊王聽出齊懷瑾聲音,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再看她劫持的那個女子,赫然是林秋水!
“大膽!”他咬牙切齒地呵道。
木荷謹慎地望着旁邊的人,一步一個血腳印的慢慢走到王若則身邊。
王若則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木荷,只見她滿身鮮血,身中數刀,脖頸上的刀口還在向外淌着血。可她只是朝她笑了笑,如同她兒時在街邊買下她那日一般。
她方才在門外就沒有看見她,以為她是逃離這方牢籠了。
“小姐,木荷擅作主張了。還請小姐不要怪我。”
王若則搖搖頭,眼中終于蒙上一絲哀傷。
而被她劫持的林秋水雖然面色慘白,但是看當下的陣仗也知道定時發生了什麽。她看着遠處有些驚慌之色的齊懷瑾和在一旁攙扶他的黑衣侍衛,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王若則,你想如何。”齊王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秋水,見她身上沒有傷口,松了一口氣。
“陛下,我也想問問陛下,”王若則與林秋水對上視線,口中卻問齊王:“心愛之人被人置于刀下,陛下也會感到害怕嗎?會感到心痛嗎?”
“陛下不是想知道,為何我會故意拖太師下這趟渾水嗎?”
她轉身看着齊王,目光冰冷:“陛下現在做出這種情态,真是好笑。”
“在潛邸時陛下可以為了皇位,不惜讓發妻為妾,害死我心愛之人,現在做出這副對林秋水情深意重的樣子,真是讓我感到惡心。”
“朕何時害死過你心愛之人!”
“宴柏舟說的陛下不是都聽到了嗎,就是那個死在科考前夜的書生啊。”
王若則目光懷念,滿是悵惘:“那日我到寺廟祈福卻突遇大雨,躲在了他借宿的屋檐下,他一見我便紅透了臉……後來我便常常找借口上山,知道他家道中落卻有滿身才華,進京趕考,想博個功名。”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我一早便知道,即便他高中,父親也是不會讓我與這種家世薄弱的人在一起的。”
“我本只想要他能平安如願便好了。”
王若則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恨意:“我從不敢妄想,直到知道我父親想要扶持的人是你。誰人不知恭王與王妃鹣鲽情深啊…我以為你既然有心愛之人,定然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我只為自己争取了這一次……卻讓他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