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了結
了結
聽她這麽說,齊王突然便想起了那日去太師府,王顯暗示想要将嫡女許配給她。
他知道王顯是想以姻親為紐,也知道這是他助他登基的條件。
……他那時确實猶豫了,但那時的他心中還記得求娶林秋水的承諾,還記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少年熱忱。
見他面色猶豫,王顯也沒有說的太緊,只是讓他好好考慮考慮。
在他要從太師府離開時,王若則卻突然在一出不起眼的角落叫住他。
“恭王殿下,”那時她還青澀,有些緊張的揉搓着手中繡帕:“若則早聽聞王爺與王妃情深意重,十分羨滟。”
看面前恭王有些不解的表情,她心如擂鼓,鼓起勇氣直言道:“若則只願今後也能與心愛之人像王爺與王妃一般,此生也算了無遺憾。”
他當時聽懂了她的暗示,搖擺的心也安定了:“本王知道了,小姐安心。”
看着眼前人有些欣喜的對他道謝,他當時想,算了。
莫要辜負林秋水,也莫要為難這樣一個女兒家。
于是他婉拒了太師,但在太師問他為何時……不知當時他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他說出了當日王若則與他的會面。
後來朝中形式越發嚴峻,彼此之間明争暗鬥,讓他越發力不從心。
就在這時,太師又找上他,說願助他一臂之力,說當時王若則不過是不願與王妃相争,才亂說的推脫之詞。
他當時沉默了許久,很難說他究竟有沒有信王顯的說詞,只是他那次将王顯的意思告訴了林秋水。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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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他都刻意讓自己忘記林秋水當時的神情。
他給她貴妃之位,真心愛護他們的兒子,在永福宮像平常人家般與他們相處。
他坐在龍椅上,俯瞰這萬裏江山時,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正确的選擇。若他當時只安心做一個恭王殿下,任由他人繼位,林秋水也未必能過上現在的安生日子。
只是他現在看着對他有着滔天恨意的王若則,稍稍側頭避開他的視線的林秋水,和一旁沉默不語的齊懷瑾,心口仿佛裝了一顆大石,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你讓她放開林貴妃,朕不會因此事再追究你。”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王若則卻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一般,捂着肚子大笑起來:“不追究我?是雖不會要我性命,但是要圈禁我一輩子才對吧?”
她輕輕擦掉一旁不知為何而流的淚水,看着不發一言的林秋水,目光複雜:
“我有時會很好奇,林貴妃。”她對上林秋水仿佛有些歉意的看着她的視線,頓了頓。
“你不恨嗎?”恨他,恨我。
她好像也沒有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只伸手接過已經支撐不住的木荷手中的匕首,看她緩緩跌倒在地,向她露出最後一個微笑。
王若則神色莫名,擡頭看着衆人緊張的神情,看到得到消息飛奔而來的齊瑜徽,她輕輕在林秋水耳邊說了句什麽,而林秋水怔了怔,在對上她平靜的眼神後微微嘆了口氣,微微點頭。
“母後!”齊瑜徽踉跄着跑過來,卻被齊王一把拉住。
“陛下,此事昭兒從頭到尾都不知情……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欠我一條性命。”
你為了權勢,放任私欲,害死了他。
“我也給了你一個絕好的機會。”
讓你名正言順的除掉我父親這個心腹大患,不必怕天下人指摘你忘恩負義。
“我要你保證,讓從昭安樂的過完這一生。”
她最後看了一眼一臉不安的齊瑜徽,眼中到底還是閃過一絲溫情。
随後閉閉眼,狠狠地将林秋水推向齊王。
“我王若則一生驕傲,絕不為囚。”
齊王連忙接過踉跄的林秋水,聽到她的話中的決絕後猛的擡頭看她。
只見她向他微微一笑,語氣解脫:“齊朔,你會有自己的報應。”
說罷她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插進自己的心口,瞬間鮮血噴湧,随後傳來的劇痛讓她狠狠跌倒在地。
“母後!”
王若則聽着旁邊凄厲的呼喚,腦中閃回,仿佛又看到了他。
“臺階濕滑,請小姐當心。”
“此番我定竭盡全力,如果可以的話……請小姐等我。”
王若則勾起嘴角,緩緩阖上雙眼,鼻尖仿佛萦繞着那日的桂花香。
……
“……母後?”
齊瑜徽有些踉跄的跪到王若則身旁,伸手去捂她胸口那刺目的血紅,卻怎麽也遮不住、擦不淨。
他有些無措的回頭看着他的父皇,卻看見他與齊懷瑾正一臉焦急的看着林秋水頸側微微的刀痕。
我是在夢裏吧?齊瑜徽想。
随着腦中一陣劇痛傳來,他漸漸失去意識。
醒過來吧,快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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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
昨夜當朝右相兼太師王顯,被宴柏舟率禁軍連夜帶走,阖府上下均被下獄。
滿朝文武或早或晚,也都在早朝前得知了這個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與其平日裏多有牽扯的,更是已經如驚弓之鳥一般。
“陛下,這是在信使到達後姜任慌忙間藏于黃文通處的上冊賬本,與在前株洲知府徐文斌之子,徐楚玉的幫助下,在姜任書房的暗格中,找到的下冊賬本。”
“這是南浙株洲知府李文重、鎮江知府巴萬仇、太平江知府石英等聯名上奏的關于南浙道長官黃文通以權謀私,在朝廷征收之外巧立名目,如:水腳錢、口食錢、庫子錢、蒲簍錢、神佛錢等。”
“這是黃文通招認與姜任等多位官員結夥一起倒賣軍用糧倉裏的存糧、私吞每年的收糧與稅款将近半數……以及謀害前株洲知府李文斌的供詞。”
許平念跪在大殿中央,将手中的證據由禮官一一呈給齊王。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有些在聽到許平念報出的名目後更是冷汗直流,在心中默默祈禱。
一旁的宴柏舟與許平念交換了個眼神,上前繼續道:
“陛下,姜任将賬本分上下兩冊,上冊記載來往官員的姓名與職位,下冊記載每次發生的金錢往來數目,将兩冊賬本上下拼湊,便是完整的記錄。”
“據微臣計算,自姜任升戶部尚書之後,三年來,貪污總額折算白銀,竟有一千二百萬兩。”
聽到他說出的天文數字,底下的各位官員忍不住面面相觑,難掩震驚之色。
“好啊,我朝國庫一年收入不過一千萬兩白銀,一個姜任,三年貪污的竟然如此之多!”齊王雷霆之怒,狠狠一拍桌子。
“陛下息怒!”衆人紛紛跪下。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早在聽到姜任賬冊竟是記載了詳細的名目來往之後,便有大臣忍不住癱倒在地。
“若只有一個姜任,怕是還掀不起如此大的風浪……徐文斌的奏表之所以會被攔下,姜任之所以敢興風作浪這麽多年,全是因為朝中有人庇護,與其同流合污。”
“這是姜任與太師王顯來往密信,上面清楚明白的寫明了王顯是如何發現徐文斌奏表,并讓姜任想辦法‘處理’好他。以及賬冊上也記載,一千二百萬白銀,王顯一人便得半數。”
宴柏舟頓了頓,繼續說:“因此在陛下令微臣與許侍郎探查戶部賬冊後,王顯才兵行險招,派謀士到西域商人處購買婆娑花,并交給皇後王若則……意圖弑帝。”
“這是西域商人以及謀士供詞。經查證,購買婆娑花所用金銀也确實出自太師府……證據确鑿,太師昨夜也承認了此番作為,這是他的畫押,請陛下禦覽。”
“!!!”
衆人只知太師與姜任貪污有關,卻不知他竟然暗害聖上,而且更是牽連上了皇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個早朝所發生的事情讓人都忍不住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左相秦向松看着面色各異的衆人,卻是唇角微勾:
這朝中,怕是要變天了。
“此事牽連甚廣,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
衆人一時無聲,間或悄悄用衣袖擦擦額角的冷汗,戰戰兢兢的屏息等待天子決策。
齊王拿着賬冊緩緩起身,看着上面不乏朝中重臣的姓名,不禁冷哧一聲:
“我大齊自開朝以來,一直奉行仁政,誰成想竟讓此等蛀蟲忝官屍祿,欺上罔下。”
“既如此,若再縱容下去,豈不是愧對我大齊列祖列宗,愧對我大齊百姓。”
齊王将名冊重重放下,發出“砰”地一聲,一旁的禮官被駭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傳旨下去,即日起成立都察院,下設六科給事中,監察百官與地方。”
“宴柏舟任一品都禦史,統領都察院,全權負責此案,賜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
“許平念此次治水有功,擢升為吏部尚書,兼都副禦史,協助宴禦史。”
“凡是賬冊有名的,查證屬實,皆按我大齊律例從重發落。”
看着底下面色蒼白,甚至有暈倒在地的,齊王眼神冰冷,語氣嚴厲。
“半年後加開恩科,廣選人才。”
“此案,朕要一查到底!”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