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各有所得
第29章 各有所得
雲海之上, 六太騎着名叫“玉”的鄒虞朝着蓬山的方向飛馳。
他在玄瑛宮中收到供麒的使令傳來的消息後,心中便有了“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那個人果然是麒麟!
心思越是簡單的人,直覺就越是敏銳。
這個道理, 對人如此, 對麒麟也是一樣。
所以供麒在看見文光的第一眼,便能篤定的确定文光的身份,而六太自身, 卻會因為種種表象而迷惑, 從而産生質疑。
但是文光的存在實在太特殊了, 所以六太才想去蓬山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如果他是劉麒, 為什麽舍身木上還有劉麒的卵?
——如果他不是劉麒, 那麽他又是屬于哪一國的麒麟?
“……白色……白色的麒麟”六太抿了抿唇,腦海中閃過文光銀白的長發與水銀般透徹明亮的眼眸,“又是一只稀少的麒麟呢。”
在六太的呢喃聲中,金剛山青色的輪廓逐漸顯露,那仿佛分割着兩個世界的巨大山麓出現在了麒麟的眼前。
這是尋常人和騎獸都無法輕易翻越的高度。
六太摸了摸鄒虞的脖子,安撫的動作讓這只“大老虎”慢慢降下了飛行的速度。
“真是聽話的大家夥。”少年桀骜的眉眼驀地柔和了下來,随後,他撐在鄒虞背上的右手一個用力, 他就一躍而起!
毫無遮擋的陽光下, 有什麽金色的流光尋迅速朝着金剛山脈更高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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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毛色深黃,背上閃爍着五彩光輝,鬃毛是金色的麒麟!
黃海的中心是五山, 其中蓬山是麒麟的出生地。
降生後,沒有選擇君王的麒麟被山中的女仙和飛仙們稱作“蓬山公”, 意味着蓬山的主人。
但“蓬山公”只要選定了君主,那麽他們的稱謂就會變成“臺輔”, 本來因為被稱為宰輔的,但是因為不敢這樣稱呼麒麟,所以才變成了這樣。
所以當麒麟形态的六太出現在了蓬蘆宮中時,曾經照顧過他的女仙少春,當即驚喜呼喚道:“許久不見,向您恭請聖安,延臺輔!”
六太站在石山上,從黃海吹來的風揚起他金色的鬃毛,在陽光下閃爍着金子一樣的輝光。
“是少春啊。”六太輕盈地從山石上躍下,充滿靈氣的眼眸看向了少春,“元君現在在宮中嗎?”
少春連忙點點頭,“元君大人正好在。請問您找元君有什麽事嗎?”
“有些事需要盡快确認,”六太慢慢走到少春身邊,身型不算高大的麒麟仰起頭,“不過在此前,我需要換一身衣服。”
少春立刻露出了溫柔的微笑,這樣熟悉的對話,讓她想起了六太曾經在蓬蘆宮生活的日子,“請跟我來,您曾經的衣服全都好好地保存着呢。”
在六太到達蓬山時,茶朔洵也帶着文光準備去和供王、供麒辭行。
供王聽到侍女的通傳時,正在長秋宮正殿中和百官們處理政事。
因為作為秋官之首的大司寇叛亂,所以恭國現在的官場是一片混亂,整個恭國就好像是個做了一個腫瘤切除手術的病人,雖然病竈被切除了,但是元氣也大傷。
可以說,朱晶現在正因為大量官員的調派,以及處理大司寇留下的爛攤子而焦頭爛額。
“他還真是會挑時候。”朱晶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語氣也是平平,這般随口說了一句,她便對站在禦座旁的供麒說道:“你去見那家夥吧,記得我的話。”
供麒立刻躬身應是,從高高的禦座旁走下,跟着通傳的侍女去了旁邊的別殿。
從頭至尾朱晶的态度都很淡然,雖然底下面聖的臣子們因為不明所以,難免心中猜測,但是主君處理地平淡,他們也不過在心裏嘀咕了一下,便重新回到了方才讨論的政事上了。
供麒來的時候,茶朔洵正微微彎着腰和文光說話,與他的自在不同,文光感覺十分拘謹,被茶朔洵騷擾了,也只是輕輕推了推那人不停往他身邊湊的腦袋。
“臺輔駕到!”
侍女的通傳聲傳來,文光立刻狠狠瞪了身邊黏糊的人一眼,壓低聲音問道:“要怎麽做?”
茶朔洵笑了笑,“跟着我做。”說着朝那個慢慢走近的身影恭敬地俯身行禮。
餘光瞥見人影越來越接近,文光忙依葫蘆畫瓢地跟着俯身。
但他的腰還沒有彎下,一雙溫暖的手就拖住了他的胳膊,溫和的男聲随即響起——
“不用多禮。”
文光一愣,擡起頭便對上了一雙充滿善意的溫和眼眸。
這就是“供麒”嗎?
看見這個人的一瞬間,文光就有了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同時他的心中也立刻知曉了這個人的身份。
供麒扶起了文光之後,又對茶朔洵同樣說了一句“免禮”,但是卻并沒有攔住茶朔洵行禮的動作。
供麒叫起之後也沒有松開抓住文光的手,甚至在文光詫異的眼神中,他直接拉着文光一同走到了一旁的小間裏。
這裏比之方才觐見的地方更加隐蔽,作用也更私密,顯然是設計出來給主人招待更加親近的人的。
文光有點搞不清楚,為什麽供麒會對自己這麽親和。
——難道麒麟就是這樣善良地沒有脾氣的生物嗎?
可是六太的那張臭臉飛快地在他腦海中掠過。
他立刻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供麒把暈暈乎乎的文光拉坐在一張圓桌旁,問道:“你之前住在昆侖嗎?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那裏的人對你好嗎?”
一連三個問題問的文光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只好苦惱地看了看跟着他們一道過來的茶朔洵。
結果卻只是得到了那個人一個無奈地攤手。
文光只好說道:“那個地方很好……非常好,那裏的人也都很好,或許有很壞的人,但大多數都是好人,所以我也一直過得很好。”
供麒聞言,像是放下了什麽憂慮一般,慶幸地說道:“那就太好了!”
文光見他的表現,心中的迷惑更大了。
不過他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目的,因此立刻站起身,朝供麒袖手一禮,感謝道:“多虧了臺輔您的好心,小人這次才能撿回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不用見怪!”供麒忙也慌忙站起身,擺着手說:“只是互相幫助,畢竟——”
文光疑惑地看向供麒:畢竟?
供麒的話音一滞,轉而便道:“誰遇到了這種情況都會伸出援手的。”他這麽說。
文光頓時确定了,眼前的這只麒麟就是那種典型的“仁獸”。
“話雖如此,但是您的恩情我卻沒辦法忘記,”文光有些讪讪地說,“可我确實寒微……不知道怎麽才能報答。”
供麒本來想說自己不用報答的,但是腦中突然回想起了主上的命令。
“……拖住茶朔洵的動作……”
既然這樣的話……供麒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如果你非要報恩的話,”他看了一眼茶朔洵,“那可否請您身邊的這位将軍,為我鑄造一把劍呢?”
“鑄劍?”
“是,因為吾王的生辰快要到了,我想要為她準備一份賀禮,可是我無法前往充滿兵鋒之氣的工坊,所以只能拜托別人……”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請求很失禮,供麒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但是文光為難的卻不是這個。
明明要償還救命之恩的人是他自己,可是這個恩情卻需要麻煩茶朔洵……
——這豈不是又送到那個混蛋手裏去了。
文光這樣想着,所以他并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茶朔洵卻很積極地應道:“臣很願意為供臺輔鑄劍。”
既能還了供麒的恩情,還能讓文光欠自己的更多,真是一石雙鳥的好事啊,他怎麽會拒絕呢?
雖然是十分拙劣的挽留借口,但達到的效果可能卻很好……那麽被算計一下也不錯。
在他開口之後,文光就立刻感覺不好,果然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張狐貍樣的笑臉。
事已至此,文光雖然感覺像是被捏住了後頸皮一樣受制于人,但是他也只能跟着答應下來。
“這樣的話,那就拜托了!”
供麒也很高興,因為茶朔洵一旦答應了鑄劍的請求,定然就不能立刻請辭了,他也能按照主上的命令把這個人連帶文光都留下。
……直到得到蓬山那裏的回應為止。
從供麒那裏出來後,文光有些懊惱地問道:“看來是暫時走不了了,可是要是錯過了實惠的棉花……”
茶朔洵卻道:“放心吧,金闕他們已經啓程去了雁國,商隊的事情暫時都會由他主持。”
文光雖然還是惴惴,但聽說有人主持商隊采買,他也稍微放下了一些憂思。
“不過……鑄劍……你可以嗎?”
茶朔洵笑而不語,反而朝文光伸出手。
文光不明所以地朝茶朔洵試探着伸出一只手——
然後就被他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緊緊握住。
文光因為那不同于自己肌膚的觸感,感覺心髒一緊。
“安心,鑄劍而已。”
文光本來有些惶惑的心髒,竟然真的因為這個人的一句就安安穩穩地靜了下來。
“……那就行……但手能不能松開”
昳麗的青年帶着漂亮的少年沿着小徑慢慢走着。
“不行!”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呢。
文光居然毫不意外這個人的反應了。
可是這一回他也奇怪地沒有堅持把自己的手收回來。
“算了,看在他幫了自己的大忙的份上……牽一牽手而已……”
文光卻沒有想過,底線這種東西只要有一次後退,那麽距離全線潰敗就不遠了。
顯然這個道理,茶朔洵清楚得很。
他對文光心理的把握十分準确,果然在幫他應下了供麒的請求後,文光會對他有補償性地縱容。
他志得意滿地握着自己用一點點小技巧哄來的福利,心裏想着:現在能牽牽手,以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