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第30章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作為恭國國都的連樯山高聳無垠。山峰直插雲間, 站在地面上的話,即使把脖子折斷,也看不清它的頂峰。

整座山好似一把被插在筆筒裏的毛筆, 山峰錯落有致, 卻同樣高不見頂。

位于山脈最底層,連綿到地面的是一片廣闊的斜坡和盆地,那裏的城市和街道猶如臺階一般環繞着整座山的基底分布着。

這也是普通百姓們居住的地方, 一個被稱作連樯的城市——也就是普通人能到達的恭國的國都。

站在連樯城中往上看的話, 就會看到那座山——連樯山。

供王的王宮和官吏們便居住在這座山上。

所以百姓們便把成為官吏, 或者說取得仙籍, 也叫做“飛山”。

這座山按照被三座門分成了三段, “燕朝”僅有君王和高官居住,位于山頂。那裏被雲海隔絕,毫不誇張地說,燕朝和連樯就是天和地的差別。

地上之人仰頭看去,只能看到那一片蔚藍的雲天,而山頂之人俯首看下,也只能看見那片廣闊無垠的雲海。

位于雲海之下的,則是一般官吏居住的“治朝”, 治朝位于群峰之中, 雖然比起燕朝也算是凡間,可是對于地面上的人來說,這已經是“仙”的居所了。

治朝之間的山體由黑色的大理石一一相連, 這石頭便是山頂霜楓宮用來鋪陳連廊的原材料,無數的府邸和官邸依山而建, 将整座連樯山以螺旋的形式包圍着。

冬官的官邸也在其中,為天子鑄造兵器是冬官的職責, 其中鑄劍的官員叫做“将作”。

褚白就是是一個新入職的将作,他家在他飛山之前本來就有家傳的打鐵手藝,所以當他一入職,便被分派給他的師傅看中,常常把許多重要的兵器交給他鑄造。

“不知道這次要為哪位大人鑄造什麽?”

他得到師傅的傳喚後,這樣想着,跟随侍從來到了位于西南方的“大将作”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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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作就是所有将做的上官,所以他的府邸自然也比褚白自己的要豪華寬廣許多。

一進門便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的兩側牆壁上釘着密密麻麻的武器,而廣場的最中央,是一座演武臺——因為場地寬大,所以有許多武官常常會跑來蹭場地。

但是今天褚白到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吵吵鬧鬧的武官們,而是看見了自己的師傅——大将作,以及一位他不認識的上位武官(?),正陪在一個容貌昳麗的青年和一位好像春柳般明媚的少年身邊。

文光在褚白繞過影壁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

他的相貌并不出彩,不要說和茶朔洵相比了,就是那個陪着他們到治朝的大僕嘆之,他也遠遠不及。

但是他有一雙有力寬厚的雙手和安靜的眼睛,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個人是個能實心任事的人。

在文光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時,褚白的臉就燒起來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很老實沉悶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飛山成為制造兵器的将作。其他将作都是人到中年,成家立業後心性穩定了,才因為出色的能力飛山的。

和他們比較起來,褚白實在是個異類,或者是個怪胎。

所以,他其實在将作中并沒有很好的人緣,可是因為他本就是不擅交際的性子,這樣的情況反而陰差陽錯地讓他覺得更舒适。

褚白的師傅和大将作也注意到了褚白的到來。

褚白的師傅是個有着黑紅臉龐的粗犷大漢,不等褚白行禮,他就大步朝自己的愛徒走來,結實有力的雙臂展開大力地拍了褚白的胳膊。

“你小子有福氣,有貴人聽說了你的名字,點名說需要你幫着做事。”師傅豪爽的大嗓門在褚白耳邊響起 ,聲音喜氣洋洋,“快來和我見過大僕與兩位貴人。”

褚白這才知道原來那個穿着武官服飾的男人就是大僕。

大僕是王的近衛武官,是正三品的夏官,他這樣的高級官吏能夠這麽和氣地陪在別人身邊。

那麽那兩位貴人又是什麽身份呢?

“你就是将作褚白?”那個青年男子臉上露出了一種沒有溫度的好看笑容,“聽說你因為鑄造了一把劍便被供王從凡間拔擢?”

“是。”褚白恭敬地低着頭回答道。

他的心中卻捕捉到了那個青年話中別的信息——他稱呼主上為供王,所以他是別國之人?

大将作看茶朔洵似乎對褚白很有興趣的樣子,心中頓時大定,他堆着笑開口邀請,“外邊太陽大,諸位大人還請裏面說話。”

一行人到了大将作的官邸正廳,按照主次依次落座,文光坐在茶朔洵身邊,打量着這座官邸。

棠木雕花的裝飾、四扇合圍的屏風,桌上精致的青瓷茶具,擺在茶盤中的小巧茶點,無不在說明着這個房間主人的不錯審美。

嘆之看到這間房間的樣式後,臉上露出了懷念的神色,他舉着茶杯說:工種號圖顏社團“一晃多年過去,大将作還是一如往昔啊。”

大将作聞言,哈哈大笑道:“大僕是在說下官多年沒有長進,還窩在這個六品的官位上嗎?”

大僕忙露出驚訝的神色,“在下可不敢看不起大将作,誰不知道您是節王時代就飛山了,我一個後輩,當初還是依賴您的提攜才有機會在主上面前露面,不然哪裏會有我的今日呢?”

“……節王?”文光輕輕地在茶朔洵身邊問道:“那是哪一位王?”

茶朔洵看了一眼縮在角落像是木頭一樣的褚白,和在一旁熱烈地寒暄起來的大将作和大僕,悄悄在他耳邊解釋,“那是現任供王之前的一任供王了,那位節王治世五十年,距離現在麽……大概有一百八十年之遠了。”

文光當即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粗聲大氣的大将作,感慨般說道:“沒想到這位大人居然做了一百多快兩百年的官吏。”

看起來也就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而已。

茶朔洵笑道:“所以嘆之才帶我們來找他呀。因為靠得住嘛。”

而上首的大将作和大僕經過了數回的你來我往的寒暄之後,也終于說到了正題,“……褚白那孩子有一雙有靈性的手,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沒有問題!”

褚白原本正盯着手中捧着的茶具,研究上面的花紋究竟是上胚時繪上去的還是燒好之後在繪上去的,冷不丁就聽到了大将作點了自己的名字,愣愣地擡起頭看了過去。

“褚白……是吧?”

他聽見大僕生疏地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用手示意茶朔洵的方向,介紹道:“這位是柳國的茶将軍——”

褚白呆呆地向茶朔洵點了點頭。

“茶将軍受臺輔囑托,為主上鑄造一柄劍作為生辰的賀禮,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作為茶将軍的助手,幫助茶将軍完成這個任務。”

褚白有些散漫的神思在聽到“鑄劍”兩個字時,頓時眼睛一亮,他驚喜地說:“當真?我真的能鑄劍了?”

大将作看這小子喜出望外的樣子,頓時哈哈大笑,“可不是你鑄劍,只是讓你作茶将軍的助手而已。”随即他神色一正,說道:“但你确實可以出師了,如果這次任務完成,我就讓你正式開始為主上鑄造寶劍!”

褚白在高興的同時,心裏卻也打起了鼓,他小心地打量了一眼,那位“茶将軍”,結果只看到他纖長潔白的手指和端麗明豔的五官。

——怎麽樣看都像是個小白臉嘛,這樣的人真能夠鑄劍?或者別說鑄劍了,他能舉得起劍嗎?

褚白直白的表情根本不能隐藏他的心思,大僕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對茶朔洵的能力産生了質疑。

不過這也不奇怪,別說他,就是他嘆之自己,不是也曾經以貌取人,結果反而丢了大臉嗎?

“你小子可不要以貌取人啊。”大僕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一句,又說道:“我聽說你是柳國出身吧?那你肯定聽說過朔州十虎了。”

柳國實在是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因為災害頻發,所以盜匪也很猖獗。

據說前任度王在世的時候,柳國因為律法嚴明,曾經是聞名十二國的安穩國家,可是褚白出生的時候,度王就已經失道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在父親口中安定的大國是什麽樣,但他卻很熟悉那些淩虐百姓,随意踐踏法律的盜匪的名號。

朔州十虎,是他離開柳國前最為兇惡的盜匪團夥。傳聞這個團夥共有十個兄弟,他們為非作歹,肆意燒殺擄掠,甚至還攻破過一個小城,把裏面的青年男女全都當做獵物,殘忍地殺害了。

官府多次派遣兵士前去捉拿這夥歹人,但他們實在狡猾,每每都能逃脫,不僅如此,在逃脫之後,他們還因為受到了官府的捉拿感覺憤怒,所以便會變本加厲地作惡,以此作為報複。

他在和父親離開柳國時,最後以此聽到這夥人的名號,據傳便是朝中發出明令:只要能捉殺這夥歹人,立刻便授予六品禁軍校尉的官職。

由此可見朝廷對這夥人的深惡痛絕。

因此聽到大僕的口中說起這個名號,褚白下意識就皺緊了眉頭。

但他很快便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因為他聽到大僕指着茶朔洵笑道:“那夥人正是死在了這位茶将軍手中,他也因此釋褐,從而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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