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國來人
第34章 柳國來人
但更恐怖的是, 朱晶在看到六太的神情之後,居然收斂了面上的笑容,鄭重地點了點頭。
“沒錯, 就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難以置信……”六太長大了嘴巴, 不敢相信地倒退了兩步。
如果說人類愛上麒麟的話或許不那麽讓人吃驚,但是,麒麟……麒麟也會愛上人嗎?
即使是同為麒麟的六太面對這個問題也是無解。
因為他會想和人交朋友, 渴望親人的疼愛, 會對百姓們産生同情和憐憫, 但是他卻沒有過這樣的感情。
他們打啞謎似的對話看得供麒一頭霧水。
見他滿臉迷惑, 朱晶只能嘆了一聲, 直白地說道:“他們是愛人。”
“哎?!!!”
供麒因為驚訝而失去控制的聲音,大的讓六太和朱晶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小一點聲!”
六太嫌棄地看了一眼供麒那張因為驚訝而扭曲的臉,“……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麒麟會帶來什麽。”
麒麟,是民意的象征,所以總是慈悲的。
雖然肯定會有私情,但是像是劉麒這樣的……和王産生了私情的,還是第一個呢。
真是的, 無論是黑麒麟還是白麒麟, 都是愛給人添麻煩的麒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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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泰麒的那一堆事情和他現在的情況,六太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
“……不過,無論如何, 柳國能夠迎來麒麟,這都是一件好事。”
朱晶能讀懂六太臉上的憂慮, 可是……她的眼睛看向北方的天際——
那裏,正是柳國所在的方位。
“……只需要他選出新的劉王, 一直在艱難忍耐的柳國百姓們,也能稍微喘出一口氣了吧。”
比起正在經受着巨大苦難的柳國百姓們,劉麒的這點問題,就算不上什麽了。
恭和雁替柳國承受了漫長的責任,也終于要到了結束的那一天了……
文光這一昏睡,就睡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中,他的意識像是回到了母親的羊水中那樣舒适,等到他醒來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讓他感覺到了詫異的程度。
他不是昏過去了?
為什麽會像是睡了一個好覺那樣輕松呢?
但不等他想清楚這些問題,一個女人的聲音就在房中響了起來——
“……您醒了嗎?”
床榻被垂落的紗簾覆蓋,文光下意識地在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隔着那道既薄又透的輕紗,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張半分似人,半分似鳥獸的女人的臉龐。
這個女人的臉上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鳥一樣的瞳孔中倒映着文光的臉龐。
文光本該對這樣怪異的女子感到恐懼的,但他被這個好像怪物一樣的女人注視着,卻只感受到好像母親一樣的溫柔。
——這是他的女怪。
他的心這樣告訴他。
——她絕對不會傷害你。
還陷在恍惚中的文光,下意識就聽從了自己的心意,看着女人點了點頭。
一雙覆蓋着羽毛,潔白纖細的手便将紗簾撩起,挂在了床柱兩旁的銀鈎上。明亮的日光穿透了糊了輕紗的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像是楓葉的圖案。
随後,這個女人便伏拜在地,恭敬地朝他叩首。
“……恭賀您降生到此世,劉麒,祝您萬壽無疆!”
她的聲音中是全然的喜悅和感動,仿佛他的降臨對這個女人而言,是種恩賜似的。
尚且昏沉的思緒在捕捉到了“劉麒”兩個字後乍然清醒。
從床榻上坐起的文光,赤着腳踩在床鋪下方的踏腳上,臉上悵然地露出落寞的笑容,眸中滋味莫名。
“……這樣啊,原來……我真的是劉麒啊。”
——那個久久不肯降生,致使百姓蒙難、受盡折磨的劉麒啊。
巨大的負罪感,在這一刻侵襲了文光的內心……
女怪不知道文光心中的情緒,她向文光行禮後,就注意到了麒麟□□在外的雙腳。
因為冷,所以腳尖泛着無血色的白。
她立刻伸出雙手,想要觸碰文光的腳,為他暖一暖,卻在碰到文光腳上的肌膚時,被他立刻避開。
“劉麒,你會着涼的。”看文光躲過了她的手,女怪不贊同地看向文光。
“我……”只是不習慣。
文光看着女怪關懷的眼神,還來不及說什麽,茶朔洵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
“……臣會服侍臺輔的!”
來人穿着一身柳色的衣衫,腰肢被一條赤色的腰帶緊緊束着,修長的身材長身玉立,柔順卷曲的長發用一條赤色的長縧系在腦後,像是一株不堪摧折的垂柳。
他的手中端着一只銀盆,從頭發絲到手指尖都好好修飾過了,但昳麗的容色卻沒有因為這精心修飾而更加奪目,反而有種揮之不去的憔悴感。
兩雙眼睛在對視的一瞬間,文光便愣住了。
那雙好似琥珀一樣,時而明媚,時而溫柔,時而狡黠,時而深沉的眼睛,此時就像是一塊幹涸的湖泊,只有皲裂的痕跡。
“你……”
他想說,你怎麽憔悴成了這樣。
但“哐啷”一聲,銀盆觸地的聲音卻打斷了文光接下來的話。
原本盛在盆內的溫水頓時潑灑了一地,将鋪在地上的地毯弄濕了好大一塊兒。
“無禮的人,不許擅自靠近劉麒!”
女怪白皙的雙手化作利爪,還保持着揮開的動作,面對文光時慈愛的表情也變成了猙獰的威脅。
她記得這個人,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劉麒的那個晚上,這個男人曾經對劉麒表露出了一絲強烈的惡意!
她張開雙臂,呈保護狀地将文光護在身後,迫使茶朔洵想要上前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已經做好了用生命保護劉麒的準備!
但茶朔洵卻只是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低垂着眉眼,很是卑微地說:
“臣只是想要侍奉臺輔暖腳而已。”
那人的手上還維持着“端”的動作,頭顱微垂,臉上露出苦笑,整個人都像是易碎的琉璃。
文光本就才和他互通心意,此時看這人這般作态,即使心中知道他有做戲的嫌疑,但也實在沒有辦法忍心。
——就算是苦肉計,可是他是拿準了自己會吃這套啊。
文光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沒事的,”文光對回首看過來的女怪溫和地笑了笑,“他不會傷害我的,讓他過來吧。”
“劉麒……”女怪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文光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又說了一遍,“放他過來吧。”
聽見文光對女怪的話,茶朔洵的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而在這笑意的更深處,則是一種害怕被拒絕,被否認的小心翼翼。
他在恐懼,恐懼變成了麒麟之後,他的愛人不再回應他……
不過幸好……
女怪無法真正拒絕自己的麒麟,盡管還是對茶朔洵充滿了警惕,但她只能依照文光的心意,退到一邊,讓開靠近文光的路。
擋在身前的女怪一讓開身體,茶朔洵便迫不及待地朝文光大步走去。
他單膝跪在腳踏之上,像是捧着一捧清水般小心翼翼地将文光的腳捧起,放在了自己曲折的大腿上。
溫熱的手掌覆蓋着自己的腳背,腳心踩着的地方是那人緊實的肌肉。
因為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绡褲,所以甚至能感受到那人血管裏奔騰的氣血。
文光難耐地曲了曲腳背,感覺一股熱流從脖子上升起……
但茶朔洵卻在觸碰到文光腳部肌膚的瞬間皺起了眉頭。
“好涼……”
原本只是調情的動作變得心無旁骛起來。
他用雙手不斷摩挲着文光的雙腳,又将它們貼在自己的心口,試圖讓他暖和起來。
“好些了嗎?”
茶朔洵擡起頭看向文光,結果卻看見了一張好像桃子般粉撲撲的臉和濕漉漉的眼睛。
純然的擔憂瞬間變成了夾雜着欲念的深沉,茶朔洵的眸色暗了暗。
“看來……是暖和起來了。”
他的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似乎在克制着什麽。
女怪皺着眉,看着那無禮之徒捏着麒麟的腳不放,忍不住出言道:“既然已經替劉麒暖了腳,那你就可以退下了!”
茶朔洵聞言,微微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耐,順從地說道:“那麽,請允許臣為臺輔穿上鞋襪。”
對于這樣的請求,即使是女怪,也沒有辦法拒絕。
于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心思詭谲、不壞好意的男人,捏着麒麟的腳,慢吞吞地替他穿好鞋襪。
盈盈笑眼對上上方的銀眸,半跪在文光身前的男人聲線好似優雅的弦樂,他微仰着頭,滿眼愛意地注視着眼前的人,“那麽,臣這就退下了,還請臺輔保重貴體。”
說罷,便退開半步,從腳踏上站起身,恭敬地向文光袖手一禮。
文光還來不及挽留,這個人就毫不拖泥帶水地退出門外去了。
這樣幹脆的做派,簡直就像他真的是來侍奉柳國的臺輔一樣。
但文光清楚,這個人可沒有他現在表現得那麽清白。
因為剛剛在替他穿鞋時,這個人端着一張正緊的臉,手上卻偷偷地捏了他的腳好幾次,文光廢了很大的勁才忍住沒有直接把他踹開。
直到聽到了門扉關阖的聲音。
文光才咬着牙,從齒縫裏逼出了一句,“……這個變态!”
而走出門外的茶朔洵,卻像是看見了房間裏文光的反應一般,一掃方才進門時的憔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太好了,那晚的回應不是他的幻夢,他的愛人沒有抛棄他……
但這笑意随即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因為他看見了那個站在楓樹下,朝他拱手的男人。
那是柳國的使者,內宰——樂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