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亂之三

第60章 亂之三

樂羽當即站了起來, 疾言厲色地指着墨池令道:“胡說,昭将軍分明在主上跟前,哪裏又來什麽州師!”

“千真萬确!”墨池令被樂羽可怕的神色吓得差點都要跌倒, 但是他還是強撐着對茶朔洵道:“主上, 主上明見,臣下可不會說這樣一看就會被拆穿的謊言啊。”

确實,正如墨池令所言, 如果這是個謊話的話, 那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那麽, 既然不是謊話, 也就是城外确實又來了一批“州師”。

“前來的是不是中軍或者左軍的人?”

金闕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看向了平度,“或許他們也得到了太保的命令……”

而平度直接了斷地否認了這種可能,“不會。右軍現在駐紮在長亭,而中軍需要守衛州都——一般不會出動,并且雖然太保的命令是同時傳達給了三軍,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我和右軍的張燦将軍,以及中軍的繁麗将軍商量過, 只有我帶領的左軍可以前來。”

“那麽前來的“州師”又是什麽人?”

蒼梧濃厚的眉頭緊緊皺起, 雙拳緊握,身體微微轉向門口的方向,像是拉滿了的弓弦一樣緊繃。

——就好像随時準備着與人搏鬥一樣。

這時, 茶朔洵突然笑了一聲,大家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他端麗的面容上, 露出了淡定的笑容,“想知道的話, 其實也很簡單。讓他們也派人前來就是了。”

“主上!”

“主上不可!”

“主上千萬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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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羽等人全都臉色大變,一下子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茶朔洵勸谏起來。

“那樣不知底細的人,怎麽能貿然被帶到您的跟前,萬一他心懷歹念……”

茶朔洵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們的話,“這是命令!”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身上流轉着一種名為君威的威嚴氣息,讓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情不自禁地遵循了他的命令。

君王一言九鼎,于是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墨池令這次很快就去而複返,但是他回來的時候卻沒有帶回應該一起同來的人。

“果然是假的嗎?”

蒼梧看墨池令獨自一人返回,這樣說道。

但是墨池令的表情卻很奇怪,他怪異地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平度,然後別扭地對茶朔洵禀報說:“主上,下臣按照主上的要求去見了那些“州師”,但是……但是……”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停地擡起眼睛偷看茶朔洵的表情,似乎在忖度該怎麽說才好。

而文光則敏銳地看見了墨池令的手中捏着什麽東西——

“你的手裏有什麽?”

文光的聲音打斷了這個人的支支吾吾,也讓衆人的目光都看向的墨池令的右手。

——那裏果然像是捏着什麽東西一樣。

墨池令抹了把汗,對文光一拱手,“臺輔容禀,這正是臣下想要說的。”

說着,他在衆人的眼前攤開了右手,只見裏面有一個黑色的令牌模樣的東西。

平度當即就站了起來,“這是虎符!”

茶朔洵的眼睛眯了眯,他對墨池令招了招手,“拿來我看。”

墨池令忙把這個東西呈到了茶朔洵手中。

這是一個用黑色的玉石雕琢成的物件,外表呈虎形,上面用金線和朱砂勾勒着神異的花紋,而且像是被人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這是右邊的一半。

茶朔洵看完之後,把這個東西遞給了文光,文光看完又繼續傳給下一個人。

就這樣輪流傳了一遍之後,最後到達了平度的手中。

他表情複雜地把這個虎形玉石在手中左右翻看,苦澀地開口,“沒錯了,這是虎符。而且——”

而且?

文光疑惑地看向這個男人,只見他從自己的懷中也取出了一個東西放在手中展示在大家眼前。

竟然是兩枚一模一樣的虎形玉石,唯一的區別就是,一枚看起來上了年頭,而另一枚嶄新。

“……這是左軍的虎符。”

平度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他既像是憤怒又像是失落,“我們被抛棄了。”

原來如此,文光之前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釋。

——這就是朔州侯對與他不合的州師的處理結果。

他幹脆地抛棄掉了這些人,重新設立了新的州師。

只是看樣子,來的是新的左軍,那麽中軍和右軍呢?

也都被抛棄了嗎?

而方才被打斷了話音的墨池令也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

“……他們不僅把這個東西交給了我,說這樣就可以證明之前來到的不過是些土匪……”

——平度因為墨池令說到的那個詞語,雙拳緊攥,上面青筋爆出,但是他依舊忍耐着沒有打斷墨池令的話。

“而且,”墨池令喉嚨吞咽了幾次,終于鼓足了勇氣看向一旁的樂羽,聲音哆嗦,“那些人還說:朔州侯,并沒有接到從芝草傳來的迎接主上的敕令——“那些人不過是自稱王的匪類罷了”——他這麽說。并且他還讓我快點把城門打開,将……”

他咽了咽口水,聲音抖得更厲害了,“将“冒充主上的匪類們”全都交出去,不然的話,他就會在午時之後開始攻城!”

“絕對不可以按照他的話去做!”

蒼梧立刻嘶吼道:“主上就是王,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墨池令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神飛快地瞟了一眼文光的位置,趕緊說道:“當然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主上的身份!”說着,他漸漸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我只是轉述那個人的話而已!”

似乎為了證明那些話并不是他的意思,墨池令還不斷地對樂羽使着眼色。

但是樂羽現在可沒有心情去管墨池令的小動作,他的大腦在飛速地盤算着:這個朔州侯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絕對不可能不知道茶朔洵就是真正的王。

明知王就在墨池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敢以讨伐匪類的名義派來州師……

朔州侯是想要反叛嗎?

無論朔州侯是怎麽想的,現在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現在最重要的是,外面就徘徊着一路軍隊,并且放出了“如果不交出主上,就會攻城”的言論。”

金闕冷靜地做出了總結,随後看向了茶朔洵,“主上,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茶朔洵擡起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現在距離午時大概還有兩個時辰。”

也就是說時間并不算太緊迫,雖然也不算充裕就是了。

他又問起墨池令可知道帶領這個新左軍前來的人是誰,“他有沒有說自己的名號?”

“哦哦,他說自己叫做諒作。”

誰知平度一聽這個名字,便怒不可遏地說道:“他竟然用了這個人來做手下!”

然後他便自覺失态地向茶朔洵連聲告罪。

茶朔洵向他擺擺手,“無妨。這個人有什麽不對嗎?”

平度道:“臣下和主上是在長亭結下的友誼,主上可還記得。”

“啊,那個地方自從度王末年便常常被土匪強盜占據。我們之所以能在那裏相識,也是因為共同剿匪的緣故。”

“……長亭地處山區,沒有什麽耕地,也沒有礦産,所以也幾乎沒有人煙,但是那裏卻有很多山谷和山洞可以藏匿,所以長亭附近常常被土匪盜賊當做窩點。兩年前,主上率領王師和屬下率領的州師一起協力,才将那裏的土匪清剿幹淨,但是只過了短短兩年,那裏便又聚集起了大批的土匪。”

金闕的目光閃爍,驚呼起來,“莫非那個諒作……”

平度雙眉緊縮,眉心皺緊了一個大疙瘩,肯定了金闕的猜測。

“是,那個諒作便是聚集在長亭山中的一個土匪的頭領。據說他的手下有近千土匪,全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和他手下的人平時在長亭附近的惠城打家劫舍、為禍鄉裏,是個臭名遠揚的人物。所以,我才會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時,如此失态……抱歉。”

“真是讓人驚駭。”

樂羽感慨着說道:“朔州侯竟然采用這樣低劣的人成立州師,他還真是……”

真是什麽呢?

所有人心中都對朔州侯的做法感到厭惡。

但是卻改變不了那個真正的匪徒搖身一變變成将軍,甚至還大搖大擺地來到墨池之外,對王叫嚣着“匪類”這樣的荒謬的現實。

平度似乎是振作起了精神,他對着茶朔洵抱拳道:“主上,來墨池的時候,臣下從兵棧中帶了一旅前來,雖然只有五百人,但全都是肯戰敢死之士。臣請率領這一旅兵馬護送主上突出墨池。只要出了墨池,臣便立刻命人前往兵棧傳令,令一軍出動,全數護送主上和臺輔,前往芝草!”

平度在說話的時候,金闕便悄悄壓低聲音對文光講解軍制,“……五人為一伍,五伍為一兩,四兩為一卒,五卒為一旅,五旅為一師,五師為一軍,也就是說一州所有的兵力總共是七萬五千人。”【注】

文光聽着,不住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茶朔洵聽平度這樣說,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向墨池令确認道:“那個諒作帶了多少人?”

平度帶來的一旅全都進了外城,現在就駐紮在外城和內城之間。

茶朔洵并不懷疑這一旅的戰鬥力,但是就算這些人全都是英勇肯戰之輩,面對數量遠遠多餘他們的敵人,也可能會失利。

而且,一旦出現了戰鬥,那麽墨池的安寧肯定是要毀于一旦了……

墨池令連忙說道:“恐怕至少有兩旅的人馬。”

蒼梧又問:“騎獸呢?他們有沒有騎獸?”

“騎獸倒沒有看到,但是他們帶來了雲車。”

雲車是用來攻城的工具,帶了雲車來,說明那個諒作說要攻城并不是吓唬他們。

墨池令急的額頭直冒汗,但是他又不敢出聲催促,所以只能不停地用眼睛去看茶朔洵,“主上……”

而茶朔洵此時也做好了決定——

他朝文光伸出手,文光一愣,随後二人視線交融,他當即便明白了茶朔洵的意思。

文光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堅毅起來,他把自己的手放在茶朔洵的手中,任由他牽着自己站在衆人面前,對衆人說道:

“把我和臺輔交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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