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十八歲像是一道明顯的分水嶺,将年齡兩頭的人劃分成兩個陣營。

大人會主動放開限制的閘門,歡迎着孩子跟他們走進同一個世界,好像成年以後的世界可以無所不能。

可真的跨過去才發現,其實十七歲跟十八歲并沒有什麽不同,雙手握不住的不會為你停留,禁锢着你的也不會突然撤去。

不過那都是後來了。

林惜看着顧念因的出生日期,心下豁然,又有些悵然若失。

怪不得她要請兩天的假,她的家裏人會給她很好的慶祝吧。

家裏人。

想到這裏,林惜皺起的眉頭夾斷了她在顧念因身上的暢想。

林得緣現在用的每一分錢,原本有一半是應該在離婚時公平判給刑秀的。

該死。

林惜恨

林得緣,更恨自己沒有能力在那時候替刑秀出頭。

她實在是個很糟糕的孩子,跟林得緣對着幹了這麽些年,卻在唯一重要的一次對抗中輸給了他,而且是慘敗。

也難怪林得緣會罵她拿不出手。

冷色調的日光燈平直的打在客廳裏,林惜握着手機的手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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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倔強驕傲的瞳子裏是深深的自我否定,混沌再次将她的計劃推到她的腦海中。

鐘笙在上午的時候跟林惜講過,生日、節日之類的特殊日期都是很好的增進感情的機會。

林惜一直都是是個很好的學生,她會舉一反三,也能足夠敏[gǎn]的抓住關鍵。

——顧念因的生日是個很好的機會。

在意識到自己需要要給顧念因準備生日禮物的瞬間,林惜兀的笑了。

這種笑意跟需要完成任務的那種勝負欲不太一樣,摻雜着些許期待,卻終究還是被這夜色的黑暗裹挾下去,不被少女察覺的沉了下去。

林惜幹勁十足的打開了購物軟件,她手指翻飛,調動自己全部腦細胞的開始了搜索。

可沒過一會兒,那不斷在屏幕上點點畫畫的手指就兀的停了下來。

錯了。

林惜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能夠買到的東西,就是頂格了,對顧念因來說也不過而已。

像她這種的家世,能夠得到的,都是一些昂貴到可能用金錢都無法衡量獲得的東西。

不要說現在了,就是放過去她也拿不出來。

要想要顧念因印象深刻,她需要拿出別的。

正所謂有情飲水飽,無情食飯饑。

比起金錢,林惜知道還會有別的對顧念因來說,更加珍貴的東西。

那時的林惜只朦朦胧胧的摸到了一個邊緣,還不明白感情是最廉價,又最珍貴的東西。

.

時間如白駒過隙,國慶短暫的假期更是如此。

還沒有閑适的看幾次日出,周四就已經到了。

午後的日光落進的碩大的窗戶,水晶折射的亮光聚集在吊燈上,盡管是白日裏依舊星光熠熠。

挑高的大廳絲毫不見空曠,大理石柱與鮮花簇擁,整個空間裏璀璨奪目的奢靡,就是連太陽也要退讓三分。

可就是這樣,還是有人不滿。

“不能放在這邊,不是強調過嗎?”女人踩着細高跟鞋走進來,利落的西服套裝襯得她幹練十足。

其實倒也不用這些外物來襯托,只她眉眼間抹過的鋒利就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那帶着老式機械表的手腕在胸`前那麽一搭,就是不說話,也沒人敢喘一聲粗氣。

佘寧今天一早就從渚城回來了。

顧念因的成人禮佘寧一定要來親自盯場。

不僅如此,她也将顧念因帶了來,美其名曰讓她也參與自己生日會的布置。

可實際上顧念因根本插不進手。

也不被允許插手。

長發柔順的渡着一抹日光,少女獨自坐在沙發上。

她的背後有一扇窗戶,偌大的窗棂像是一副畫框,橫雲遍布的天空被日光照的湛藍,太陽偏愛她,要将世上最幹淨的顏色送給她做襯。

四下井然有序,顧念因的眼裏慣帶着種淡漠疏離,漠然注視着畫面裏的忙碌,神情就像是一個旁觀者。

似乎是并不希望她露出這樣神情,陽光更加明亮的曬在了她臉上。

顧念因被曬着微眯了眯眼,長指攤開,不偏不倚的有一束光落在她的掌心,明媚燦爛的,讓她默然想起了林惜。

那人不是典型的尖子班好學生,校服穿的也不嚴格。

沒有領結裝飾,她的白襯衫上總有幾顆扣子松開着,領口翻折下垂,慵懶的松垮下露着又影影綽綽的肌膚,鎖骨來的若隐若現,同她脖頸出偶爾會繃起的筋連成一道線。

我們這位當事人并不知道她這敞開的幾顆扣子有多麽的犯規,坐在窗邊明晃晃的晃着。

骨骼分明的手偏撐着腦袋,長日在攤放開的習題冊印下她的影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筆尖在尋畫下她的影子。

顧念因握着日光的手指微微動了兩下。

幻想中那個人就兀的偏轉過頭來看向了她。

碎發遮不住她的耳廓,少女的耳朵紅的明顯。

她高昂着腦袋,傲嬌又臭屁:“靠北,你能不能別在這種時候想我?”

安靜的角落,促的響起一聲輕笑。

顧念因沒掩飾住,痕跡明顯的揚了下唇角。

雖然只是幻想,但她還是聽從那人的話,收回了自己思緒,轉而打開了手機。

很難想象,在訊息複雜的現在,還有人能将接收到的各種訊息分類,顧念因的手機相冊清晰明了的向她的主人展示着不同的分類名稱。

顧念因打開相冊的目的并不是入目的這些資料,手指一滑,就撥到了最後。

一個帶着鎖的相冊出現在末尾,名字不是文字,而是被蝴蝶emoji代替,封面顯示着裏面保存了四位數的相片。

佘寧忙于歸置布置,不曾注意到顧念因這邊。

她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輸入了密碼,最新保存的圖片先陳列出來,操場的綠意與藍天密密麻麻的排列連接,畫面中央的人物千篇一律的都是一個人。

——這些被顧念因保存的圖片都是林惜上周運動會時的照片。

少女緊握着接力棒,奔跑的起來的長發恣意飛揚。

那純黑的瞳子填滿了堅毅,疾馳而過,像個太陽。

而窗外太陽的堅持不懈似乎起了作用,顧念因瞳子裏的淡漠在這光下少了幾分。

她一張接一張的翻看着,沒過多久就翻到了她們接力隊四人的合照。

在鐘笙跟秦灼的邀請促成下,她跟林惜站了在一起。

輕盈的號碼牌在風中被定格,明明是同樣兩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一個寫着平靜,另一個卻是桀骜。

就跟過去一樣。

只是臉上的肉感少了很多,轉而抽條成高挑的骨架。

雖然林惜沒怎麽站直,但顧念因看着跟那人還算是勉強的在同一水平線上的肩頭,輕輕笑了一下。

她這些年都有在好好長高。

“哎!”

正懷着這樣的心情,顧念因耳邊傳來了一聲驚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肩膀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痛覺如電流般穿過。

沒收起來的長梯直直橫在少女的面前,差一點就不是撞在肩膀,而是那張被嬌養的臉。

就是這樣的驚險,顧念因卻是目不斜移的直視着,反倒是扛着梯子的工人直接僵住了。

佘寧聞聲大怒:“我有沒有說過要你們小心!為什麽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說着,佘寧就快步往顧念因這邊走。

負責人登時慌了,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夫人,使我們工作失誤,實在抱歉。”

佘寧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直道:“這個人不要他再來了。”

“真的很抱歉夫人。”負責人連連點頭,沒人敢替那個工人說情的。

畢竟佘寧手腕強硬,雷厲風行早就為人深知。

她沒有波及開除整個團隊,就已經是寬大處理了。

女人的步伐很快,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分外利落:“念念,讓媽媽看看你有沒有事?”

顧念因平靜搖頭:“我沒事的,媽媽。”

只是顧念因的回答從來都不做數,佘寧說着就站到了她面前,看着她下意識捂着的肩膀,徑直撥開了她衣領。

少女白皙的肩頭暴露在太陽下,細膩的肌膚透着層玉石般的光澤。

佘寧目光沉沉,緊張的盯着泛紅的那片區域,一道四厘米的劃痕,隐隐有些血珠滲出,卻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得到自己這個判斷,佘寧緊張的神情才松了下來。

她的動作跟她的表情都不像在關心顧念因這個人,而像是在擔心一件展品,周六這場宴會裏最重要的展品。

“禮服可以擋住。”判斷着,佘寧重新将顧念因的衣服攬回了肩膀,眉目放松的對顧念因笑了一下。

顧念因聞言也輕抿了下唇,接着對佘寧道:“我處理一下。”

“好。”佘寧點頭,“休息室東西都應該齊全,如果沒有就去聯系經理。”

這麽交代完,佘寧便轉身重新盯起了她剛才被打斷的事情:“再在這邊挪一下,剛剛那樣比較好。”

顧念因輕攏了攏領口的領子,目光在佘寧的背影停了好一會兒,繼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她應該早就習慣了才對。

.

深秋的溫度還沒有冬日那麽糟糕,日光之下都是舒适的溫暖。

熱鬧随着駛過的雲霄飛車高高揚起,接着灑滿了整個游樂園。

國慶期間的游樂園比過年都熱鬧,到處都是尖叫與笑聲,整個園區裏人頭攢動。

正因如此,園區對臨時工的需求也很大,單是跟大家互動的扮演玩偶就比平常多了一倍。

記錄工作時長的手表滴滴的響起,上一秒還在跟人活躍互動的紅色大熊就收斂了自己的動作。

即使有孩子過來挽留,這個巨大的家夥依舊走的毫不留情,一直走進了不遠處的員工休息室。

“呼——”

長長的一聲吐氣中,毛茸茸的大熊舉着爪子摘下了她的腦袋。

更衣間的窗戶玻璃上出現了林惜的臉。

刑秀最近病情反複,林得緣又是個不打就不走的東西,林惜愈發覺得卡裏的錢不能動。

為了她們娘倆魏籁的可持續發展,林惜早在運動會前就在計劃國慶期間去打個什麽工。

國慶期間的游樂園就很适合。

這個活給的錢多,除去林惜平時的生活費,她計算應該還能剩下點勻給有關顧念因的事情。

秋高氣爽,氣溫不怎麽折磨人。

林惜套在毛絨玩偶裏狀況也還好,就是幾小時下來喝不上水,怪鬧人的。

“咔噠。”

礦泉水瓶的蓋子被林惜利落擰開,她從來都沒有什麽規矩,仰頭起頭來就往幹涸的口腔灌水。

那長頸落着一道漂亮的金光,喉嚨滾動。

林惜沒幾

秒就幹完了一瓶水,甘霖降落,清爽被送到身體各處,瞬間就讓人覺得人間又值得了。

緩了有一會兒,林惜就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查看自己工作時錯過的消息。

聊天界面裏有鐘笙跟她分享的美女,有班上幾個同學找她數學題,刑秀那邊靜悄悄的,正是沒消息就是最好消息的狀态。

林惜長吐一口氣,略放了幾分心。

正當她在對鐘笙的審美嫌棄一番,正要回複完班上同學問她的題時,她切出來的消息欄又冒出了了個紅點。

是顧念因。

林惜解題的手頓了頓,原本放大圖片的手指鬼使神差的點擊了顧念因發來的消息。

日光裏靜默浮動着灰塵,玩偶服悶沉的熱氣在蒸騰。

起先這熱氣還盤旋在林惜的頭頂,但很快就蔓延到了耳垂,散落的碎發無處遮掩,緋紅在太陽下異常明顯。

顧念因給林惜發了一張圖片。

圖片裏少女脖頸微揚,肩膀凸起的鎖骨明晃晃的占據了大部分的畫面。

那白皙的肌膚像是冬日早到的晴雪,日光照耀下還泛着層淡淡的紅意。

可這終究不是雪地。

迎着這片紅意看過去,是一道細長的傷口。

顧念因文字透着平靜,對那頭的人問道:【這種程度的傷需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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