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窗外的日光傾瀉,落在課桌上的卷子和攤開的物理書,微風拂過,帶着操場的熱汗和樓下三角梅的花蕊。
教室裏只有沈知月和石琳琳兩人,安靜了許多,沈知月拿出已經泛黃且滿是褶皺的一本理綜必背公式,趴在桌上一點一點的消化,耳邊還伴随着小姑娘低微的打鼾聲。
競賽考場是一間臨時收拾好的小教室,石琳琳睡了好一會兒就将胡亂作答的卷子交上去,走之前看了一眼還在奮筆勤書的沈知月。
題目不算簡單,但是對于經常刷高難度題的沈知月來說還可以,她的卷子是全場寫的最滿,字跡最工整的,交卷的時候,監考老師特意翻閱了一遍她的卷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石琳琳在教室外等了十分鐘,見到沈知月立馬上前挽住她,“我是怕你挨罰随口一說,沒想到你還是個學霸啊。”
沈知月一愣,将筆塞進口袋裏,說,“你見過英語考四五十分的學霸?”
上周英語老師拿連堂的兩節數學課讓他們考了一張高考卷,全班一共三十人,有四個人不及格,沈知月就是其中之一。
石琳琳翻了個白眼,“小月月,我懷疑你在拐彎抹角的點我。”
她也是不及格□□之一,用了流傳已久的紅花綠葉法,最後得了五十分。
沈知月剛要笑,身穿香奈兒的英語老師就踩着高跟,迎面走來,兩人只好抿緊嘴側到一旁。
“老師好。”
她們異口同聲道。
“你們好。”
甜膩的白玫瑰味随着女人的走遠緩緩變淡,沈知月扭頭看着同樣憋笑的石琳琳,說了個讓兩人仰天大笑的笑話,“我考了四十。”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洪亮鎮天,打到對面的教學樓再回到她們的耳朵裏,下一秒清爽的笑聲就淹沒在砰砰噠噠的腳步聲裏,課間操結束了,每個樓梯口都擠滿了人。
沈知月和石琳琳心照不宣地往小賣部走。
回來時路過足球場,兩人一同被跑道上排成兩排蛙跳的衆人吸引,丁瑜就在邊上數着圈數,偶爾點名批評偷懶的同學。
沈知月一眼就看到在隊伍末尾渾水摸魚的陸厭。
春過渡到夏,太陽已經提前升高溫度,天空澈藍,白雲夾雜一絲燥,陸厭那高挑飄逸的身形,格外的引人,他本來就很高,縱身往前一跳,藍色無帽衛衣往上一收,露出來的腹部被她一覽無遺,在膀闊胯寬之間,腰肢細軟。
沈知月看的心裏有些燥,心髒還調皮地停了一秒,而後如擂鼓般快速跳動。
少年雙腳落地,目測距離有一米七遠,陸厭筆直的雙腿立在原地,雙手支撐着膝蓋,臉色有些難看。
宮鳴珂往前一跳,再一小跳,站在他身旁,關心道:“要不要休息會兒?”
膝蓋剛剛響了一聲,應該是骨頭錯位了,換是其他人也就是休息一會兒就能好,可陸厭不一樣,他的膝蓋受過極大的磨損,真出了問題還得去醫院複查。
陸厭沒有說話,側身坐在邊上,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額頭上的汗珠滾落,在雙腿之間砸出一灘水,他的左膝蓋完全動不了,随着每次呼吸,一陣強烈的疼痛就襲來。
宮鳴珂跑去跟丁瑜說明情況,忍着雙腿的酸疼,又跑回陸厭身邊,“我跟老丁說好了,走,去醫……去診所。”
陸厭擡頭,餘光裏閃過兩個追逐的身影,沈知月追在石琳琳身後,她腰身苗條,春秋校服穿在她身材像是私定,漆黑高挽的馬尾随風搖擺,跑起來身姿很輕盈,青春。
宮鳴珂“啧”了一聲,在他眼前擺了擺手,“你看什麽呢?”
“那不是梁何君嗎?她好像正朝着我們走來。”
聞言,陸厭收回視線,擡起手,陰冷一句:“麻煩。”
第一次聽到陸厭這麽禮貌地說話,宮鳴珂覺得很新鮮,扶起病弱的兄弟後,臭屁地說了句,“不麻煩不麻煩。”
陸厭一剎地皺眉,往足球門那一睇,“我說的是她。”
宮鳴珂順着看了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
“我就說你小子不會那麽有禮貌。”
兩人快速從另一方向逃離即将來臨的糾纏,沒想到梁何君還是看到他們,跑了過來攔在陸厭面前,微喘着氣,“陸厭,你受傷了,我家司機就在校門口,需不需要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陸厭拒絕道。
“你看你,現在都站不起來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梁何君不肯放棄,擠進去,想代替宮鳴珂攙扶陸厭。
“我說,不需要。”,少年沙啞的嗓音摻雜了不耐和火氣,“很難理解?”
梁何君一怔,手懸在空中,再擡眼,那兩人就已經走遠。
最後,在宮鳴珂地軟磨硬泡和陸侑之那老頭子的警告下,陸厭回了一趟老宅,讓私家醫生對他進行檢查和治療。
陸厭的寝卧是一個溫馨而奢華的空間,床上用品是世上最稀有最高檔的材料,柔軟的絨毛毛毯覆蓋着地板,卧室還配上了私人浴室和更衣室,還有一間每個少年都羨慕的電競房。
宮鳴珂和傅歸遠輪流洗了個澡,穿上管家準備的新衣服,頂着滴答水的頭發跑去電競房裏打游戲絲毫不管在躺在床上打點滴消炎的陸厭。
“阿厭,你有事沒事都別喊我們啊,忙着呢。”宮鳴珂朝屋外喊。
“從我卧室滾出去。”
門口閃過一個枕頭,卻驚不起浪。陸厭朝電競房看了一眼就掩門離開。
*
下午的兩堂課,沈知月一直期待着那張物理卷子的得分,但這種事不是她着急就能加快老師們的批卷速度的,所以直到晚自習下課,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分數。
她和石琳琳在校門口分開後就往八路公交車走去,還有一個小時就到她的值班時間了,她晚到一分鐘上一個人就要多上班一分鐘。
加班是每個上班族的慢性毒藥。
這道理她還是懂的。
下午七點,公交車上幾乎沒什麽人,過了幾站車上就只剩下沈知月一人了,她坐在最不顯眼的車尾,縮着身子搖晃着腦袋。
司機透過後視鏡一看,收回視線時就順手把車內的燈關上。
有時,光好像是這個世界的聲音開關鍵,光線這麽一暗,沈知月神奇地排除了外界的聲音,沉浸在自己的夢鄉裏。
夢裏的小沈知月也在睡着覺,屋外吵鬧聲将她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抱着兔子玩偶下床,赤腳踩在地上。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她剛稍稍拉開門,透着門縫往外看就被突然的一幕吓到,客廳裏一片狼藉,不知道張卿雲說了什麽,激怒了沈止益,他怒目圓睜,揚起手就要扇下來。
“沈止益你倒是長本事了,會打女人了。”張卿雲絲毫不示弱,那氣勢甚至比沈止益還要強硬,“你打啊,你敢打一下我就跟你離婚。”
沈止益愣了幾秒,終究還是下不了手,只是把所有的氣都撒在門上。
“砰——”
張卿雲一顫,下一秒對着屋外喊:“你去哪,不管你女兒了?”
“你不管,那我也不管了。”
小沈知月用淡薄的背抵着冰冷的門,捂着嘴防止自己哭的太大聲導致小小的雙耳聽不到媽媽摔門離開的聲音。
……
“迎洛路到了……請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車的準備。”
随着标準的播報音響起,車內重新亮起燈,沈知月被晃醒,這一路算是把昨晚的覺全補回來了,她滿足地身了個懶腰,嫩白的手背砸到玻璃聲,弄出的響動吸引了前面的司機。
“怎麽還有個人啊。”他回頭,提高了嗓門,“小妹妹,這下一站就是終點站了,你是坐過站了吧?”
聞言,沈知月眯着眼看着顯示屏上的字。
迎洛路……
她确實坐過站了。
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的沈知月,立馬跑下車,留了一句,“謝謝叔叔。”在空氣中。
這條街,沈知月沒有來過,沿街的店鋪還有立于街道旁的個性建築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她打開地圖,網吧離着有三站的距離,在心疼同事和心疼錢之間她決定先心疼錢。
她選擇走過去。
街道繁華,月影如鈎,如缟素一般光華,洋洋灑灑的鍍在每棵樹的頂尖之葉。
沈知月從華燈璀璨之路走到一條漆黑的滿是泥濘的小巷,她低頭看導航,确認無錯誤後打開手機手電筒,壯着膽一步一步往裏走。
時間無聲無息地消失,她不知道這條暗無天日的路,會不會突然燈火通明。
大概過了有十分鐘,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道紅綠彙雜的光,是一家開了很久外觀已經破舊不堪的網吧,門口的燈牌積滿了灰塵,還有兩個字已經罷了工。
一個黃毛男靠在滿是青苔的牆壁,踢了一腳蹲着的紋身男,“诶,是時候找那個大小姐要錢了,兄弟們現在都只能委屈在這破網吧上網了。”
紋身男将煙蒂扔在地上,直起身子,很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扭頭間看到了孤身一人站在不遠處的沈知月。
與此同時,沈知月剛好擡頭,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上。
“我先走了,改天再請你吃好的。”紋身男拍了拍同伴的肩,拉好鞋跟就作勢要跑。
“薛洋,下次記得多要點。”
起先沈知月只覺得那個蹲着的男生身形很熟悉,在聽到薛洋這兩個字後,全身細胞都打起精神,她沒有給自己多餘的反應時間,撒腿就追在薛洋身後。
“薛洋,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