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少年擡眼, 蒼白指尖最晃眼的那抹光,視野中,女生微擡頭, 她咬着嘴唇,激豔的眼睛盛滿了心酸的淚水,聲音也漸漸帶了委屈的哭腔。

“麻煩你,保護我。”

陸厭認識很多人, 也有不少女生想得到他的保護,自然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但是都太過于矯情, 沈知月就不一樣, 他能從她的話中聽出來另一句。

——麻煩你,幫我對付他們。

堅毅不屈, 還帶有一點點随意,好似被拒絕了她還有另一個辦法得到想要的。

只是這層意思被悟出來,他倒是有點不爽。

陸厭眸中明滅交雜, 心口湧動着連他都不明白的情緒,動手拿下沈知月頭上的帽子, 并重新戴在自己頭上。

隐藏好自己的表情之後,他低頭凝望着懸空的雙手, 短暫地沉默之後,突然伸手。

陸厭的指尖像一塊燒了很久的鐵塊,觸碰的瞬間, 沈知月的掌心好似被烙下一個洞, 微微顫動, 和心口那塊專門為他跳動的心間一樣。

她盯着已經空了的手,片刻地失神。

他接了煙是不是代表着答應會保護我?

沈知月傻愣着原地, 默默地想着。

陸厭将煙甩進嘴裏,薄唇輕轉,小巧的香煙就被夾在嘴角,很随漫,“不點火我怎麽抽?”

“啊?”沈知月回過神,她稍擡眼睑,意外闖進一道視線當中,深邃有隐晦不明,“那……你有打火機嗎?”

聞言,陸厭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呵”了一聲後,在沈知月疑惑地眼神裏把煙拿下來,再塞進褲子口袋裏。

“不抽了。”

“為什麽?”

“沒帶打火機。”說完,他突然想起個事,散漫地攤手,“包。”

“什麽?”

這一字語言,沈知月根本理解不了,疑惑幾秒後,她還是把懷中的包遞出去,并弱弱地問一句:“怎麽了?”

陸厭掃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別總問問題,煩。”

一聽,沈知月識趣地閉上嘴。

過了一會兒,陸厭從書包最裏的夾層掏出一把普通大小,表面已經掉色的匕首,一看,沈知月突然上手去搶,但是東西已經被陸厭舉過頭頂。

她拿不到,有些着急地說道:“這是我的東西。”

陸厭垂下眼,眉頭緊蹙,“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是不是打算拿這東西捅那些人?”

“你倒是有點勇敢。”

沈知月被問的有些心虛,她确實有過一瞬間的沖動,比起被侮辱,她更傾向于同歸于盡。

見對方沒有出口否認,陸厭心底莫名其妙地滋長幾分生氣,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對勁。

他為什麽要生氣?

一定是因為她看起來太可憐了,和那只貓一樣,所以他才會怕她做傻事,才會默認要保護她。

一定是這樣的。

“我沒……”沈知月不敢與那能窺探她內心所有的眼睛對視,她低着頭微聲否認,但想到陸厭的耳朵聽不得一句謊話,所有還是顫顫地點頭。

“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就報我名字。”陸厭無聲地扯了嘴角,骨肉勻稱地手指塞進上衣口袋裏,換了個姿勢,“陸厭這兩個字比這東西管用,還安全。”

風吹響樹梢,在寂靜的深巷裏,燈泡熄滅的同時,沈知月聽到一道清冽的聲音。

回想剛剛那些混混們的話,她嘟囔一句,“你的名字也沒那麽管用……”

“你說什麽。”

陸厭歪着頭,想要問個究竟卻被手機來電鈴聲打斷。

是宮鳴珂打來的。

“阿厭,你是不是又自己一個人偷偷出去抽煙喝酒了?”

陸侑之自己不碰煙酒也不讓陸厭碰,別墅裏外方圓幾裏不允許販賣這些東西的店鋪存在,所以每次陸厭心情不好都會坐幾站公交來迎洛路買煙。

“你跟我外公說一聲,就說我回公寓了。”陸厭淡聲。

“是饞酒了還是煙瘾犯了?”宮鳴珂頓了頓,繼續說,“還受着傷呢,你別不當回事,要遵醫囑,別等到腿直接廢了才知道後悔。”

“……”

“等着——”

對方還沒把話說完陸厭就不耐煩地挂斷電話,側過臉,發現沈知月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虛而,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看。

他身上的棕色工裝褲比之前多了很多泥土,左膝蓋處最多,從裏面滲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泥,就這麽毫無生機地扒在褲子上,抖都抖不掉。

想起傅歸遠說過的,沈知月內心滿是愧疚,眉心自然地碰在一起,她想蹲下看看那個多次受傷的膝蓋,現在已經成什麽樣子。

可就在她蹲到半空中的時候,陸厭伸手阻止她并把她拉起來,語氣很不好,“你想幹嘛?”

“我想看看你的傷口。”沈知月踉跄兩下才站直,認真地回答。

那件事對他來說是個禁忌,就連膝蓋都抵制任何人觸碰,陸厭下意識地退後。

沈知月想再一次蹲下,他直接攬起她的腰,向上一提,沈知月感覺到耳畔有風呼過,她腳跟懸空,過一瞬,兩個灼熱的胸膛貼在一切,不節律的心跳聲代替呼吸聲充斥着這個窄小的空間。

陸厭在沈知月搓楞的時候開口,“沈知月,我可以保護你,但你別得寸進尺。”

“別試圖深入了解我,也別妄想我會喜歡上你。”

陸厭說的這句話截直接斷了她的計劃。

知道他不會喜歡上自己後,沈知月就否定了奪人所愛再棄之而去的報複方式,這樣,到了最後他只會厭惡她這個騙子,不會因為她受到傷害。

這樣最好了。

心口一直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下,她松了口氣,從今晚開始她就能以一個不知道什麽身份的身份得到陸厭的保護,計劃也就可以進行到下一步。

再次找到薛洋,拿到證據。

良久,沈知月掙脫懷抱,擡頭說:“好。”

她個子瘦小,皮膚皙白,發梢纏在細而白到發光的脖子上,鼻尖泛紅,看着柔弱得随便一遇事就哭,偏偏那雙杏眼一股執拗不服輸的勁,碰撞成一種違和的和諧。

因為兩個人都沒說話,周圍一片寧靜,所以能夠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時間一秒接着一秒消失。

突然,一道鈴聲打破尴尬,是蘇明逸打來的。

沈知月剛将手機放在耳邊就聽到裏面氣急敗壞的罵聲,聲音可能傳到了陸厭的耳裏,她指了指手機,用嘴型比劃道“我朋友。”然後意識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工作!

她沒有去網吧!

蘇明逸:“你應該慶幸我在明市,不然你就等着被辭退吧,沈知月!”

沈知月:“還好你來了,不然店裏那個小哥就要看不慣我了,那我今晚還用過去嗎?”

“呵呵……”蘇明逸冷笑一聲,“你來吧,等你到了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

“那我今晚就不過去了,改天請你吃飯。”

“行,你就等着被我訛死吧。”

……

陸厭步履有些艱難地轉身去将購物袋撿回來,裏面還有一瓶外觀完整的啤酒易拉罐,“滋啦”一聲,氣泡還沒機會往外冒,他就一口氣全灌進胃裏。

借用酒精壓住受傷的疼痛,回頭望,沈知月剛好挂斷電話,他走過去,問:“去哪?”

“去藥店幫你處理傷口。”沈知月将書包挂在身後,然後自然地攙扶着他的小臂,說,“我做這些,你應該不會感動到喜歡我吧?”

認真,又帶着淺笑。

他可是陸厭啊,生長在高山雪線的雪蓮花,骨子裏随性傲慢,厭煩任何靠近他的女生,就連梁何君那種大小姐都感動不了的人,她沈知月又怎麽能做到呢。

陸厭愣住,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甩開她的手并拉開距離。

而當下,沈知月正偏頭看着他,他一扭頭,少女彎眉輕笑的模樣就撞擊他的瞳孔,瞬間,封砌在他周身的石牆正一點一點崩塌,展露出最真實最脆弱的他。

最後,他別開眼,輕慢地說:“不知道。”

偏于‘會’的‘不知道’。

沈知月打心裏覺得陸厭從一開始就厭煩自己,而今後的保護只是她裝可憐換來的,所以她聽不出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什麽不知道?”她扭頭問。

陸厭忽略她的問題,沈知月也沒有糾結答案,環境又變得安靜卻沒有一絲尴尬,兩人第一次那麽平靜地并肩而行,抛棄黑暗走向人潮洶湧的光明的前行,步伐出奇的一致。

街道邊,陸厭攔下一輛租出車,看着沈知月上車之後,他關上車門通過窗戶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是不需要。”

從沈知月這個角度,只看到少年高挺的鼻梁和被美刀雕刻過般的臉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燦爛的棕黑瞳灑下的陰冷,身上不得以染上一絲寒。

等車子再次啓動,并穿梭在車流中,陸厭才動身。

在公交站牌坐下,緩緩拿出口袋裏的打火機和一包未開封過的煙,低頭用嘴唇吊出一根,深邃的眼眸裏出現一簇星火,一明一暗。

回想少女着急地想要為他點煙的模樣,抽了一整包煙的他都搞不懂自己的矛盾點在哪裏,想調戲她讓她知難而退,又怕她堅忍的眼神裏多了卑微。

在道口看到一閃而過的身影和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就跟了過去,受傷不說,還多管閑事沒收她的東西。

“真他媽的成活菩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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