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陸厭, 她都這麽對我了,你幹嘛還要理她啊。”梁何君氣急敗壞地跺腳,不小心碰到傷口, 立馬憋出眼淚來。

沈知月收回視線,腳跟心虛地往後退了一步,瞥了一眼正滿臉淚花地看着陸厭的梁何君,随後微低下巴, 把視線定在書的邊緣上。

她怕僞裝被掀開,怕陸厭因此讨厭她。

更怕計劃被打亂。

聽到梁何君的話, 陸厭眼珠微轉, 掃了一眼後漠然地移開視線, 複停在沈知月身上。

見她扭捏地站在原地,他眼眸黑得發沉, 尾音轉涼,“沈知月,想什麽呢?”

“啊?”沈知月擡眸, 他剛才還筆直站着的雙腿已經彎了一只,內心的愧疚完全代替了心虛, 她走過去,“你腿沒事吧?”

陸厭收回視線, 等沈知月從他身旁走過才跟上去,“有事,所以, 好好想想怎麽補償我。”

話音一落, 面前走着的人突然停住, 瘦小的身體擋在他的視野裏,他身子一驚, 雙腳就條件反射地落在下一個臺階。

她猛地回頭,高綁的馬尾,在陽光游漾的樓梯間裏,激得塵埃也翩躍起舞了起來,發梢帶着白茶味點在陸厭的鼻尖,他深眨了眼,有些許失神。

沈知月微彎腰,認真地問:“你想要什麽補償?”

就當是感謝今天他的英雄救美,所以他想要什麽補償她都會盡量做到。

陸厭咽了咽口水,但喉間的幹澀感沒有絲毫緩解,他撩起眼皮,與她擦肩而過。

“請我吃飯。”

如溪水潺潺般随意的聲音蕩在空中。

沈知月彎眼一笑,跟了上去。

“今天下午吃可以嗎?”

“嗯。”

“你想吃什麽?”

陸厭一步輕一步重地往前走着,輕聲敷衍沈知月的問題,最後還是被耗完性子,他轉身,垂下眼睫,掠過那本書的名字後與少女自然地對視,“随便。”

說完就加快腳步,往五樓走去。

與此同時,梁何君一直望着兩人消失的樓梯口陡然沉下了臉,牙間擠出一句,“沈知月,我跟你沒完。”

沈知月回到座位不久石琳琳就出現在教室前門,她聞聲擡頭,回想物理課那一幕,害怕自己因此被讨厭就別開眼,繼續刷物理題。

石琳琳也注意到了沈知月的眼神,她蹦跶地跑過去,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激動地說道:“快跟我說說你和陸厭的事。”

“啊?”

“你別啊,你們兩個在樓梯上那個暧昧樣兒,我都看見了。”

大課間,石琳琳從來不出操,和陸厭那幾人躲在五樓的圖書館裏打牌,今天下來早了點就這個看到陸厭笑着和沈知月聊着天。

陸厭笑着耶!

這說明他和沈知月之間有着不一般的關系。

沈知月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扶着下巴假裝自己在思考,良久才側臉,對石琳琳招了招手,“你湊近點,我要說的可是很勁爆的。”

“真的嗎真的嗎?”石琳琳立馬把豎起耳朵貼過去。

沈知月被這動作逗笑,抿嘴一笑後一笑後,故意降低聲音,“我們班老丁正在追二班的英語老師。”

“真的嗎?那追到了嗎?”

“沒有,我聽田總的意思是,還在暗戀中。”

“哈哈哈哈哈哈,老丁搞暗戀,他一身的肌肉,我以為他是勇猛追求型的,沒想到是悶騷暗戀型。”石琳琳笑到前仆後仰,絲毫沒發現已經有同學陸陸續續回來了,她笑夠之後轉變嚴肅臉,問,“那這跟你和陸厭有什麽關系?”

沒想到這個秘密還是不能抹滅石琳琳的好奇心,沈知月是一臉無奈,剛要找個借口騙過,宮鳴珂就湊過去問道:“什麽關系,我厭哥的什麽關系?”

沈知月被吓得一顫,下意識回頭,原本平視的眼睛一擡就與靠在後門上的陸厭對視,蓄謀已久的少年輕歪頭,漫漫一問:“和我什麽關系?”

“沒……沒什麽。”沈知月別開眼,及時阻止要張嘴的石琳琳,極速解釋,“我們剛剛是在聊老丁的暗戀史。”

陸厭對沒聽完全的話不是真的感興趣,但沈知月這個反應實在是讓人懷疑,他眉間一皺,拉凳子的時候故意弄了響動,然後趴在桌子上,一睡就是兩節課。

倒是宮鳴珂,他很好奇丁瑜的事,所以就一個勁兒的問沈知月,知道個大概之後直接去隔壁班打聽。

這一來二去,丁瑜暗戀隔壁女老師的事就鬧得人竟皆知了。

*

四月份,繁花盛開的時候,明中要舉行一場春季運動會,除了正常的賽跑項目外還有籃球比賽和足球比賽,體育委員為了選出合适的人就臨時弄了個班級選拔賽。

班裏的體育生很多,輪不到沈知月去競争,她也不像石琳琳一樣對任何事都好奇,也就沒有去操場而是直接去食堂吃飯。

學校食堂的菜系一直沒有更新,所以她還是選了老三樣——小雞炖蘑菇、蛋羹和茄子豆角。

這個時間食堂人很多,但好在每個班都有專屬的位置,座位分配得剛剛好。

沈知月一個人四處張望了許久,找到了個空位置,正要走過去就被一個男生搶先,她又去下一個空位,剛要擡腳,要離開的女生又坐了下來。

接來二去,高二三班的桌位就被一些其他班的同學占滿,沈知月眼底擠出一絲不悅,走到那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女生跟前,客氣地問道:“同學,你吃好了嗎?”

孟欣側臉擡頭,一秒即收回視線,不耐煩地說道:“沒有。”

沈知月順着她的目光找到在人群中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的梁何君,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樣子令人窒息。

“小同學。”

顧楠一擡頭就看見獨立于人群中的沈知月,他催促着對面的男生,強行空出一個桌位。

沈知月聞聲而望,見顧楠正熱情地向她打招呼,她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那雙眼眸因不爽而冒出的戾氣随之隐藏在眼底。

顧楠提前為她擦好桌子,并高高興興地幻想和女神一起共進午餐的畫面。

視線一瞬地暗下,他快速擡頭就看見沈知月就站在他眼前,對他溫婉一笑。

“小同學你快坐下。”他慌忙道。

“謝謝。”

言畢,沈知月将飯盤放下,正要坐下來,她的眼前就兀然出現一盤盛滿飯菜的盤子,有些油漬已經濺到她的校服上。

梁深不知道何時站在顧楠的身後,手臂上戴着執勤帶,眼神咄咄逼人,“誰讓你過來坐的,回去!”

沈知月愣在原地,衣服上都是梁深故意撒的菜渣,狼狽極了,瞬時間,她成了所有人眼裏的笑話,無數個嘲笑的眼神紛紛朝她飛來,梁何君還帶頭大聲笑了起來。

顧楠立馬甩筷子,站起來指着梁深,就在這時,陸厭單手拿着飯盤,邁着極速的大步走過來,沒有絲毫停頓地以相同的方式對付梁深,“我讓的,怎麽了?”

他使的力氣不小,梁深不得不後退一小步,正驚訝着,陸厭手中的盤子一揚,所有油漬米飯都落在梁深的身上。

“陸厭,你一個副會長,有什麽權利爬到我頭上?”他忿然上前,眼神幽芒。

陸厭耳尖一動,沒有扭過頭,而是繼續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沈知月肩上。

溫熱的指尖觸碰到聳着的肩的瞬間,沈知月一顫,側身躲開,“我身上髒,你衣服也會跟着髒的。”

陸厭的眼波閃了閃,一雙寒潭般的眼睛露出難以名狀的複雜之色,下一秒,他抓緊沈知月的肩膀,食指輕松随意的為她擦去眼珠,“髒了就洗,有什麽好哭的。”

沈知月一怔,臉頰還遺留着不屬于她的體溫,像冬日裏的一縷陽光,不經意但很溫暖。

“我沒哭。”她淡聲。

她從小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只要情緒波動就會流眼淚,或大或小。

這體質最煩的就是每次跟人吵架或者打架,就算是贏了,也永遠是流眼淚最兇的那個。

“嗯。”

陸厭輕聲回答,繼而看向梁深,冷言,“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沒有你媽,你根本沒資格站在我面前。”梁深不識好歹地說道。

一句話,使得周圍的氣壓直線下降,學校裏的人或許不知道陸厭讨厭欺騙,但一定知道他最讨厭別人在他面前提到他媽。

“砰——”

陸厭跳到桌子的另一邊,一拳打在梁深的臉上,“你有種再說一遍。”

陸厭這一拳力道不小,但也不至于讓他摔倒在地,把身後吃飯的同學撞開之後,腰間抵在桌子上,顯得十分笨拙。

梁深招搖一世,在老師家長面前當好孩子,在同學面前當好學長,最忌諱的就是維持出來的好形象被打破。

“呸”他側身吐了口唾沫,沒流血,“要不是因為你媽在美國用身體賺錢,就憑你的成績,你覺得你能進明中,還當了個副會長。”

“砰——”

陸厭又是一拳。

梁深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他還回去一拳,忍不住又是一句,“你媽就是個賤人。”

這下,陸厭完全失去了理智,揪着梁深的衣領,一拳接着一拳,梁深也不堪示弱,兩人扭打在一起。

同學們都怕惹事上身就躲遠了去,就連梁何君也是遠遠看着,顧楠見狀急忙拉架。

沈知月也感覺到了不對勁,繞過去,拉着因緊握迫使青筋暴起的拳頭,“阿厭,你別沖動!”

“你知道什麽!”陸厭沖勸架的沈知月吼了一聲,他緊繃着臉,黝黑的臉堂變得愈發的陰沉,撅着嘴,帶着一股倔強之色,眼神冷厲,透着強行壓制的怒氣。

他随之睇了顧楠一眼,“帶着她滾。”

揮拳聲越來越遠,顧楠拉着沈知月離開食堂,來到學校對面的一家小賣店。

“遠哥,有熱水嗎?”他朝裏喊了一句,又轉身對沈知月耐心解釋道:“我得回去幫厭哥,你先在這随便吃點東西再回去上課。”

沈知月點點頭,目送顧楠離開後才掀開簾子,往小賣部裏走去,剛沒走兩步就看到拿着熱水壺從裏屋走出來的傅歸遠。

“你怎麽在這?”

“你怎麽在這?”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傅歸遠将熱水壺放在飯桌上,坐下來就捧着泡面自顧自地吃起來,等喝完最後一口湯才開口,“這麽看着不餓嗎?”

沈知月一個挑眉,逛了個遍,挑了一桶牛肉味的泡面就在傅歸遠面前坐着。

“謝謝。”她淡聲。

傅歸遠擡眼,“啧”了一聲,拿過泡面,很自然地撕開包裝弄好調料之後并把熱水倒進去,書本一壓就繼續抽煙。

沈知月看他這熟練的動作,問,“你初中畢業之後去哪了?”

“當兵。”他說,“去了兩年,家裏出事就回來了。”

說完,他伸着懶腰起來,去裏屋拿了一件白色長袖,掃了她身上那價值不菲的外套一眼,扔了過去,“這是新的,你把裏面那件也換了吧。”

沈知月擡頭與傅歸遠對視,抿着嘴走過去,裏屋是一間卧室,裏面的擺件沒有一樣是多餘的,被子被一絲不茍地疊成豆腐塊,立在床尾,屋子中央的圓桌被擦得程亮。

确實是一個當過兵的人會有的習慣。

沈知月換好衣服之後,擺着手就走出去,傅歸遠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戲,應該是隊友太坑,他忍不住罵了一句。

灼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他抽空瞥了一眼,問:“怎麽了?”

“陸厭身上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她很好奇,“為什麽梁深會說他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他媽媽?”

傅歸遠來不及回答,她這句話就傳到前腳剛踏進小賣部的陸厭耳裏。

他的目光落在有說有笑的兩人身上,眸裏兇光畢露,陰森可怖。

“你這麽好奇,直接問本人多好。”陸厭一開口,冰封十裏,“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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