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搶救室上的紅色時鐘跳動着, 所有跟林家有關系的人都在走廊上等着,老夫人心裏受不了刺激多次昏厥過去。

陸厭醒過來已經是五天後,一醒來就看見烏泱泱的一群人, 就連一直在南榮陪着冉竹的傅歸遠都急忙趕回來。

他用眼睛掃了一圈,動了動幹澀的嘴唇,“你們別在這擠着,我都看不見我女朋友了。”

一群不知道發生的男人們“哎喲”了聲, 開始叽叽喳喳的說:“都受傷了心裏還想着女朋友呢,咱們厭哥可真深情。”

陸厭笑笑不說話。

傅歸遠突然意識到什麽, 擠到床邊拍了拍床, “阿厭, 你這個戀愛談得不錯,把你的心病都治好了。”

“那你現在還怕下雨天嗎?”

有人接茬:“有嫂子在, 肯定是不怕咯。”

作為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宮鳴珂趕忙躲在人群裏,慶幸着陸厭沒發現他的異樣。

……

按理說, 他住院這幾天沈知月應該會來照顧他才是,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 已經到了出院那天,她的身影從未出現過。

宮鳴珂這小子也總拿各種理由不讓他碰手機, 更別說是平板了。

出院這天,陸侑之忙,就讓宮鳴珂接陸厭回家。

一上車, 他就伸手要手機, 宮鳴珂知道紙包不住火就顫巍巍地放在他手心, 還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一種不安感,漸漸油生。

他尋着記憶, 輸入了一串號碼,撥了過去。

響了三十秒,被挂斷。

“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扭頭問宮鳴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

宮鳴珂愣了下,插科打滾地說道:“她不可能出事,她能出什麽事啊,你都把她照顧的這麽好了。”

陸厭察覺出宮鳴珂在說謊,但他寧願相信那是真的,沈知月是真的沒事。

這次響了十秒就被挂斷了。

他把宮鳴珂推下車,讓師傅掉了個頭,在這段時間又持續打了二三十個電話。

“喂。”

清晰的熟悉女聲從聽筒裏傳來,陸厭瞬間濕了眼眶。

喉結滾了滾,嘴唇張了又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回想起這段時間沈知月的熱情主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同居當天去明道街吃完飯回來就這樣了,再縮小一下時間範圍,那就是她買藥回來,明道街就一家藥店,他去過卻見不到她身影。

他不知道那天她發生了什麽,遇到了誰,又聽到了哪些話。

沈知月那邊也很沉默,宋泊簡給她送水的時候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剛好被手機收的清清楚楚。

陸厭手指一頓,忽略掉那點男聲,溫柔道:“月月,你想吃面嗎?我回去給你帶。”

沈知月深呼一口氣,語氣清冷地說道:“陸厭。”

“我們分手吧。”

手機傳來冷漠的“嘟嘟”聲後,這個號碼就沒再打通過。

她把他拉黑了。

*

陸厭在小區門口買了一提啤酒,回到家,踩着黑暗進去,癱坐在沙發上,月光傾下之時看見電視櫃旁的黃色紙盒,這是他匆匆帶來的行李,一直都沒有碰過。

裏面裝着沈知月送他的面具,她落在酒吧的包包,和包裏的狐貍鑰匙扣,還有他當初失了魂買了一本沈知月同款物理輔助資料,全新的。

酒精撞擊着他的大腦,撞得他清醒不來,整顆心像是被赤鐵烙印過般,生疼。

沈知月成功的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手機在漆黑裏亮了兩下,他猛地拿起手機,看到是許風發來信息後,眼裏的光瞬間暗了下去。

許風發來兩張照片。

照片裏,少女帶着護膝,護手腕,綁着個高馬尾與一個他沒見過的男生合作打拳,眼神兇狠,動作力道發揮的完美。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子。

她不需要他保護的樣子。

[許風:你出事那天她是和陸老爺一起來的,其他的你自己去問吧。”

那天,陸厭還是沒有勇氣向證實什麽。

因為他都明白,他明白沈知月和跳樓女生的關系,也知道她們經歷了什麽,所以他才說出那句“我是你唯一的希望。”知道沈知月一開始和他在一起就是為了幫助她朋友後,他也嘗試着讓自己再強大一點,強大到她不會對他身後的陸侑之伸手。

……

一模成績下來,陸厭考了全校第200名,按照明中以往的升學率他能考上b大,能和沈知月考去同一座城市。

可他卻覺得這很諷刺。

陸厭發了瘋似的找了沈知月幾天,半山小鎮、那家面館、打聽到的她兼職過的網吧、都尋不到半點她的蹤影。

她像人間蒸發般從他的世界消失。

失望過後,陸厭又過上以前那種散漫惰學的厮混生活,沒日沒夜的和那群兄弟鬼混,酒是不停地喝,也許是在鬧着勁兒,他每次喝的量都跟灌沈知月那次一樣,甚至更多。

宮鳴珂趕忙阻止他,甚至給他一巴掌,再把手機扔在他面前,“你夠了!一個星期有七天,你一共去醫院洗了六次胃,你他媽是不想活了嗎!”

“是!”

陸厭啞着嗓子吼了一聲。

宮鳴珂愣住,随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先前就跟你說過,她沒有表面那麽單純。你自己看看,她這個樣子需要你的保護嗎?”

陸厭喝得模糊,趴在桌子上,眼睛渾沌地盯着屏幕看。

是沈知月對黃文進揮拳的畫面。

他嗤笑了聲,“那她能有什麽目的!”

“是欺騙、踐踏我的愛嗎!”

是得到再才抛棄嗎!

一聲痛徹心扉地嘶吼将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珂,我知道的,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想借我的手報複那些欺負過她和欺負過她朋友的人……”

“我都已經相信她已經喜歡上我了……”說着,他就扯出戒指,将其丢到一旁,露出手指上的紋身,“她說過不會抛棄我……她說過會讓我開心的……”

胃裏開始赴山倒海,他“嘔——”了聲。

因為這幾天他什麽都沒吃,剛剛又去廁所吐了好幾遍,所以這次吐出一陣酸和淡淡的血腥味。

“我一次又一次的相信她,她卻想要我的命——”

少年徹底被酒精打敗,整個人倒了下去。

當即就被送去醫院洗胃。

*

再見到沈知月是在冬季的末尾。

沈知月去明中辦理轉學籍問題,剛走出校門就看到路對面風風撲撲走來的一群少年,陸厭還是走在最後,頭發也剪成原本的利落模樣,只是大病一場,他瘦了好多,好似一陣風就能将他吹散。

“知月,都弄好了嗎?”宋泊簡将摩托車開到沈知月面前,并把新買的女生頭盔遞給她。

她點頭,剛要接過頭盔,手心就被人從旁一抓,陸厭一路拉着他,步伐粗魯快速,沈知月根本跟不上,但也不敢說一個字。

宋泊簡和那群男人分別站在馬路的兩邊,形成兩個幫派,一邊擔心着沈知月,一邊擔心着陸厭。

又是同樣的道,每次的起因都不一樣,上次她是為了更快擁有他而向傅歸遠打聽他的事情,這次是她坦白了自己的欺騙。

“陸厭,你夠了!”沈知月吼了一聲,并使勁甩開少年的手。

陸厭默默轉身,嗤笑了聲,“力氣這麽大,還用得着找我保護?”

“騙子。”

沈知月絲毫不膽怯地與那如猛狼在眸中嘶吼的雙眼對視,平淡道:“陸厭,我這一年一直在騙你,利用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陸厭眼珠流動,咽了咽口水,“沈知月,說愛我。”

“……求你。”

沈知月一怔,手指緊握成拳,覺得這樣就能擁有把狠話說下去的勇氣。

“你當真以為我是真心喜歡你嗎?”語氣越冰越能傷人,“裝作喜歡一個人挺累的,你就放過我吧。”

“求你說愛我,讓我心甘情願地原諒你……就這麽難嗎?”

說完這一句,他便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蛛絲馬跡,哪怕只是一點點。

但是沒有。

欺騙帶來的憤怒讓他的思緒飄到前幾天晚上,他也是發了瘋才把沈知月唯一留下的一模卷子拿出來批改,也就是那時突然看到好久之前沒收的一個攝像機。

他學着網上怎麽給它充電,裏面唯一的一條視頻裏有沈知月的身影。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梁何君,說了很多,但陸厭只聽到她威脅梁何君的話。

她要獲得他的真心然後無情蹂躏,并狠狠踐踏。

“所以說,之前的總總你都是騙我的,連那晚說的喜歡也是?”

他不質問她的目的,他只想知道她有沒有愛過自己。

“對。”

瞬間,陸厭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通了,為什麽她會拿他和梁深談條件,她為什麽會當着梁何君的面喊他寶貝,為什麽那天她勸他去世界的另一邊,這根本不是氣話也不是秀恩愛更不是祝願,而是他媽的計劃好的,她根本不喜歡他!

少年冷笑一聲,喉嚨擠出滾燙的一句,“你記得我說過什麽嗎?只要你敢背叛我,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話音一落,他重新抓起沈知月的手,快速走到馬路中央。

好幾輛小車并排停在斑馬線處,其後還停着一群,手腕處的如被繩子捆綁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收回視線的瞬間擡看着少年不聽顫抖的喉結。

深吸了一口氣,“我說過,最後萬劫不複的一定是我。”

“你松手吧,我就站在這死給你看。”

陸厭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松手,眼神堅定的好似要赴死。

紅綠燈上的燈閃成黃色,下一秒,一群車子就向他們駛來,笛聲充斥着兩人的耳朵。沈知月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等待着死亡,等待着閻王爺的質問和懲罰。

車笛聲響徹整個街道,還帶着司機師傅壞氣的罵聲。

有一輛車在距離他們一米處急剎,司機探出頭來,吼着罵:“你們他媽有病啊,要死去別的地方死,別他媽在這晦氣!”

陸厭也終于發洩完那股氣,他重新将沈知月拉到路邊,垂下眼眸,他想抱抱她,卻被推開。

爾後,他字正腔圓地又問了一遍,“你倒底有沒有那麽一刻是帶着喜歡跟我在一起的?”

“陸厭,你不要在欺騙你自己了,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你,一刻都沒有。”

一刻都沒有——

這句話在他的腦中循環了好幾遍。

“沈知月,你真他媽能裝。”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牙縫絲磨,雙眸冷冷但滿是殺氣地看着沈知月,“喜歡上你,真是讓我覺得惡心至極,你最好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不然我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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