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冷淡與炙熱霎時交融。
冷的是游教授表面推拒的模樣,炙的是唇沾染上情意後的柔燙。
在眼前,一座冰山正緩緩消融。
許久不見的親昵行為,生澀,但足夠讓人燃起心頭一團溫吞火苗,迸濺星子。
很輕的吻,碰一下便撤離。
可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竟發出暧昧卻不堪的啾聲。
游纾俞壓抑不住羞意,眉間蹙着,抓住辦公椅扶手。冉尋看見了,便輕輕笑出聲,不再為難她。
她撐起身子,居高臨下地望着今夜情人。
游纾俞脖頸暈上大片緋紅顏色,剛睜開眼,神情茫然誘人,背脊緊貼椅背,攥着指節,壓抑住眸底水光。
穿着豔色睡裙,本意是要去勾人的,卻像是被引誘的那方。
懵懂、強行克制欲望。
“看來這幾年,游老師的技巧還是有待提高。”冉尋嗓音低柔,撫摸她睡裙揉皺的痕跡,“沒有抓住機會呢。”
“……”游纾俞像受了極大屈辱,偏頭側向一方。
又舍不得就偏偏放着冉尋這句調笑的話,單純冷着。
“你進步不少。”她佯裝不在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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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強得很。連接吻技巧也要比一比,比不過的話,就賭氣般反諷。
不過,畢竟是姐姐。
冉尋體貼略過游纾俞被親後啞中帶着奶的奇怪聲線,哄人:“哪有,這不是要和游老師共同進步麽?”
游纾俞擡眸掃她一眼,不說話。
撩人的工夫見漲。讨她喜歡自不必提……但其他人呢?只會更輕易。
她開始揣測,在六年冗長的跨度裏,在她曾經觸碰不到的國外。冉尋身邊俱是優秀且性格佳的女孩,形形色色。
是否,她也對她們說過同樣的話,磨煉吻技。
比如那夜一同回家的紅卷發異國女孩,還有“一周情人”關系結束後,電話裏邀請冉尋共住的人。
游纾俞不敢想。
“怎麽不說話了?莫非,游老師好學,想再來一次麽?”冉尋已然退到合适的距離,彎眸,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冉尋與她分外不同,是個徹徹底底的行動派。離開時自由輕易,回來後想繼續和她接觸,也不拖泥帶水。
更何況,今晚的氣氛流向始終不由她掌握。
游纾俞忽然覺得內心空出一塊,冉尋的調笑在此時也別有意味。
仿佛蜜糖混雜砒.霜。
“不用了。”她答,“你最近還有獨奏會安排,留些體力和精神,好好發揮。”
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提袋,指尖被戳破的地方又開始刺痛,擺出送客姿态,“十一點了,回家後早些睡。”
冉尋安靜看游纾俞一會,也算得知女人心中在想什麽。
于是乖乖答:“好。”
不糾纏是好禮節。
她起身,想了一會,轉身望向書架方向。
如果記憶中的位置還沒變,那裏應該有藥箱。
上前幾步,果然,熟悉的位置擺着她想要的東西。
但更吸引注意力的,是隐藏在成群理工科雜志與書籍中,有些顯眼的心理類書籍。
《親密關系》。
曾經冉尋确信這類書是不會出現在游纾俞的書架上的。女人認為這些是閑書,讀起來浪費時間。
但現在竟也改變了讀書的喜好。
冉尋想,也對,六年,連自己都有喜惡轉移,游纾俞改變不算什麽。
餘光一瞥,書和一個密封落鎖的鐵盒子放在一起,同樣陌生。
從前游纾俞就有很多秘密。冉尋那時好奇心旺盛,免不了出格詢問幾句。
有時會得到幾句簡短解釋,因為那是無足輕重的秘密;有時幹脆惹惱游纾俞,被幾天幾周避而不見。
時間久了,冉尋也學乖了,習慣不問。
只要人還和自己在一起就好。
但不問的結果是,連分手都不明不白。到最後,游纾俞只抛出一句“直女”,猝然結束的理由卻只字未提。
強行忽視掉不愉快的回憶,冉尋把藥箱取來,找出創可貼。
示意游纾俞将手伸給她,“來。”
女人的手細瘦帶有骨節,指腹像白玉,卻被刺破,留下一顆很小的血珠,已然凝固了。
游纾俞垂眸看着冉尋大驚小怪處理,胸口隐隐悸動,卻又黯然。
這一晚就算結束了。
客廳的燈熄着,李淑平的房間方向寂靜無聲。游纾俞送冉尋到玄關。
左手指尖被創可貼的藥力烘得暖融,又或許是,黑暗氣氛中的确适合做些無法宣之于口的事。
她牽住冉尋的手,輕輕地勾住對方的無名指與小指。
很細膩,柔軟溫暖。
黑暗裏響起淺淡笑音,來自冉尋,“如果游老師的肢體語言能被翻譯出來,那就好了。”
游纾俞感受到,她的手被妥帖包裹進掌心裏。
熱意在無邊的黑夜中出格試探,她頭一次追問:“為什麽?”
冉尋不語,旋轉把手。
游纾俞向來在感情方面遲鈍。
她才覺察出,問“為什麽”的那一瞬間,早已被對方看穿,輸了大半。
冉尋唇角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伸手,以情人般親昵姿态,将游纾俞發絲整理到耳後,也擦過滾燙酥軟的耳廓。
“留個懸念,下次再揭曉。”
“晚安,游老師。”
-
[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工作日的傍晚。冉尋教小孩子彈琴,中場休息時,收到不務正業的游老師發來的消息。
粗略看了一眼日歷,距離那晚已經有幾天了。
這期間,冉尋依舊恪守承諾,陪伴李淑平。但工作上的日程卡得緊,除了每天的練琴時間底線,做獨奏會最後的安排,還有教課。
再沒有多餘精力分給游纾俞。
想起昨晚,游纾俞送她回十層。
全程沒有出格舉止,像她們又做回普通鄰居。
一周情人中的“一周”,界限有些模糊,李淑平離開游纾俞公寓的時間點,是否就意味着關系結束?
冉尋回複:[那就今晚。]
誰料,游纾俞會突然給她打電話過來。
聽筒裏是汽車引擎啓動的聲音,女人聲線聽不出情緒,內容也出人意料。
“冉尋,今晚的見面時間能不能延後一點?我到家的時間會在十一點半。”
話中含義不是拒絕,但冉尋聽出蹊跷。
她溫聲讓陸佳獨自練習一會,自己踱出琴房,找了個安靜的區域。
“抱歉,能知道游老師的理由嗎?明天我同樣有事,不想打亂作息。”
通話那端靜谧一陣,只有車載空調微弱的送氣換氣聲。
“……有應酬。”
冉尋微不可查地垂眼,咀嚼一陣,送出口的話音依舊含笑,“嗯?學校的安排嗎,或者是相親?”
末尾兩個字有短暫卡滞,但語氣随和。
仿佛不經意提及。
“不是。”游纾俞迅速回複,“只是和家裏人吃頓晚餐。”
心底原本被小石子硌軋,有些不知味,可聽見女人不曾猶豫的篤定語氣,冉尋握緊手機的力度悄然松開。
“你在哪裏?如果覺得太晚,可以先休息,回去後我電話叫醒你。”那邊接着說。
冉尋撒了個謊,溫聲答:“好,那我養精蓄銳,等游老師的叫醒服務。”
剛才教琴時,給表現優秀的陸佳發糖時,她可還被小姑娘拽着衣角撒嬌,問“要不要在家裏吃飯”。
可冉尋沒想到,今晚的飯桌上還會有她小姨。
忽然想順水推舟,給游纾俞一點小小的驚喜。
她不怕會有人發現她們之間的關系,游纾俞的姐姐不認識她。且她本就身份正當,平平無奇的一個鋼琴老師罷了。
冉尋以前不知道游纾俞有姐姐,否則一開始也不會沒有警惕心,輕易答應來這戶人家教鋼琴。
起初是排斥的,但現在她們是情人關系,那些存心躲避女人的想法也就淡了。
算準從嘉大開車到這裏的時間,晚八點半,門鈴按時響起。
冉尋客套且禮貌地坐在餐桌角落,等待風塵仆仆的女人走進餐廳,并發現她。
熟悉的木質調清冷香氣,夾雜室外些許凜冽春寒的味道,随門開後在室內飄蕩,流淌在冉尋呼吸間。
直至停留在她身後。
“姐姐。”游纾俞喚。
原本冷感疏離的嗓音細微改變。起初像是蘊着一捧冰,可卻在望見陌生客人時逐漸變溫,轉熱。
安靜聽游盈介紹完冉尋的身份,她垂眼,恰巧與擡眸微笑的人對上視線。
伸出手,在冉尋的右手指尖上輕輕一握。
“很高興見到你,冉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