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冉尋覺得心跳連着風衣帶子, 漾起一絲波紋。

垂頭去看,游纾俞拉着她,力度極輕。

看似牽制, 實則悄然移近一點與她的距離,怕她拒絕。

她不顯露,只噙着絲笑意, 給游纾俞出難題,“不是游老師要追我嗎,怎麽反倒晚上要我來接?”

游纾俞抿唇。

想了想,話音又極誠懇:“不想晚上只打電話, 還想……看看你。”

想知道冉尋的新居, 想補償,想時時刻刻都看見她。不願再經歷一遍觸碰不到她的難捱回憶。

言罷,也覺得要求有些出格了, 她輕聲補充:“耽誤你的安排就算了,我會自己回家的, 不用擔心。”

“知道了。”冉尋将口罩捏緊一點,注視女人觸感如冷瓷的手背,柔聲回。

“今晚還是有點冷,你在實驗室樓裏等着就好。”

她本也沒想過拒絕。

在想,從前的六個月,還有一周情人體驗卡,竟都沒看出來。

游纾俞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會了呢?

留着最後一絲矜持與游纾俞告別, 冉尋獨自出階梯教室, 再是教學樓。

步履輕快, 和梁荔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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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荔選了家火鍋店,顧念着冉尋, 沒把男朋友帶來當她們倆之間的電燈泡。

席間熱氣騰騰。

下肥牛片時,她問:“你剛剛和那位嘉大老師聊什麽了?朋友嗎,看着不太熟,又感覺很熟,聊那麽久。”

冉尋拌調料,冷不丁溫聲開口,內容卻像在開玩笑,“嗯,她和我表露心意了,說要追我。”

梁荔筷子僵在空氣裏,看傻子一樣瞧她,沉默。

沉默良久,說:“你們群體想象力都和你一樣豐富嗎?”

以前藏得實在太深,梁荔不知道她和游纾俞的事。冉尋也不怪,撐腮彎眸,順着她話意味深長答:

“不知道,不過可能都挺喜歡年紀大的。姐姐主動追人,這誰撐得住。”

“……”梁荔良久憋出一句,“祝你們幸福?”

“不對,小冉,你開玩笑能不能別那麽認真。”她反應過來,萬分篤定。

“我出會場的時候看見門上貼的海報了,學術講座論壇,照片就是那位女教授,論文剛上國際頂級期刊,上面列的成就随便一條都能讓我家那位哭出來。”

梁荔咋舌,看冉尋依舊一臉平靜,補充:“這種人,應該不會吧?”

都說智者不如愛河,剛才那位女教授雖樣貌拔尖,可周身氣質淡漠,不可亵玩,不像沉溺于情愛的人。

冉尋不打算和梁荔講清楚,淺淺笑,贊揚,“這麽厲害呀,那我更喜歡了。”

梁荔順了口氣。

果然,假的。

只不過一起吃完飯,冉尋卻不願送她回去了,夜色間笑得無辜,真假莫辨,說要去接教授。

梁荔知道冉尋懶,也愛撒嬌耍賴,這次估計是手頭有事,于是不想送她了。

“遲早有一天,我給你挂個號看看精神狀态。”晚飯時喝了點,一如既往拌嘴。

“怎麽看到高知美女,就想要人家當你老婆呢?”

冉尋回敬了幾句,笑着探回身。

隔着玻璃目送梁荔被人接走,才把車窗升起。

取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輸入時沒有卡滞。

只等待兩次忙音,就被接起來。

車旁燈光搖曳,行人梭巡,熱鬧繁華,一時分不清是即将拂曉的晨,還是月光過于朗柔的夜。

“喂。”冉尋輕啓唇,安靜聽另一端清冷應答聲。

“游老師,嗯,現在來接你。”

總之,大抵是個比前陣子都要暖和的初春。

-

冉尋的新居這次離城區不遠,一片剛建好,還沒來得及大規模對外發售的私家小區。

不是郊區,也比先前有煙火氣許多。

游纾俞朝車窗外看去,深夜竟還有擺攤賣柿子的小販,紙板上畫了惟妙惟肖的水彩圖畫,很讨喜。

住宅區保安措施很好,窗口的燈亮了沒幾戶,靜谧閑适。

也襯了小區的名字,“月亮灣”。

暗暗将地址記下。

像是有感應,冉尋打破沉默,清亮音色浮動在昏暗中:

“第一次追人就追到家裏。下一次,游老師又想追到哪裏呢?”

是埋怨她不請自來嗎。

游纾俞今夜坐在副駕駛,聞言,無聲握住公文包提手,答:“你讨厭的話,我會克制的。”

會克制,但不一定能做到。

下次還是有招呼不打一聲,就追到這裏的可能。

冉尋勾唇,試探一下,就悄然撤回。

“哪有,被游老師這樣優秀的人追,幸運都來不及,才不讨厭。和朋友說了,她都不信呢。”

思緒随身邊人柔軟、卻似乎意有所指的言語浮動,舒緩收緊。

心中因冉尋話中“幸運”二字而悸動,又咀嚼她末半句語氣,覺出幾分不對勁。

游纾俞嘗試發問:“你和朋友提及過我了嗎。”

她本該覺得欣喜的。

只不過一句“想追”,就被冉尋炫耀一樣在朋友面前公之于衆,她極安心,并隐隐嘗出甜味。

卻又仿佛被剝奪身體掌控權一樣,本能地開始掌心泛汗,心悸,恐懼。

冉尋視線稍向旁瞥,就看見游纾俞隐在黑暗中的小動作。

她有個小癖好,喜歡研究旁人的心理,對游纾俞從前更是了解,知道這代表女人心中排斥。

無聲笑笑,心想梁荔不信确實是有幾分道理的。

恐怕就連本人的她們兩個此時都存疑。

壓下心思,安撫般柔聲答:“沒關系,她那個人心裏不挂事,很快就忘。”

“……我不介意。”游纾俞出乎她意料,平靜開口。

“冉尋,我想追你。”垂着眼,“你可以順你的心意,不必顧及我的感受。就算再過分,我也接受。”

冉尋看了眼身旁人。

規整,嚴肅。如外人所言,清冷淩厲到極致,一心科研,不像會騙人。

本能動作不會假,但女人口中說出來的赤忱承諾,願意遷就,也讓人想信。

游纾俞很少撒謊,因為不擅長。可那時,卻又對她撒了那樣的謊。

直到現在,提及那些敏感話題也本能抗拒,眉眼間蕭條冷寂。

在藏什麽呢?竟隐忍到不想讓她窺知半分線索。

“那我就不困了。”冉尋轉變話題,故意露出些撒嬌蔫壞,逗游纾俞。

“做什麽都可以的話,我很期待,一會游老師想要怎麽追我?”

游纾俞垂眼,不願意正面答。

卻很快啓唇,回應她,音色低緩:“你很好奇嗎?”

最近觀察過嘉大校園裏的小貓,某一只被學生們溺愛得圓潤親人。

毛色純白,尾巴翹得高高的,在綠化草坪中撲黃蝴蝶,偶爾蜷伏在池旁,看裏面的游魚。

目光沉浸,看了開車的冉尋一陣,覺得像。

耳根處也已經有些招架不來的熱意。

恰好冉尋這時偏頭與她對視,笑了下。

空氣中仿佛能讀出莫名且暧昧的思潮。

“上樓再說。”游纾俞偏頭。

車駛進車庫,之後,游纾俞随冉尋一同邁進電梯。

等待幾秒鐘,直達她的居所。

冉尋的新居比原來那一間公寓要小,沒有做上下層分隔的裝潢,色調純淨,淺淺的鵝黃底色,很素淡的住處。

牆上懸着頗有個性的藝術畫框,長桌微亂,中央擺放一只花瓶,插着尤加利葉和月季。

是冉尋會喜歡的樣子。游纾俞進門時便這樣想。

舉目望去,冉尋的琴占據了客廳大部空間。

在那場鋼琴藝術圈為之驚豔的獨奏會上,她也曾見過。

不過那時隔着數十排座椅與人群,如今卻變得觸手可及。

冉尋體貼為游纾俞準備了拖鞋,自己則率先走進,将空調和角落裏的加濕器都打開。

按捺不住手,寵幸了一下愛琴,彈出不知名的歡快節奏。

接着覺得站着累,很快沒有坐相地倚進了沙發。

不像是臺上那麽優雅有距離感的鋼琴演奏家,反倒像深夜加班後,一個邀游纾俞來家裏坐坐的年輕鄰居。

但哪裏有這麽出挑的普通人呢?

長發柔順稍卷,取下口罩,露出高挺鼻梁,下颔線光潔流暢,懶散姿态也格外吸引人。

被那雙眸色清淺的貓兒眼掃過,看見嘴角噙着的柔柔笑意,心頭也鑽出些遐想來。

“游老師随便坐。今天下午都在外面,沒來得及收拾房間,但還算幹淨。”冉尋引導她。

游纾俞應聲。

抛卻矜持,選了冉尋旁邊最近的位置坐,能嗅到清淡栀子氣息。

“吃過飯了嗎?”冉尋随口關心。

她解開外套紐扣,想像平常那樣就甩在一邊,過會兒收拾,又想起游纾俞在。

遲疑的時候,衣服已經被一只清瘦的手接過。

游纾俞答她:“吃過,不餓。”

将外套放在膝上,步驟有序地疊好,無一絲褶皺,動作自然且不顯突兀。

冉尋想起從前,她們仍在學生時代時,于同一間雙人寬敞宿舍同住,對方也是這樣。

不喜歡她丢三落四,甚至當面冷臉說她,卻背後無言替她整理好一切,井井有條。

冉尋覺得做游纾俞的家人或許挺幸福的。

不過那時她們是室友、朋友。

且冉尋膽子大得很,想做游纾俞的女朋友,想睡她。

但現在看來,家人和女朋友,不算沖突。

游纾俞都說她可以為所欲為了,再過分一些的事也沒關系。

“這算是游老師追我的步驟之一嗎?”冉尋輕笑,有意渲染氣氛。

撒嬌般,身子也倚得離游纾俞近一些。

很快察覺到對方軀體微僵。

“不是,但你喜歡的話,我就願意。”游纾俞低聲答。

“…做什麽都願意。”

看見冉尋似笑非笑,眼神柔軟的模樣,她一瞬感到羞恥。

但想起現在身處的地方,強迫自己沉下心。

開口:“下午接朋友,上午是一直在練琴嗎?久坐對肩頸還有身體都不太好。”

“我……想幫你按摩一下。”

冉尋有些意外,但很快笑意更深,“嗯,原本晚上也要練的,但現在游老師來了,還說要幫我,也不虧。”

這應該就是不谙世事,純情得緊的游老師的追人第一步了。

可惜她實在剛剛想得太多,還以為游纾俞會做些更不正經的。

不過畢竟是大學老師,端肅才是常态。

換了個姿勢,背脊向後靠,按游老師口中指示聽話擺姿勢。

卻不意間貼進帶有木質調冷香的懷抱。

有種錯覺,如同跟随口令一步步陷入陷阱,最終被女人親昵摟入懷中。

冉尋察覺到屬于游纾俞的手覆在肩膀,力度很輕,探索着為她找準位置。

“疼了或者不舒服,就叫我。”飄進耳畔的聲音一如既往清冷。

這是游纾俞女朋友的特權。

也是從前,每晚從琴房回來,冉尋翹首期盼的。

以至于分手後出國,她坐在淩晨的那趟航班上,格外惋惜,難受到用了一卷又一卷紙,引得空姐擔憂側目。

睡着時都在想,游纾俞竟是直女,喜歡男人。

這樣細膩溫柔的“特權”,算是平白浪費了。

與那時已然相隔許久,襯得六個月的缱绻都像上一輩子的經歷,卻在今晚複現,勾起最深層的貪戀本能。

游纾俞為她細細揉捏肩膀,安靜認真時,墨發低垂,清隽得像無從挑剔的冰美人。

冰山棱角卻都早已消融殆盡。

“困了。”冉尋輕聲開口。

肩膀上的手勁一松。

游纾俞望進她眸,“我送你去卧室。”

心潮疊起,在冉尋困倦阖眼的瞬間,輕悄悄俯身。

落一個漣漪般的吻在她唇畔。

冉尋乍醒,只來得及嘗到唇上微微水汽,看清女人側頰遲遲飄起的淺粉色。

想着,游纾俞既然那麽會,追她的第一步又怎麽能止于按摩。

想必是蓄謀已久,要夾帶私貨的。

那索性順她心意。

冉尋勾一縷女人墨色發絲在指間,擡眸輕輕笑,“好狡猾呀,現在不太想睡了。”

“回卧室,還想要姐姐再揉揉,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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