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冉尋将人請進來, 順手帶上門。

還從沒見過游纾俞會順着她不正經的話說下去,于是彎起眸子,善解人意問:“真的?現在被子裏還溫熱, 去嗎。”

本以為女人不會當真的,畢竟她只是随口一說。

周末睡到自然醒,開門一瞧, 竟然是昨晚才在相同場景分別的人,還主動抱住她。

任誰都會多想幾分。

女人不經逗,抱了一陣總算緩過神,匆匆瞥冉尋一眼, 窘迫拉遠距離。

被意味深長地掐了掐腰際, 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多出格的話。

“你該起床了。”輕聲回。

“好呀,昨晚被游老師按得舒服,你走之後我就休息了, 睡得很飽。”

冉尋慵懶伸了個懶腰,連話音都被拖得長長的。

擡手, 頗有禮貌地示意游纾俞到裏面坐。

也像從沒說出剛才的邀約一樣,轉移話題,“吃過午飯了嗎?沒吃的話,我來點外賣。”

“不是有廚房嗎。”游纾俞靜靜看她,有些意見,“我給你做。”

到廚房,打開冰箱, 依舊是前幾天的模樣, 孤零零幾只水果擺在冷藏室裏, 空蕩得可憐。

冉尋挪步到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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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有點心虛,“最近有點忙, 沒時間去超市采購,廚房可能讓游老師下不了廚了。”

結局就是兩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坐着,臨近十二點,品鑒一番外賣軟件上的美食。

最終選定幾家,愉快下單。

“不好好照顧自己,生病怎麽辦?”雖然游纾俞看上去并不怎麽愉快。

她們是挨着坐的,聞言,冉尋笑得肩膀微顫,故意貼近,逗她。

“游老師好姐姐呀。嗯,記住這套說辭了,反正我也不小,之後就拿這句話騙妹妹去。”

游纾俞手蜷緊,依舊筆直坐着,不為所動,“你喜歡比你年紀小的。”

“?”冉尋有點困惑了,但思維迅速轉彎,笑得更深。

“随口一說嘛。本人的确比較招年紀小的喜歡,因為大勢所趨,越年長越香呀。”

“比如……比起妹妹,我更喜歡游老師這樣的。”

分不清真假,卻又直白坦蕩的情話。

旁人說出口會覺得被冒犯,但冉尋說的時候,游纾俞只被她純良柔軟的笑眼蠱惑。

雖然她并不相信是冉尋的真心話,只不過是她調和氣氛的狡黠小手段而已,可依舊為之心酥。

游纾俞理了一下耳邊發絲,低垂雙眼,又開口:

“你的意思是,有許多年紀比你小的人在追求你。”

不止年紀小的,簡直老少通吃。

冉尋沒想過正午時分游纾俞思維會這麽缜密,甜言蜜語竟都糊弄不過去。

偏頭一瞥,忽看見女人輕抿着唇,說完話就保持沉默。

“有啊。”冉尋向來坦誠,不打算隐瞞,“在國外那個時候挺多的,不過我愛護小幼苗,沒忍心糟蹋。”

應該是其中沒有讓她心動的。

游纾俞通曉冉尋的性子,在心裏暗暗翻譯她的話。

從前就是,心理潔癖嚴重,不喜歡的絕對碰都不碰。表面溫和有禮,背地裏指不定因為被打擾生活而炸毛。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在異國他鄉,有了一段或許刻骨銘心的戀情。

游纾俞親眼所見。

強行喚醒的回憶糟糕不已,心跳一點點下墜,負面情緒無聲攀附。

“別擔心,回國我就不吃香了,目前還只有游老師一個追求者呢。”冉尋笑着補充。

她總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句話讓她如墜冰窟,又一句話便讓天晴。

游纾俞去看她,發覺冉尋不知什麽時候變了坐姿。

學她講課或是開會時的模樣,正襟危坐,模仿得很像。

不笑冷臉時,還真有幾分姐姐的模樣。

“等飯間隙,現在我也來關愛一下游老師吧。”

冉尋偏頭看一眼游纾俞,視線稍頓。

擡手輕挑起她額前的碎發,整理好,不露聲色問:“這麽着急跑過來想見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頭發也沒打理好,依稀可見剛剛被冷汗沾濕的模樣。

剛才門外,女人模樣倉惶,舉止也不像以往那麽冷靜。

讓冉尋想起那一日,她在陌生的酒店房間裏看見的,病着的游纾俞。

她甚至懷疑,不是自己沒睡醒,而是游纾俞沒睡醒,連恪守的矜持原則都不顧了。

“我……”冉尋坦誠,游纾俞也不想欺瞞,靜靜盯着她雙眼。

“我做了個夢,關于你的。”

冉尋強撐出來的正經模樣破功了,顯然好奇至極,問:“什麽方面的。”

奇了怪了,還有些許離譜,她能說她昨晚也夢到游纾俞了嗎。

可能因為昨晚手滑,發了不害臊的話,夢裏也就将所思所想展示出來。

顯然不局限于“想上”,還來了點出界的加工。

“是噩夢。”游纾俞抿了一下唇。

話音頓了許久,似乎不願意再回憶。

既然是噩夢,便沒什麽詳細描述的必要了。

冉尋只單純從女人剛剛的神态上捕捉到的細節,就能大致推斷出來。

“那就吃點好的。”她回歸人生導師的身份,柔聲勸。

思考了幾秒,輕輕在身後撫摸游纾俞的背脊,“有這樣一種說法,煩惱大多盤踞在胃裏,吃飽了,有滋有味,就能把他們都趕走啦。”

吃飽、有滋有味。

好像是距游纾俞很遙遠的事,已經很久都沒體驗過。

她只是着迷于,冉尋能将任何大道理都浪漫且輕快地講述出來,讓人不自知乖乖就範。

若換成自己,恐怕只能想到胃病受情緒影響的傾向性研究。

想起那些被緊盯着窺視的晚餐時分,一邊想作嘔,一邊克制住自己,機械地咀嚼吞咽。

“好,一起吃。”游纾俞默了默,悄悄撒謊。

“不用擔心,夢的內容已經忘掉了。”

盡管她不知重複做過幾遍。

冉尋點的外賣還算豐盛且營養均衡,量也不少,大概是顧及有兩個人用餐。

餐桌上泾渭分明,她推到游纾俞那邊的都是清淡但精致的小菜,自己這邊則是沾些鹹辣的,以及一些興致所至的新嘗試。

游纾俞再次嘗到類似“生分”的異樣隔閡感。

雖然冉尋已經刻意将這種防備淡化,甚至不仔細揣摩,都發現不出來。

“游老師飯量這麽小。”冉尋看游纾俞沒夾幾筷就擱下了,米飯只吃了一個小角落。

“你嫌浪費的話,我帶回去加熱當做晚餐。”游纾俞坐她對面,想了想,開口。

怎麽有讓客人吃剩飯的道理。

冉尋笑着擺手,“不啦,區區一個瘦弱苗條的游老師,我還是能養得起的。”

只是有點擔心,雖然現在天氣暖和起來了,但游纾俞吃這麽少,怕不是吹一陣風,就能被涼意浸透身子。

怪不得每次去握她的手,都是冰的。

“下午我要出門,去劇場一趟。”午後,冉尋開始整理行裝,“就不留游老師了。”

背對着游纾俞,但是能察覺到,女人端坐在沙發上,應該在專注望着她背影。

胸口忽然鼓動一下。

冉尋開口,藏着些試探意味,“你去嗎?聽小蔣說,你閑暇的時候常去那邊聽音樂會。”

轉過身,想了想,也不知為什麽,補充一句,“下午有場交響樂團與倫敦愛樂合作的場次,還挺難得的,我想去聽聽,估計游老師也會喜歡。”

“不去。”話音分外冷淡。

像意識到太生硬了,游纾俞垂眼,“……下午學校有場線上會要開,沒時間。”

冉尋看女人偏過頭去,剛剛還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迅速規避。

抗拒的潛臺詞。

自嘲笑笑。

也對,劇場那邊都認識她,卻不習慣她帶人來,萬一心直口快,将游纾俞和她的關系大肆描摹,豈不讨嫌。

女人說要追她,至今卻不喜歡身邊人知曉她。

“那就回見。”冉尋禮貌颔首。

-

傍晚五六點鐘,結束工作,冉尋從後臺走出劇場。

期間翻看一眼手機。

上午她睡覺時,有幾個來自游纾俞的未接來電,應該是因為噩夢,想找她,卻沒被接通。

下午手機靜音,仍有一個未接來電,來自她與女人從月亮灣告別後。

但冉尋不太想回撥過去了。

她有點餓,煩惱充斥腹間,沒力氣,也沒心思按下那個按鈕。

游纾俞開會應該也挺忙的。

執拗地,又有電話打進來,似乎算準了她出劇場的時間。

冉尋安靜等十幾秒的空隙,在心裏默數之後,通話無人接聽,自動挂斷。

去附近走路五分鐘左右的停車點取車。

車輛臨街,樹蔭下擺着長椅。

其上坐了一個女人,白皙側臉隐在日暮暗光裏,将手機抵在耳畔,無聲等待。

薄灰色大衣與筆挺西裝褲,依舊是午前的裝束。

冉尋止住步子。

“游老師。”她啓唇。

距離實在太近了,聲音沒能如願從聽筒裏傳出,卻由空氣呈遞進耳畔。

游纾俞視線投向道路一端,怔怔起身。

碰倒身旁長椅上的幾個易拉罐,發出叮當輕響。

坐得太久了,從樹枝間還有溫潤的日光開始,到太陽西沉,吞沒最後一絲熱度,雙腿有些僵硬。

冉尋沒有動,無聲表明自己目前的心情。

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游纾俞卻已經抛下了手機,朝她匆匆走來,只幾步路,于是轉眼間就來到她面前。

“我想和你一起吃個晚餐,我請你。”

“不是說有會議嗎?”冉尋平視着女人,“改天吧。”

掠過單薄身影,去提車。

“會議開過了。”游纾俞跟在她身後,輕聲開口,“中午沒吃多少,現在……”

冷風吹過,女人似乎瑟縮一下,話音稍頓,“現在煩惱攢下了很多,你能再陪陪我嗎?”

先是拒絕,後又追過來。

冉尋從車窗玻璃的倒影裏,看見游纾俞單薄的身軀,卻看不見她神情。

因為被矛盾與秘密填滿。

“在這裏等多久了?”她問。

果不其然聽到女人回複,“沒多久,只是碰碰運氣。”

“游老師,你特別不擅長說謊。”冉尋回過身,靜靜望着她。

走到游纾俞剛才坐的長椅附近。

這次沒有遮擋,三、四個散亂的易拉罐裝酒瓶倒在椅子上,沒來得及扔進垃圾桶。

“喝了酒,身子有暖和起來嗎?如果冷,為什麽不走五分鐘的路,進劇場找我?”她冷淡發問。

游纾俞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我、我就是來看看你,不想打擾你工作。”

冉尋開車走了,心也空落一塊,她跟着走到劇場。

徘徊在入口,內心的聲音警告她不能進去,會帶來麻煩。

但沒人知道,她有多想答應冉尋的邀約。

多想和她一起坐在劇場裏,在那麽多聽衆身邊,在日光下聽一場音樂會。

“你走了之後,我怕你生氣。”游纾俞悄悄拉住冉尋的袖口,頭卻垂得很深。

就在路邊等着,想等到冉尋工作結束,去找她。

可是電話果真打不通了。

臉頰有些微燙,思緒也飄忽不定。她想,打不通也沒關系,拒絕的是她自己,被冷落也沒關系。

她自己回家就好。

至于為什麽選擇買酒而不是熱咖啡?或許在心中也存着壯膽的心思。

等待冉尋出現的可能性。

游纾俞從身後抱住冉尋。

借昏暗天光遮掩,以醉意當做盾牌,不顧道路車水馬龍,人言喧嚣。

“對不起,沒能陪你。”話音無措。

“這個晚上都想給你作補償,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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