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冉尋停了笑。
用手托住搖搖欲墜, 酒醉後不甚清醒的人的腰身,認真說:“現在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游老師。”
車窗外人來人往,行人談笑穿梭, 只不過一扇車門之隔,後排兩道身影糾纏。
游纾俞重心放低那一瞬有些暈,指尖按壓太陽穴。
被昏暗籠罩的狹窄車內空間裏, 晚霞隐退,冷玉般的面頰混着夜色,染上酡紅。
聽見冉尋的話,眼睫低垂, 思索良久, “在親你。”
“所以是頂風作案了?”冉尋開口。
她将女人撈着跨坐在腿上,圈住那截纖細腰身。
弱不禁風的身軀,縱然吃過晚餐了, 還是輕飄飄的。
偏頭看了眼窗外,冉尋笑笑, “沒關系嗎。”
游纾俞居高臨下盯着她看,微眯起眼。
但并不淩厲,眼尾染紅,視線反倒朦然。
将無框眼鏡摘下後,放到旁邊,捎帶涼意的雙手按在冉尋肩膀上。
視野被遮掩。
女人俯下身,再度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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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稍有偏差, 柔軟只在嘴角流連一瞬, 就直奔主題。
冉尋嗅到紅酒氣息與木質調香味混雜糅合, 一種複雜但卻迷人的疊加。
由游纾俞微促的吐息暈染,囿于密閉的車內空間, 使得這個吻生來自帶鼓點一般,綿長卻又驚險。
隔着女人那身禁欲感十足的薄灰外套,虛虛摟着,觸到的軀體卻很快變燙發軟。
呼吸不暢,很快有人升起想逃離的心思。
冉尋很體貼,将人放跑。
她本就沒喝酒,欺負醉了的人怎麽行。
“還來嗎?”唇也是水紅色,但冉尋不慌不忙,正經向女人請求下一步指示。
雖然心跳聲也有些雜亂,但她散漫慣了。國外随處駐足擁吻的人很多,不算什麽稀奇,她也并非在意他人目光的人。
只是擔心游纾俞醒酒後會後悔。
市中心人流量多,萬一不走運碰上她的哪個學生,影響多不好。
“你不想和我接吻嗎。”游纾俞眼睫低垂,聲音很輕。
醉後,不僅單刀直入,用詞也大膽了那麽多。
冉尋正思考着該怎麽答,女人失落撇開視線,小幅度掙紮起來。
請求,“……那你放開我,我去旁邊坐。”
怎麽可能真就放人跑了。
她把游纾俞圈回來,一手壓着女人背脊清瘦微凸的蝴蝶骨,在她嘴角哄誘般吻了幾下。
讓她看着自己,無辜且理直氣壯,“沒拒絕就是都要。”
游纾俞打量着冉尋,面頰緋紅。
嘴角揚起極淺弧度。
不在清醒狀态,因此格外好哄,看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麽。
冉尋被引得胸口逸出一絲甜,勾着表面強勢但只是裝樣子的游老師,安撫般又淺淺在她唇角印了幾枚吻。
“有點熱。”親吻間隙,游纾俞直抒胸臆,輕拽了拽她的衣襟,“冉尋,想要關暖風。”
可是車都還沒啓動,哪裏來的空調暖風。
冉尋覺得再這樣下去,就真的糟糕透了。
原本只是吃個晚餐而已。或許,她應該在游纾俞叫侍者開那瓶紅酒前就出聲制止。
沒想到會如此磨人。
…
開車到還有印象的郊區公寓,從地下車庫出來,坐電梯直達九層。
冉尋征得同意,從游纾俞包裏取出鑰匙開門。
玄關處又被勾着脖頸索吻,克制着應付了幾下,扶着女人一路到卧室。
這裏她來過。
之後一周荒誕不經的“情人關系”,她曾幾次和游纾俞相約來卧室,談心交流,隐晦試探。
到底還是沒能做什麽出格的事。
她們分別六年,剛開場重逢就做那些過于親密的事,不僅喜潔的游纾俞不願,冉尋也不想。
因為情節太庸俗。
冉尋走出卧室,去廚房,用熱水壺燒了些開水晾溫,倒一杯回去給游纾俞放在床頭。
做這些事時,才發現,只不過有一陣子沒來,這間還算寬敞的公寓竟顯得更加空蕩。
沒有多少平日居住過的痕跡,靜寂死板,雖然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但光潔的辦公桌似蒙上一層看不見的灰塵,黯淡失色。
冉尋扶着游纾俞坐起來,柔聲勸:“酒刺激腸胃,喝口溫水。”
游纾俞醉後很乖,捧着玻璃杯,殷紅的唇貼在杯壁,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喝。
喝完就匆忙拽住冉尋,埋頭,輕輕開口:“別走。”
市中心開車到郊區要費不短時間,大概是路上已經有些醒酒了,又或許知道一旦回到冉尋厭棄的這裏,就意味着今晚快結束。
“不走的話,游老師給我準備床鋪嗎?”冉尋淺笑着問一句,實則在開玩笑。
送人回家、給人倒水的任務已經完成,她也不必擔憂游纾俞今晚的安全。
起身,接過女人手裏的長玻璃杯,想送回廚房。
“……可是我頭有點暈。”背後嗓音清寂。
游纾俞掀開被子,坐起來的時候有些恍惚,閉目歇了幾秒。
沒能站起來,只好在床沿處望着冉尋的背影。
“今晚還沒洗澡,我怕會摔。你在這裏坐坐,就半小時,可以嗎?”
還真是愛幹淨。
冉尋想起之前在酒吧,游纾俞喝得多了些,在盥洗室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看了眼時間,尚有寬裕,她握着玻璃杯,點頭應允。
微蹙眉,添一句,“下次別喝酒了。”
游纾俞安靜望着她,答應,“嗯,就這一次,之後都聽你的。”
這個狀态,也不知是還醉着,或者是已經半醒了。冉尋沒能從女人臉上瞧出剛才幾分可愛的嬌氣。
她跟着游纾俞去選沐浴露,看見女人頗為講究,端詳幾只不同香調的瓶子,琢磨一陣,選了其中一個味道。
花香甜調的。
目送她進浴室,冉尋恪守客人本分,就在客廳沙發上等。
浴室亮着虛晃如月色的光,昏暗裏似乎溢滿了水汽和熱意,長久看下去并不禮貌,冉尋只盯一會就收回了視線。
卻在空蕩的茶幾桌附近,發現了不尋常的東西。
一張《麥克白》歌劇票,中心劇院,半個月後的場次。
只不過已經被撕成好幾半,丢進垃圾桶了。
誰送的呢?或許是好友,又或許是某個愛慕游老師的相親對象。
但如此凄慘地被分屍丢棄,大概足已證明女人的态度。
“冉尋。”隔着朦胧水汽,浴室方向有人喚她。
“我……”游纾俞似乎抿了下唇,“我的睡衣沒拿進來,可以麻煩你幫我遞進來嗎?”
冉尋應聲,看見玻璃推拉門映出的朦朦胧胧的影子,辨不真切,因此增添許多想象空間。
她心思仍放在那張歌劇票上,只按照女人的指示,去卧室,從收拾規整的櫃子某一格取出睡衣套裝。
咚地一聲輕響,格子裏似乎有什麽倒落下來。
之前在書架上冉尋看到過,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今晚平白出現,而且竟奇怪地與睡衣放在一起。
沒有上鎖,像是有人疏忽。
冉尋本不太想窺探的,可是盒子是推拉構造,剛才那一摔,已經露出了內容一角。
純白色,貓咪形狀的,外表看瞧不出什麽端倪,甚至分外可愛的——
用品。
貼心把盒子關好,若無其事将抽屜推上。
冉尋送睡衣到浴室那邊,恪守本分地放在門外,敲了敲門,告知一聲就算了結。
腦海裏仍在回蕩着剛才的畫面。
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游纾俞給她縫的護腕就繡了貓貓頭。
含混着水聲,游纾俞朝她道謝,“麻煩你了。”
聲音不清晰,被熱氣浸透,音色卻又蘊着水晶般清透。
十幾分鐘後,浴室門打開。
燈光被虛蒙蒙的白氣籠罩住,有人緩步走出來。
酒紅色的長款睡裙裹住過于白皙的肌膚,腰間帶子狀若随意地系了活結,慵懶松垮,卻依舊能看出不堪一握的腰肢。
向來在講臺上冷淡且嚴肅的人,脫下襯衫與淺灰大衣,私人的睡前時間裏,氣質竟截然一轉。
看到沙發上的人沒走,依舊規矩坐着,游纾俞稍垂眼,遮住眸底局促。
“謝謝你陪我,冉尋。”輕輕落下這麽一句話。
“我去吹頭發。”
卧室裏傳出吹風機的聲響,冉尋坐在沙發一角,一牆之隔,聲音不是很清晰,但香氣已經先一步逸散出來。
和平素木質調冷香分外不一樣的花果香氣。
她起身,輕敲了一下門,走進。
裝作體貼問:“還好吧,有沒有不舒服?”
抛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在想,究竟要不要隐晦委婉地提醒一下游纾俞,她需要上鎖的秘密已經洩露了。
“嗯,還好。只是一些低濃度的紅酒,沒關系。”游纾俞在鏡中看她,輕聲答。
言畢,覺得像在趕人,違背初衷,又補充,“但太陽穴還是有點疼。”
冉尋聽出了弦外之音。
但沒有順着游纾俞的暗示走下去,只是倚在門邊,微笑颔首。
“算是喝酒過後的附贈了,貪杯可不行。那游老師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先走了。”
最終還是決定不說。
她并沒有對游纾俞的偏見,快樂掌握在自己手裏很好。她只是……有些訝異。
印象裏女人清冷寡言,像朵純淨無暇的高嶺之花,不知什麽時候卻堕入塵間,多少個夜晚,雪色花瓣染上誘人殷紅。
那種可愛的形狀,是女人故意選的嗎?是否每次用的時候,都會想起她?
冉尋覺得耳根發熱。
……不能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她想,半小時前就該一狠心離開的,這比剛才在車上還要糟糕。
轉身,卻聽見背後有人喚她。
帶着家居拖鞋摩擦地板的窸窣響聲,柔軟微甜的花香氣撲來。
“冉尋,很晚了,你真的要走嗎?”游纾俞靠在她肩膀上,摟住她腰。
“我喝了酒,晚上胃會難受,你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