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這之後, 冉尋又逗了游纾俞幾句,可對方一味臉紅退避,總不肯透露更多, 最後甚至躲進房間裏不肯見她。

她哭笑不得。早知道不把貓還給鄰居小姑娘了,劫持三花貓貓,叫人家再多說一些小游老師的事多好。

但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留下更多遐想空間。

冉尋坐在客廳中央的圓形老式餐桌旁,剛剛游纾俞給她搬了幹淨的椅子。

她開車一個多小時,有些累,索性懶了, 坐着歇一歇。

故地重游, 她想起,這個背靠南窗的位置,她在那年夏天曾坐過無數次。

那時, 面前是頭發剛白了幾縷的李淑平,還有青澀卻格外引她心動的游纾俞。

傍晚前, 李淑平會帶着學校分給教職工的一半西瓜回來,藹然笑着給她們切。

再一轉身,擰開身旁的落地風扇,吹散一室燥熱。

冉尋将自己的那一份讓給游纾俞,托腮,從側面看她小口咬着鮮紅果肉。

秀色可餐,在奶奶托着熱湯從廚房出來的前一秒, 她禁不住吻了一下游纾俞。

順便做賊一樣吃一小口對方手裏的瓜。

游纾俞起身去幫李淑平, 再坐下時, 不知是不是被湯熏到,側頰緋紅。

“你不嫌髒嗎?”她側過身, 很小聲問。

“我覺得更甜了呀。”冉尋記起來對方是有潔癖的,但她不走尋常路,委屈巴巴,“你和我親的時候也會這樣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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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纾俞很快默不作聲了。

良久,才輕輕搖了下頭,垂眼去吃西瓜。

柔軟微紅的唇,貼在冉尋咬的小月牙上,像一個收斂的回吻。

游纾俞去次卧整理東西了,透過門窗,冉尋看見女人的背影,袖口翻挽,露出一截纖細手腕。

将抹布浸水擰幹,清洗良久無人打理的窗框。

很奇怪,無論是從職業亦或外表來看,女人身上向來流露矜貴氣息,可做起這些平淡瑣碎的小事,總是得心應手。

就好像,重返她以前走過的一切那樣熟稔。

兩個人分工合作,将有浮灰的舊屋收拾得幹幹淨淨,冉尋回車上,又搬進了一盆她從月亮灣帶來的花卉。

“辛苦你了,冉尋。”游纾俞幫她整理好內扣的襯衣衣領。

冉尋先是笑了一下,旋即迅速抱她一個滿懷。

剛剛的小插曲她可還沒忘,索性學以致用,“不辛苦,都是小游老師的女朋友該做的。”

光潔的硬石磚地面倒映兩個人的影子。

她埋進女人頸間,嗅到馥郁氣息,是她昨晚也用過的同款沐浴露的味道。

游纾俞有些羞,匆匆想掙開,但是腰肢猝不及防被輕捏了一把,頓時發軟,這次沒能走掉。

“我得去做飯了。”低聲開口。

“還要提前試着給奶奶做蛋糕。等一會,也給你……烤一份。”

明明在晚上的時候人比戚風蛋糕還軟,白日裏說出的話卻總是拒人千裏,像冰裏凍着甜膩的軟糖芯。

可冉尋格外沉迷。

她去廚房打下手,興致勃勃要幫忙做菜,游纾俞拗不過她,索性就站在旁邊耐心指點她。

最終順利得到一盤可樂雞翅,竟少見地色香味俱全。

冉尋得意忘形,端上桌時,想着不愧是做老師的人,三言兩語就拯救了她這個究極炸廚房選手。

午餐時,游纾俞難得食量多了一些,冉尋夾進她碗裏的菜,都悄然吞咽吃掉。

女人看着就瘦得不成樣子,瞧她一點點嘗試自己做的那道雞翅,滿足感油然而生。

冉尋撐腮笑着開口:“纾纾,今天之後我自信心爆棚,恐怕往後都想給你一直做菜了。”

游纾俞稍停筷,旋即安靜撥着小碗裏的飯,語聲溫和:“之後還要我教你嗎?”

無人知曉,平靜無瀾的外表下,她被冉尋幾句話撥弄得心緒不定,發絲遮掩的耳根靜靜升溫。

“往後”與“一直”。

曾經百般祈求擁有的事,由對方玩笑話的語氣說出口,卻令她格外心安,以至于雙眼稍溫。

“那肯定,我得賴着小游老師,看你被我喂得胖一些,不然……”冉尋沒兩句話就暴露本性,坦坦蕩蕩地盯着游纾俞看。

“手感不好。”

唇角弧度乖而無辜,讓人不忍心對她發脾氣。

游纾俞在桌子下面輕輕捏了一下冉尋手背,沒舍得用太大力氣。

像是被冉尋生動氣息感染,她竟也試圖頂嘴,“你總是彈琴,手上有繭,也……手感不好。晚上我給你塗護手霜。”

說完迅速別開視線,她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了。

她最喜歡的,就是對方那一雙骨肉勻稱,能奏出滌蕩人心般優美琴音的手。

“有繭不好嗎?”冉尋委屈垂頭,嗓音卻別有用心,“你明明很舒服的。”

游纾俞聽懂,臉頰燥紅,不看她了,匆忙拿起碗碟離開餐桌。

後面的人仍在說話,笑盈盈的,“我看次卧收拾得很幹淨,要不,今晚纾纾屈尊和我下榻這裏?”

廚房門被悄然合上了,砰一聲。

餐後犯困,伴着隐隐約約傳來的碗碟洗涮聲,冉尋倚在客廳一角的皮沙發裏,翻了下消息,逐漸眼皮打架。

隔壁鄰居的老式挂鐘敲響兩下,再醒來時,身上已經蓋了游纾俞來時穿的外套,清冽香氣籠罩了她。

游纾俞坐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木桌前,伏案,用鋼筆在記事本上寫着什麽。

初夏的光慵懶而緩慢地流淌,從翻湧的午後裏掬起一捧,灑滿故居,而最柔軟的光暈恰好落在女人肩側。

聽見冉尋醒了,游纾俞很快停止書寫,輕喚一聲她名字。

“冉尋。”

冉尋坐起來,思緒遲鈍,手指輕揉了幾下太陽穴。

怔然看着窗前的人,沒有應聲。

等到游纾俞坐到身邊,問她怎麽了,她才讪笑一下,答:“沒事,剛才做了個噩夢。”

冉尋不太經常做夢,無論是好的亦或壞的,因為現實中的大多事很少讓她挂心,過去就忘了,不會反複咀嚼。

但今天卻是例外。

“方便和我講講嗎?”手被游纾俞握住,很輕地順着撫摸,“說出來,噩夢就會翻轉了。”

望着冉尋忍俊不禁的模樣,好像在說她還信這個,游纾俞抿唇,“奶奶說的。”

“好,那我都告訴你。”冉尋信服地點點頭。

組織了一下措辭,讓噩夢稍微美化,她開口:“剛剛,我夢到六年前那個夏天了。你坐在餐桌對面,和我說我們不合适,要和我分開。”

如同夢境與現實交疊,場面和剛才她們午餐時的情景很類似。

奶奶不在的夏季某一日,假期快要結束。

游纾俞與她吃完午餐,宣布時嗓音冷清,不願給她留下一點僥幸。

游纾俞握緊冉尋的手。

良久緘默過後,答:“是我不好。”

她摸到了冉尋掌心裏的冷汗。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當時聽到這些話後,起初以為是玩笑,後來倉皇從客廳離開的冉尋該有多難過。

“夢是假的,怎麽認真起來了?”冉尋捏一下游纾俞指尖,“說出來就翻轉了,比如現在,你就又找到了我呀。”

做噩夢的是自己,卻仍有閑心安慰人。

游纾俞垂眸,為對方話音裏令她着迷的明媚氣息而心緒稍溫。

她接着問:“之後呢?還做了其他的夢嗎。”

“後來的夢我好生氣。”冉尋存心磨着後牙根,讓語氣變得兇一些。

“我去找你,可你閉門不見,都不願意和我肢體接觸,還和男人牽手氣我。”

她美化了措辭。

噩夢事實上就是噩夢,哪裏又僅限于牽手。

冉尋夢見自己沒有出國,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幾年,直到收到游纾俞的結婚典禮請柬。

看見她與男人的合照,露出淺淡卻幸福的微笑。

“我再不會氣你了,對不起。”游纾俞攬住了她腰,枕在她肩上。

言語此刻匮乏到極點,她懊惱自己過去怎麽會如此過分。

匆匆解釋:“那個男生是我當時的同校師兄,叫瞿極,我付了他半個月的飯錢,叫他來扮演的。”

越說越覺得自己不敢再看冉尋,又不能中途停下來,招致更深的誤解,只好垂頭小聲答:

“本意是就想叫他在我身邊站着,但是瞿極誤解了,把你認成我甩不掉的追求者,就牽了我的手。”

瞿極性格不拘小節,又熱心到過了頭,肯為飯錢演一場浮誇至極的戲。

事後,游纾俞回家後就開始幹嘔,整整一年沒再和這位師兄說過話,也開始懼怕公共場合與男人接近。

冉尋拍拍女人的背,察覺到對方急切慌亂的呼吸,柔聲安慰,“原來是這樣。”

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又問:“你的師兄叫瞿極?現在也在嘉大工作嗎?”

游纾俞想了一陣,颔首,但急于撇清自己,“是在學校裏見過一兩面,但最近幾年都沒再來往過。”

冉尋開始憋笑了。

拿出手機,翻出和梁荔的聊天記錄,對方炫耀的未婚夫,就是瞿極這個名字。

她給游纾俞看,“那你師兄還挺吃香的,把我發小給拱了。”

游纾俞驚疑不定,良久,才讷聲開口:“抱歉。”

她很難想象,冉尋那位明豔漂亮的調律師朋友,竟會看上這樣一個人。

“你說什麽抱歉。”冉尋摟住女人的細腰,“我可能還得間接感謝一下,還好他沒對你有其他心思,不然把你忽悠跑了該怎麽辦?”

“不可能。”游纾俞話音篤定,“我讨厭他,從始至終都不想和他再有往來。你也不要感謝他。”

她和男人沒概率,而且,現在的她很怕冉尋像從前那樣再生氣難過。

“好。”冉尋有被游纾俞嗓音裏的偏見小性子可愛到,含笑應承下來。

又問:“那你當時為什麽要找他來扮演呢?”

今天的游纾俞格外坦誠,冉尋知道,對方此刻是真将她放在了心上,願意将一切都開誠布公地告訴她。

“荔荔告訴我,她男朋友曾經牽了某個學妹的手,把人嫌棄得從此躲着她走。”她咬游纾俞耳朵,“不會就是你吧,纾纾?”

“既然這樣,為什麽當時還要和我說,自己是‘直女’?”

游纾俞心裏稍緊,仰頭,吻一下冉尋的臉。

就像在以行動證明,從前的話究竟有多荒謬。

沉吸一口氣,她從冉尋懷裏站起來,牽住對方已經被她捂得溫熱的手掌。

“跟我走,好嗎?”聲音平靜而柔軟。

“去一個地方,我會告訴你原因。”

告訴冉尋,在那個自己與她分開時的秋格外類似的季節裏,發生的所有。

連帶她荒誕灰敗,在從未與冉尋相遇之前的片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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