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堅定不移

第31章 堅定不移

邪界上空出現一群怪物,從混沌化出又糾纏到黑暗,溺出腥腥血紅,天穹猶如一具血盆,又似獠牙大口,許多未知怪物出現,掙擁沖破蒼穹落下大地,駭然可怖。

遽爾五顆靈珠升起,形成一道強大有力的陣法沖向蒼穹,深藍光芒層層傳及天際,靈珠運轉,五珠伏魔陣生成,立馬将怪物鎮壓,封印所有邪氣,邪界穩定。

正在五珠伏魔陣不停傳出靈力,陣法延伸慢慢擴大,年深日久穩定邪界時,一顆黑藍邪珠從五珠伏魔陣落下,墜入人間。

一瞬間,五珠伏魔陣力量驟減,光芒黯下,陣法縮小,上空立刻裂出許多裂縫,被鎮壓的怪物再次顯現,殺氣騰騰,更加激烈沖破陣法,襲向人間。

殘缺的五珠伏魔陣經受不住一次一次攻擊,裂縫越來越大,終于在一天,陣法七零破碎,如崩潰的河堤從裏湧出許多怪物和未知生物,洪水般湧向人間。

畫卷滾動,顯出邪物逃出後的人間慘象,不複生機,萬物凋敝,滿目瘡痍,紅骨堆蛆,如萬劫地獄,四處可見流離失所百姓。

施花淮道:“看到了嗎,萬劫珠若是不回歸五珠伏魔陣,那麽這世間早晚有一天會變成這幅場景。現在邪界已出現裂縫,五珠伏魔陣維持不了多久,這萬劫珠牽連着整個修真界的命運,你是不能帶走它的。”

千墨離面色凜寒,看向金來香,金來香道:“既然我家徒兒如此重要,為何宮主還要派人殺他。”

施花淮擡起手在嘴邊,笑出聲,身子輕飄落在地面,盯着金來香:“本宮讓你看這些,意圖非在告訴你這萬劫珠的重要性,而是告訴你,這天下蒼生的命運,你一人可擔不起。萬劫珠只需交到我們醉花宮手裏,至于要怎麽處置,是殺是留,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金來香看着畫卷景象:“他現在只是一個孩子,不是萬劫珠,這些事不該跟他有關系。”

“可惜,他體內有着萬劫珠的力量,此事容不得他站外邊。”

“那道力量已經被封印起來。”

“既能封印,便能解印,陰天血力是何等可怖的力量,這般力量,是儲存在一個沒有意識沒有生命的器物裏面安全,還是寄存于一個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身上安全?”

“花宮主,我是他的師尊,我會肩負起護他安危的責任,他體內那危險的力量,我也會盡我所能阻止,不會讓這力量危害世間。”金來香态度堅決,絲毫不退半步。

施花淮眸中掠過狠辣:“金來香,你憑什麽認為以你一人之力能擔得起整個修真界的命運,你又憑什麽認為,你能夠改變這顆邪珠?”

“花宮主,你要的是天下人,而我要的是我徒兒。”

千墨離握着金來香衣擺的手掌忽而用力收緊,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施花淮眼中戾氣浮動,怒極反笑:“金來香,你未免太自私了,你字字句句提到它,可有想過天下蒼生?”

金來香神色坦蕩無懼,看着施花淮,表明立場:“我是千墨離的師尊,又不是天下人的師尊,我不以我家徒兒為重,為何要以天下人為重?我是只屬于千墨離一人的師尊,不需要去考慮其他人怎麽樣,如果你聽不懂,我換一種說法告訴你——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千墨離身軀一震,抓住金來香衣擺的指節漸白,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攥緊,側目看向金來香,眼裏一片混沌。

他就像個被人打亂的句子,找不到準确答案,只知道腦袋嗡嗡作響,耳朵嗡嗡作響,胸腔脹痛,眼裏竟流下了一滴淚。

金來香感受衣袖被人用力拽着,垂下眼簾,竟見徒兒望着他,臉邊滑過一行清澈淚水,急慌得伸出手,覆在千墨離右臉頰,小聲道:“怎麽哭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警惕望着那臉色陰晴難辨的施花淮,輕拍千墨離背脊。

施花淮眼紗下的眼眸俯視千墨離與金來香,紅顏薄寒,那顆紅痣因嘴角輕扯微微一動,刺目鄙人,嘲笑諷味勁十足。

她看到金來香在說出這句話時,其實身體在微微害怕的顫抖,額間一滴冷汗流下,有誰會願意站在蒼生的對立面,又有誰真的敢于天下抗衡?

“金來香,你是不是以為你這種做法很叫人感動?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勇氣,敢為一人與衆生鬥?當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師,你和萬劫珠,一樣的自私!”

金來香語氣平穩,聽不出一絲波瀾:“有我這樣自私的人,自然也有為蒼生奉獻生命的英雄,自私也好,崇高也罷,我來一世,只想為自己而活。”

他與施花淮争論,還不忘哄着徒兒,看着千墨離臉蛋枕着他的手,嘴裏喘出熱氣噴在他手窩,淚珠流淌,心疼無比,當下手臂環抱千墨離,一手擦拭他臉龐上的淚痕。

徒兒能因他的話有情緒,自然也能因他人的看法而有想法,這完完全全是有着人的感情,為何他們都只将他視為邪珠,視為器品。若是千墨離願意獻祭,他尊重徒兒的選擇,若是千墨離不願意獻祭,那麽……

金來香喃喃自語:“大不了最後同他一起死去。”

忽然一道強勁攻擊襲來,金來香立即推開千墨離,結結實實挨下那一擊,瞬間飛出樓閣,沖破栅欄墜下地面。

“師尊?!”

千墨離一回頭,眼前紅衣一閃,直逼他面門,速度快如電光火石,他欲抵擋但那內力強勁,頓覺喉嚨腥鹹,猛咳幾聲,吐出鮮血。

無數條紅袖飛來纏繞他身軀,将他捆住,宛若一個紅繭。

就在千墨離快要被身上紅袖束緊,窒息昏厥神志不清,突然紅袖碎開,身體墜下被人接住,随後聽到砰砰打鬥聲,再睜眼時見自己被金來香抱在懷裏,跳到安全的地方。

“徒兒,待在為師懷裏別亂動。”金來香給千墨離輸送靈力,穩定心神,看着施花淮厲聲道,“花宮主是想明搶人嗎?!”

施花淮眉峰挑起,冷喝道:“今日無論如何你都必須交出萬劫珠,邪界一旦被破,豈是你我能夠承受。”她手腕翻轉,大段條紅袖立即如劍飛出,迅猛刺來。

金來香一手攬住千墨離,另一只手結出陣法抵擋,兩者相撞,爆發巨大氣浪,震得樓宇搖晃,碎瓦橫飛。

千墨離卻被金來香的手遮擋了眼睛,只嗅到了陣陣血腥味,不由驚懼,想要脫離金來香懷抱,被金來香按住腦袋。

金來香低斥道:“乖乖待在為師身邊,別動。”

千墨離掙紮:“師尊,讓我——”

“別胡鬧!”

金來香呵斥住千墨離,擡頭望向那鋪天蓋地紅袖,瞳孔驟縮,一股熟悉壓迫感湧上心頭,他手上動作加快,陣法更加凝聚,金光大散,抵擋施花淮的攻勢。

施花淮見他這副模樣,冷哼道:“金來香,你該沉睡就好好沉睡,別想妄加幹預這一切,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救別人!”

紅袖漫空飛舞,猶如密集暴雨傾瀉而下,金來香将千墨離牢牢護在懷裏,避免他被紅袖抓到,身上割出許多傷口,皮肉綻開,鮮血汩汩而流。

千墨離心尖一顫,呼吸粗重,金來香喘息不已,身體顯得很疲憊,他心裏越來越害怕。

“師尊……”他從沒有哪次這樣恐懼過。

“抓緊為師,別亂動,一旦你離開為師身邊半步,紅袖會立即纏上你,如果你被他們帶走,為師就真的很難再見到你了。”

金來香雙唇抿成一條線,臉色越來越差,手心溢滿汗水,手掌不斷催動靈力維持陣法。

紅袖飛旋,越來越快,帶着淩冽殺伐,突然一縷紅芒穿透金來香腹部,見血淋漓,深入肌膚三寸。

“師尊?!”千墨離捂住那傷口的血。

金來香一聲悶哼,雙腿一屈,跪倒在地,手臂仍将千墨離摟在懷裏,仰首看着施花淮。

施花淮冷冷一笑:“金來香,你的時間要不多了是不是,就這麽點攻擊便已經筋疲力盡了?”

“師尊,師尊,師尊——”千墨離眼底滿是驚惶,眼珠血絲漫步,抑制悲憤情緒。

金來香嘴角滲出鮮血,扭頭朝他一笑,随即閉上眼睛,嘴巴張合,不知在說着什麽。

千墨離眼動四方思考如何逃跑,一邊思忖拼死一搏,又聽得金來香道:“為師已經想出辦法,可保你不再受醉花宮追殺。”

正當他要問那辦法是什麽,強大紅芒猛烈沖襲,他被金來香按在胸膛裏,雖有師父在前面擋下,可仍是感到全身似被碾碎破碎,疼痛萬分。

猛地腳踝被紅袖捆住,紅袖迅速攀爬纏繞住他腰肢,整個人騰空飛起,耳旁風聲呼嘯,他被施花淮一把拽拉。

“徒兒,伸出右掌心!”

金來香一躍跳起伸出左掌,千墨離照着指示伸出右手,兩人手掌頓時緊緊貼在一起,一道金色符文驀然升起,圍在二人手之間盤桓。

紅袖撞在金光上化成灰燼消散,千墨離落下地,右手掌下意識與金來香五指相扣,金符文兀自光芒大盛,化成兩枚印記消融于二人掌心。

兩人一同摔在地,千墨離望了一眼右掌心,竟見掌心落下一個“生”字,剎那隐去不見。

而金來香強制立下符契,立馬遭到反噬,嘴裏吐出鮮血,慌得用手捂住,染紅了掌心上的“死”字。

施花淮陰森盯着兩人:“竟是同生共死契。”

同生共死契,如同其名,兩名契者一旦立下此契,生死永遠牽連在一起,一方死,另一方必也死去,但此契極為邪門又極端,早已失傳。

千墨離驚住:“同生共死契?”

施花淮神情怪異,既帶着震驚又帶着看戲子的譏笑:“金來香,你可真是夠聰明,但又愚蠢至極,你以為拿你的性命作籌碼就可以保護他了嗎,我們有的是辦法處置他,他一天不死,就一天別想好好活在這世上。”

金來香趴在地上嘔出殘血,擡頭淺淺一笑:“你抓走他,我立即自刎,我死,他便也會死,花宮主大可試試,我敢不敢。”

施花淮臉色鐵青,陰狠道:“你以為這種威脅對本宮有用?本宮連你也一起捉住,斬斷你手腳,割斷你舌頭,把你變成人彘釣鎖在大牢,讓你想死都難!今日萬劫珠,本宮非帶走不可。”

千墨離聽得施花淮要對金來香不利之言,生起無名火,微笑看着施花淮,透露濃烈恨意:“施花淮,這裏是百魁仙秀,可不是你醉花宮一人的地盤,你硬要抓我走可是會驚動不少宗門呢,你确定現在就要動手?”

施花淮眼裏閃着算計,微揚下巴:“你以為有你師尊在你就可以安全無憂了?我告訴你,你師尊是我醉花宮的人,你師尊的命也是我醉花宮做的主,你真的要信任你師尊?”

“徒兒!花宮主,你休想挑撥我們之間關系!”金來香急忙吼道,額角青筋暴起,聲音滿是警告。

千墨離卻是輕輕一笑,恭敬道:“花宮主,您的弟弟施定柔,好像在祝音門呢。”

施花淮神情驟變,目光瞬間冰寒:“你敢碰他一根汗毛?”

千墨離笑容愈深:“哪裏哪裏,我只是個小孩子,哪裏敢動得了人呢。”

施花淮臉色陰晴不定,眉目間怒火燃燒,明明還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可方才迸發的氣場竟讓她凜畏,祝音門也在附近,如果真要動手,奪走萬劫珠絕對沒有那麽容易。

她看向金來香,又看向千墨離:“邪界破裂之時,正是你們的祭日。你們師徒二人,絕對沒有哪一個會有好下場,好自為之。”一拂袖,一切恢複平靜,醉花宮等人不見蹤影。

千墨離連忙回身蹲下,扶起師尊。

金來香抓住他手臂,嘴角挂着血跡,皺眉道:“徒兒,方才花宮主說的話,你不要信半句,為師怎麽可能是醉花宮的人,為師在沒有到祝音門之前只是在醉花宮待過罷了。”

“我信任誰,是我自己說的算。”

金來香怔愣,千墨離語調低沉:“師尊不也堅定不移地信任徒兒嗎。”

“嗯……”金來香低下頭,內心歡喜,忽覺自己做的事終于能有了徒兒的回應,心中暖流之餘亦有些苦澀愧疚。

“師尊,那同生共死契是什麽東西?”

“顧名思義,你生為師便生,你死為師便死。你放心,為師會盡快找到破解符契的辦法,否則萬一哪一天,一方不小心吃飯被噎死,另一方正準備睡個舒服覺也跟着一起嗝屁。”

千墨離驚住:“師尊也不知這破解之法?”

金來香低嗽兩聲:“這破解之法已失傳許久,為師需要翻閱典籍所得才行。”

說罷手上化出鏡子,照了照:“還好還好,頭型亂得也很有美感,看來為師戰損的樣子也是很美啊。”

千墨離眉挑起,心道這未免也太不靠譜了,二人生命就這麽冒然地牽扯到一起,此後他不僅要顧及自己性命,還要顧及金來香性命。

從一開始他只是想拜金來香為師進入修真界,借這師徒之名方便行事,最後再斷絕師徒關系,可到現在來看,他與金來香的聯系越來越緊密,越來越深,想要一刀斷開,沒有那麽容易,事情似乎已不再按他所想那樣發展。

如果這符契解不開,那他豈不是要跟金來香一輩子都在一起?!

想到此,千墨離忙問道:“師尊,這同生共死契,你能解開的吧?”

“能。”

千墨離松了口氣。

金來香:“的吧……”

千墨離松出的氣又硬生生咽下。

施花淮帶着醉花宮弟子先一步下山,見山門前立着一手執白扇,清冷如谪仙的男子,并不理會。

白顏畫收起扇子道:“參見花宮主。”

施花淮越過白顏畫,在準備跨出山門前,眼紗下回轉眼睛,凜若冰霜:“金來香跟千墨離立下了同生共死契,你們滿意了?本宮早告知你們找到萬劫珠便立即銷毀,如今事情變得如此複雜,本宮倒要看看,虛世老兒要怎麽控制這萬劫珠。”

白顏畫聞言并未轉身,不冷不淡道:“恭送花宮主。”

施花淮嘴角露出譏笑:“你們遲早會後悔你們所做下的決定,萬劫珠,不,應該是千墨離,他一定會把修真界變成他的地獄。”

施花淮走後,白顏畫負手慢慢搖起扇,将情況以傳音符告知掌門,便回到百魁臺。

衆人中場休息完畢,千墨離跟着金來香回到廣場,在席上入座,等待公布名次。

看着自己第二名排次,千墨離忽生好奇。

這贏下百魁仙秀的第一名是誰?

上一世是他奪得頭籌,這一世也應該是他第一名才對,難道修真界出了個不得了厲害的後輩?

這個念頭只轉瞬即逝,千墨離便百無聊賴地撐臉玩茶杯。

管它什麽正道天驕所向無敵,妨礙他的人統統殺光,面對超群絕倫的千百人圍殺,他都未顫一根汗毛,便垂眸斂了眸子,打了個呵欠。

周旁弟子有知他便是那第二名佼佼者,皆笑臉攀談欲交朋友,千墨離不語,只有在金來香與他說話時,才吭聲。

不一會兒,臺上之人高聲宣布結果,從一百名逐漸報至第二名,每報一個,臺下皆響起喝彩之聲。

千墨離坐在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呷一口熱茶。

“第一名,戚袁青!!”

“咳咳咳——”千墨離茶水差點咽喉,赫然震住,驚駭地回頭看榜上顯現出的名字,瞳孔一顫。

戚袁青?!未來的魔教右尊戚袁青!

臺上緩緩走來年紀十三歲的墨綠衣少年,背負雙劍,身材瘦削單薄,烏黑發絲随風飄揚,一雙灰霧瞳孔無神,仿佛天地萬物都不曾入他眼中。

金來香停下了嗑瓜子,驚奇道:“咦,這不就是那一直跪在山門前的孩子嗎?”

千墨離聞言,仍是處在震驚不已,不由脫口道:“他就是戚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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