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寒潭相遇
第4章寒潭相遇
青落低低應了聲，小聲問他：“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重淵。”又過了很久，那人才回答，他的語氣淡淡，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慕青山聞言心中突地一跳，将那兩個字默念了一遍。
重淵。
是夢裏聽到的那個名字。
驚蟄，便是重淵。
“為什麽要跳寒潭？”重淵緊接着問他。
青落沒有很快回答，慕青山感覺到他心裏一瞬的慌亂。
“我其實，是想下去找個東西。沒想落入寒潭後靈力幾乎無法使出，便被一股力量拖着往下墜……”青落思索後，如是回答。
慕青山知道他沒有說謊，但似乎隐瞞了一些事情，具體是什麽，他無法知曉。
“是什麽東西？”重淵問道，目光有些沉。
“是，我的……”青落似乎在思索措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幫你找。”重淵緊接着說道，
“啊，沒事沒事，不找到也沒什麽關系，那裏太危險了……”青落沒想到他是要幫他，忙擺手拒絕。
那寒潭裏有千年的大妖，而自己要找的東西，應當是在大妖身上，并且得要他親手去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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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重淵面色平靜，語氣卻極為冷硬。
慕青山原本還在思考青落要找的是什麽東西，忽然腦中一震，反應過來另一件事——那寒潭裏的大妖，不會就是重淵吧？
青落卻是渾然不知，只顧着謝絕重淵的好意：“當真不用，我只是……我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重淵眉頭蹙起，聲音很冷：“你在說謊。”
青落不由一震，微微後仰，而後抿了抿唇角道：“抱歉……有些事，我不能說。”
“好。”重淵卻只淡淡落下一句話，并未再多問什麽，起身又坐回了篝火處。
青落坐在那，看着重淵的背影，一時不知再說點什麽。
慕青山等得實在很心累，也不知按這個進度，這兩人一晚上還能不能再擠出十句話，從方才到現在，他所能獲取的信息實在很有限。
青落忽然站起身，撣去黑色外衣上塵土，小心走到重淵邊上，将衣服遞還給他，輕聲道：“我，我并非有意欺瞞，只是這件事，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我不太會說話，讓你生氣了，對不起！”
慕青山能感受到他心裏愧疚無措的情緒，也看出他确實很不擅長同人搭話，甚至說話也有些捋不順，整個人一直很局促。
這交際能力當真不是很行，跟個小傻子似的，慕青山對上輩子的自己很是不滿。
重淵轉頭看向他，像是有些不解：“我沒有生氣。”
他的語氣依舊很冷很淡，青落和慕青山顯然都不信。
青落小心地問：“那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重淵：“沒話說。”
慕青山：還說沒生氣？
青落又問：“你不喜歡說話嗎？”
“我說話，讓人不喜歡。”重淵頓了頓，又道，“只是我以前，不知道。”
“你以前，不怎麽跟人說過話嗎？”青落聞言，似有感慨。
重淵沒有說話，只點了下頭。
“其實你看，我也很不會說話的。”青落若有所思許久，朝他露出一個淺淡而柔和的笑，我小時候，他們都說我是沒有心的小孩，是傻子，是怪胎。可我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懂，不知道因為自己哪句話，哪個動作，就惹別人生氣了。但好在，我不懂，也不在意，其他人說的話，也不會讓我覺得難過。”
重淵轉過頭看他，眸光晦暗不明。
“後來，我被師尊收留，教我習劍和術法。練劍很好，我覺得自己喜歡那個感覺，我其實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只知道自己很想練劍。”
青落在重淵邊上坐下，抱着自己的膝蓋，像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再後來，十六歲時，師尊讓我下山，我就一路走，到了很多地方，也學會了很多東西。我現在，是不是也能說很多話了？”
青落偏頭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映這篝火的暖光。
“你不是，沒有心的小孩。”重淵聽他說了一大堆話，只說了這一句。
“你看，你說的話，讓我很高興。”青落彎起眼睛笑了，他認真看着重淵的眼睛道，“你要是不知道怎麽說話，可以多跟我說說。”
重淵眼眸動了動，只說：“好。”
青落盯着他霧藍色的眼睛看了一會，再次打量着重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重淵，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是，妖嗎？”青落小聲問道。
重淵聞言眼眸一閃，并不回答。
慕青山心想：嚯，小傻子終于發現不對了？
“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說妖不好的意思，我就是想确認一下。”青落怕他誤會，忙解釋，“那寒潭據說有千尺深，又能吞噬人的靈力，一般人根本無法下去，聽說潭底有一只大妖……”
重淵不由微眯了眼，想開口說些什麽。
青落盯着他：“所以，你……”
重淵：“我……”
青落：“你是只水系的小妖吧？”
重淵：“？”
“我猜對了嗎？”看着重淵此時沉重的表情，青落笑了笑，繼而寬慰道，“放心，我雖是修士，但也知道妖也并非都是不好，況且你救了我，一定是個好妖。”
重淵問：“你為什麽，覺得我是小妖？”
“你身上一些不太尋常的氣息，我修劍道，這方面雖說不是特別敏感，但多少能感受到一些。”青落認真解釋，“我剛開始覺得，你可能是修士，但你剛剛說，從小沒接觸過什麽人，我就想你可能也不是修士。”
重淵配合地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的眼睛，很特別。我就想，你若不是修士，就應當是妖，但你那麽怕人，又沒什麽妖氣，應當是化形不久的小妖吧？而你能在寒潭裏救我，定是水裏的妖。”
青落覺得自己說的有理有據，說完還小心地看了看重淵的表情，覺得他應當沒有不高興。
重淵倒确實沒有不高興，只淡淡“嗯”了聲。
青落突然又擔心起來：“但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會去寒潭，那底下的大妖危險得很。”
重淵問他：“你見過那大妖？”
青落道：“我也是聽說，但我在水中感受到了底下很強的威壓，應當是只千年修為的大妖，你莫要再下去那裏了。”
重淵應道：“好。”
青落放下心來，又是笑了笑。
慕青山：他是不下去了，他就擱你邊上蹲着呢。
“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原身是什麽嗎？”青落又問他。
重淵想了想，面無表情道：“鯉魚。”
青落眼睛一亮：“錦鯉啊，傳說可以躍龍門的那種？”
重淵：“……差不多吧。”
青落有些好奇：“真的有龍門？你有跳過龍門嗎？”
重淵語氣淡淡：“沒必要。”
青落低低地“哦”了聲，又小聲道：“沒事，錦鯉也挺好的，長得就很好看。”
重淵：“……”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慕青山聽得有些犯困。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和驚蟄一塊入的墟境，現在他在青落身體裏，驚蟄是不是就在重淵那？
這裏是記憶之境，是虛幻的過去，但他和驚蟄兩道魂識都是從現世過來的，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同他産生聯系。
他盤腿坐下，試圖将魂識散出，但始終無法穿過那無形的屏障。又嘗試了幾種辦法，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只能四仰八叉地躺平了。
外邊，青落拿起樹枝在篝火堆裏挑動了幾下，忽然開口：“重淵，你有家嗎？”
木柴“噼啪”閃爍了下，重淵眼中火光浮動，他半垂了眼，說：“以前有，後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青落見他傷懷，不免有些自責，安慰道：“沒關系，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妖可以活很久的。”
慕青山：……您還真會安慰人。
重淵目光仍落在篝火上，問他：“你呢？”
青落靜了一下，輕聲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村裏的大娘說我是五六歲時被一只大狗叼過去的，不知道父母是誰，家住哪裏。”
“但沒有關系，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青落桃花眼微微眯着，笑起來，“重淵，你要不要以後跟着我？我帶你去看看人間。”
青落仍拿着那截樹枝，望着篝火，白皙的臉上映着明燦燦的火光。而慕青山覺得心像是漏跳了半拍，意識有一瞬間的空茫。
“重淵，替我去看看人間。”
那是夢裏，青落對重淵說過的話。
青落沒有轉頭，慕青山看不到重淵此刻的表情，只覺得他似乎是靜了許久才開口，他說：“為什麽，要帶上我？”
“我想，你還是一只小妖，應當也沒去過人間，外邊，還挺危險的。”青落認真解釋，“我下山三年去過很多地方，雖然不太會交流，但我的劍術還可以，遇到別的大妖，我可以保護你的，若是遇到修士，我也能把你藏起來。”
還未等到重淵的回答，山洞外忽然乍起一道驚雷，慕青山忽然覺得腦中一陣刺痛。
冷風一下子從洞口草木間隙吹進來，火焰霎時被吹散開，火舌迅速攜着無數星火将面前的畫面吞噬殆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