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瓜
地瓜
池歲閑是單眼皮，不說話沉着眸子時看起來很兇，特別是他真的生氣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
大黃叫喊了兩聲見自家主人沒有幫自己的意思聲音慢慢變小了，最後嘤咛着蹲在嚴舟野腳邊。
嚴舟野倒永遠是一副無所謂都可以的樣子雙手環胸倚在門框上，對方估計是很早就到家了，這時早已換下校服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衛衣配運動褲。
只不過這人永遠賤嗖嗖的池歲閑發覺不了對方到底什麽意思，帥是帥，就是太裝逼了。
今天對方絆自己那一腳的賬還沒算呢！
池歲閑對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豎了個中指轉身離開了。
大黃見對方轉身離開之後又開始狂吠。
嚴舟野伸手捏住了大黃的嘴，他這新鄰居還真有意思。
大黃老老實實回了院裏，嚴舟野在後面看着池歲閑的背影挑了挑嘴角。
日子有盼頭了。
池歲閑回家後看着家裏院子角落堆着的一堆紅薯臉色才舒緩下來。
肯定是他爸閑不住準備繼續賣烤地瓜。
以前在瑞城省的時候他家裏住鄉下，他爸總是種一些紅薯拿到集市上去賣，他和他爸這麽多年就是靠賣烤地瓜維持生計的。
雖然現在他們換了地方他媽也能拿出更多的錢，但是他爸總歸是忙點心裏才過得去才不會在這個大城市裏無聊。
池歲閑把書包放下去幫池健安洗紅薯。
“不用你，你快去寫作業吧。”池健安知道是池歲閑放學了。
“我幫你洗，一會兒就洗好了。”
作業可以晚點做但是他爸不能累着。
池歲閑邊洗紅薯邊和他爸聊天。
“買了多少斤？看着不是太多。”
“沒買多少，現在還是夏天這兒的人不比瑞城的愛吃烤地瓜就先少買了一點，兩百斤，批發市場的老板是個好人，還少要了我二十塊錢呢！”
池健安為今天遇到一個好人而心中滿足。
池歲閑手中的紅薯啪嗒一下掉進水盆中，濺起了不小的水花，水花落在了池健安胳膊上。
“怎麽了歲歲？”
池歲閑看了他爸一眼沒有說話，他從小跟他爸一起賣紅薯不是那種麥苗和野草都分不清得小少爺，這點紅薯有多少斤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別說二百斤了就是一百斤也沒有。
“爸，晚飯不用等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池歲閑拿着手機打開地圖找到了最近的一個批發市場。
他們住的是老舊城區距離批發市場并不遠，池歲閑坐着公交到了目的地。
這裏賣的東西很多，多大都是蔬菜，但是賣紅薯的只有一家，池歲閑怒氣沖沖地走過去。
一個光着膀子紋着花臂的男人嘴裏叼着一根煙。
“小孩，你找誰？”
池歲閑擡着下巴指了指賣紅薯的那片區域。
“那兒歸誰管？”
“我。”花臂男人把煙撚滅朝地上啐了一口，“怎麽？你找我有事？”
“你賣東西缺斤少兩我來找你算賬了！”
池歲閑知道他爸眼睛看不見不會去太遠的地方買東西，而另一個批發市場在10公裏以外，他爸走不了那麽遠。
“呵，小兔崽子口氣挺狂啊！”花臂男人完全沒把池歲閑當成一回事，“瞎子的事你亂管什麽？”
池歲閑聽不得別人說他爸是瞎子，拿起旁邊的木條子就沖了上去。
以前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人跟好幾個成年男人打架這種事他做多了。
有人罵他爸那就打一架，有人欺負他爸那就打一架，有人影響他爸做生意了那就打一架，反正沒有什麽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有人喜歡裝橫，只要他比那些人還橫那對方就不敢找事。
他一個人單挑那麽多人當然是打不過的，但是不要命的瘋子是個人都怕。
他只要瘋一點，他爸的生意就能做下去，他和他爸就能活下去。
花臂男人也沒想到池歲閑這麽不要命，一個小孩子敢直接跟他們這些打人打架。
池歲閑本來單挑花臂一個還是能應付的了的，但是他沒想到惡狼成群，這些人都狼狽為奸，見他要和花臂打架就都一股腦兒圍了上來。
個個都是幹農活的壯漢，池歲閑應付的有些吃力。
擡腳踹過去的間隙池歲閑聽到一聲熟悉的狗叫。
嚴舟野吃過晚飯出來遛狗，大黃聽着有人打架拽着他來湊熱鬧。
嚴舟野另一只手拿着鑰匙，鑰匙上的圈在他手指上不停地轉。
等他看清打架局勢後他就看不下去了。
這不是他有意思的新鄰居嗎？
這麽虎！
嚴舟野秉持着和平友愛的價值觀幫對方撥通了警察叔叔的電話。
警笛聲音的響起讓打架的幾個人皆是一愣。
“不許動！放下手裏的東西！”
警車上下來幾個警察把賣紅薯的門店圍成一圈。
現場混亂一片。
池歲閑喘着氣擡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然後視線落到了陰影處。
嚴舟野牽着大黃站在那裏，發覺池歲閑的視線後嚴舟野還朝對方揮了揮手。
池歲閑感覺對方好像在說話，他定睛看了看。
陰影處的那人說“不用謝”。
要不是警察在他都想沖過去找對方幹一架，怎麽有人這麽愛多管閑事。
等到坐着警車進警察局之後池歲閑發現戴婵早已在裏面等他了。
他乖乖跟着戴婵和警察做完記錄，好在沒有人員受傷，加上戴婵手裏也有點權力，最後池歲閑幹幹淨淨的回了家。
戴婵整個過程一句話不說，池歲閑知道對方肯定是生氣了。
沒有哪一個家長會喜歡愛打架的壞小孩。
但是等着上了車戴婵就又調整好狀态換了一副樣子。
“歲歲，媽帶你去醫院包紮一下，明天要不跟老師說一聲請假吧。”
“不用了。”池歲閑不願意多說話。
戴婵沒明白對方是說的不用去醫院包紮還是不用請假，反正兩個事情在她這裏看來都很有必要。
池歲閑嘴角有點腫，胳膊和腿也疼，但是以他的經驗來看沒什麽大毛病。
請假就更犯不上了，雖然今天的上學經歷不愉快，但是他也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而逃避學習。
轉一次學不容易，他得好好學習。
“醫院離這裏不遠。”戴婵還不放棄。
“傷不重，不用去醫院。”池歲閑還是和最開始見到他媽回來一樣的态度，疏離又不好意思麻煩。
戴婵也不敢強求怕惹得池歲閑不高興，最後只得回了家。
回家路上經過嚴舟野家門口時池歲閑臉色又沉下來。
要不是這人多管閑事就不會麻煩戴婵，這人怎麽就跟他過不去了呢？
還不用謝！誰要謝他啊！
池歲閑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頂着一張死亡臉引得更多人留神觀望。
但是他早就不像小時候那麽敏感了，這些個不重要的人的目光和看法随他去吧！
就在所有人都對這個轉校生懷着好奇厭惡等各種複雜情緒的時候一件讓所有人都驚掉大牙的事情出現了。
安海一中無數男生的女神喬黛菲給池歲閑送了一塊創口貼。
“同學，你的傷好像很嚴重，回家還是好好處理一下吧。”喬黛菲遞過去創口貼。
池歲閑以前在瑞城的時候除了跟那些和他過不去的人打架之外就是學習，對于人際關系的處理他沒有經驗，特別在對方還是一位女生的情況下，他更是沒有一點應對方法。
以前确實有不少女生找他表白過，但是被表白對于池歲閑來說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他只需要拒絕就可以。
這種正常的人際交往是池歲閑不太會的。
“謝謝。”
“我叫喬黛菲，也是二班的，你可能不認識我。”喬黛菲說着還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我是英語課代表，昨天晚上在幫老師整理材料的時候看到了你的信息，你的數學似乎挺好的。”
池歲閑不明白喬黛菲的來意。
喬黛菲倒是很直接大方，直接把習題資料拿了出來。
“我有一道不會的題，你能教教我嗎？”
池歲閑握着創口貼的手指動了動，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接過喬黛菲手中的資料認真的看題。
這是一道非常典型又有點難度的題，池歲閑認真的畫了圖給喬黛菲講。
喬黛菲看樣子是真的想好好學習，聽的也非常認真。
池歲閑講完之後喬黛菲臉上認真的表情又變成了滿臉笑意。
“我的英語還可以，如果你在英語上有什麽不會的問題可以來問我。”喬黛菲說完就擺了擺手走了。
池歲閑擡頭看黑板上的課程表想要準備好下節課要用的書。
結果又看見了坐在前面的嚴舟野，對方好像是看了他給喬黛菲講題的全程，見到池歲閑擡頭後還朝着池歲閑挑了挑眉。
什麽意思？難道對方喜歡喬黛菲？
池歲閑直接沒理。
結果這節課又是英語，池歲閑知道自己英語不好，他很排斥英語，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想學習好就必須把英語提上去。
這節課小老太太又提問了他，不過今天他已經很熟練了，管他讀的好不好呢反正他讀就是了。
沒什麽能擋他的路。莽就完了！
只不過班主任可不像任課老師一樣只管講課，輪到數學課班主任進來的時候池歲閑就不得不應付一下了。
英語課下課後喬黛菲抱着作業本往辦公室送，路過池歲閑身邊時還提醒了一句。
“下節課是小魔仙的課，你最好編個理由，小魔仙有些婆婆媽媽的心很細。”
小魔仙？
池歲閑不知道是誰。
直到昨天大腹便便的班主任拿着卷子進了教室。
一眼就看到了池歲閑臉上的傷。
“欸，你那臉上怎麽回事？你爸媽揍的還是被人欺負了？”說到這兒小魔仙看着池歲閑拽的百八十萬的表情覺得不太可能便又換了措辭，“你下學後打架去了？”
班裏的同學也都好奇地轉頭看他。
池歲閑以前的班主任已經對于他去打架這件事情習慣了，所以他從來不用找理由。
但是很明顯小魔仙一點也不習慣。
池歲閑沒有找過理由，一時間也想不起來說什麽，只想出來一個異常蹩腳的——不小心摔的。
嚴舟野作為知道實情的也屬實沒想到池歲閑找了個可信度這麽低的理由一時間沒憋住笑出了聲。
池歲閑一個眼神閃過去像是要把人刀了，嚴舟野瞪着溜圓的眼珠子撇了撇嘴。
這次對方什麽也沒說，池歲閑難得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誠的歉意，比前兩次任何一次都真誠。
“你這理由自己聽着不可笑嗎？你以為我好糊弄嗎？”
小魔仙能信就怪了。
“真的。”池歲閑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樣子。
就在小魔仙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嚴舟野開口了。
“老師我替他作證真的是摔的，我親眼看見的。”
全班都露出訝異的神情。
嚴舟野都說到這兒了小魔仙也無可奈何。
池歲閑看着大家把視線都轉到嚴舟野身上才覺得松快了一點。
偏偏嚴舟野并不是什麽老實人，剛上課小魔仙的注意力被轉移以後就一直時不時的回頭看他像是想邀功一樣。
池歲閑不理人認真聽課。
嚴舟野終于覺得無趣一腳踩着桌杠晃來晃去。
池歲閑認真聽了一會兒課才明白為什麽這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叫小魔仙了。
“同學們，這道題的這種形式我們就講完了，但是它還可以延伸，來，讓我們變一下，看它能變成什麽樣子呢？有沒有人知道？”
一直變來變去的可不就是小魔仙嗎？
池歲閑覺得這個班也真都是人才，至少在起名上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這節數學課就比英語課好多了，甚至順利到讓池歲閑有一種回到家鄉的感覺。
處處是溫暖。
這天回家池歲閑的心情就好多了，上課很順利，回家路上也沒有遇見傻狗。
回到家池歲閑發現有人開着車正在往下運紅薯。
定睛一看是頭上纏着繃帶的花臂大哥。
這人看見他翻了個白眼一句話都沒有說。
然後把昨天缺的紅薯全都送完以後一句話都沒留就又走了。
池歲閑幫着把紅薯放好後進屋放書包才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戴婵。
他瞬間明白了是他媽找人去和花臂談了。
他不知道他媽有多有錢多有權，但是他十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母愛。
戴婵看見池歲閑回來後立馬把煙掐了。
“回來了歲歲，紅薯的事情解決了，媽帶你們去外面吃飯？”
池歲閑往外看了看站在院子裏的他爸。
池健安正在洗菜。
“不了，我爸想自己做飯。”
戴婵點了點頭，“那行，你們父子倆好好吃飯吧，我公司有點事先回去了，有事給媽打電話。”
說完戴婵就拿起包推門出去了。
池歲閑張了張嘴，一句“少抽點煙”堵在嘴邊說不出來。
他完整的上完這一周池健安也把紅薯都處理好了。
兩人推着小車裝着烤紅薯去外面擺攤。
可惜現在天氣太熱，很少有人來買。
池歲閑倚在牆角有些煩躁，他不是擔心錢掙得多少的問題，如果很少有人來買那池健安心裏就會受打擊難受，他不想讓他爸難受。
一直從傍晚等到晚上十點來買烤地瓜的人都寥寥無幾。
這地方旁邊有個公交站點，池歲閑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祈禱着有人能駐足幾秒和他爸交流幾句都行。
但是沒人停下來。
忽然池歲閑看到嚴舟野從公交車上下來，耳朵裏塞着耳機應該是在和誰打電話，臉色也不好，估計是在吵架拌嘴。
池歲閑這下祈禱換成了對方千萬不要來跟他說話。
結果對方不僅朝他走來了，還直接把耳機拽了扔進口袋，臉色也變了。
這時候又帶上了池歲閑熟悉的賤賤的笑容。
很奇怪，這人很多時候看着他的時候都是笑着的，但是池歲閑總是感覺很煩。
他從來沒見一個人這麽不順眼過。
嚴舟野停在他爸面前。
“叔叔，這烤地瓜好香啊！”
池健安還是嘿嘿的笑着，“香。”
“不買就滾。”池歲閑看着心煩。
“欸，池同學，我上次上課好歹還幫你打掩護了呢，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麽還趕客呢？”
池健安聽明白了這是池歲閑在新學校的同學。
他拿起幾個烤地瓜舉到胸前，“你是歲歲的同學吧？不要錢，想吃多少吃多少。”
嚴舟野伸手去接烤地瓜，雙手碰上的一瞬間才被燙了一下，這才發覺原來這麽燙，這叔叔還一下子捧在手裏這麽多，肯定燙壞了。
嚴舟野趕緊把烤地瓜接到自己手中。
“憑什麽不要錢，你這幾個，二十，喏，那兒掃碼付錢。”
池歲閑指了指旁邊的收款二維碼。
嚴舟野拿出手機按了兩下發現手機沒電了，又在口袋裏面摸了摸拿出唯一一張五十元塞進池健安手中。
“叔叔我手機沒電了付現金。”
池健安欸欸的喊了兩聲結果嚴舟野轉身走了還倒退着朝池歲閑揮了揮手。
“叔不要你的錢！”
“拿着吧叔，這烤地瓜真香。”
池健安沒了辦法把那張錢給了池歲閑，“到學校把錢還給同學，都是一個班的怎麽能收同學的錢呢！”
池歲閑把錢塞進口袋也想着星期一把錢還給嚴舟野。
結果開學第一天就遇上小測驗，正好池歲閑又遲到了一會兒，到教室後發現大家都已經搬着凳子出來了。
池歲閑趕緊進教室搬自己的凳子。
出了教室後在走廊上的位置都是不固定的，池歲閑出去後就只有嚴舟野和喬黛菲中間的位置了。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給喬黛菲講題那次，然後有些猶豫要不要選這個地方。
“池歲閑，快一點，馬上發卷子。”小魔仙拿着卷子過來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