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刺激越獄
蕭鼎真的,從沒覺得這麽倒黴過。
進了這破比賽,回回遇到修羅場,他都感覺自己表現挺好的,夠帥,打架也夠爽,可今天晚上實在倒黴,怎麽到哪都遇到守衛!
他已經非常小心,足夠努力歸避了!
完蛋,又一波守衛被他吸引過來了……你們是不是嫉妒老子長得帥!
雖然他長這麽帥,武功這麽高,這時候也沒屌用,他要被抓住了!他要被看到臉了!這局完、蛋、了!
他就不該聽小漂亮的,什麽雙重保險,自己安安分分走到頭過關不好麽!
咦——
那是什麽?這些人好像不追他,轉向別處了?
霄酒權衡利弊,沒有再躲,而是現身出來,吸引了大波守衛注意,拉完仇恨也沒停,繼續不停奔跑,制造更複雜的混亂局勢,方便蕭鼎那邊脫身……
如果蕭鼎能再聰明點,知道趁着這個時機,趕緊去把不能探索的地方探索了,一大半困難就解決了!
然而他和蕭鼎顯然沒什麽默契,一個轉角,他猝不及防的,遇到了同樣猝不及防的蕭鼎。
蕭鼎直接懵逼,銅鈴似的憨憨大眼眨了眨,又眨了眨,好像不明白——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好了幹別的事嗎?
霄酒:……
好死不死,守衛龍卷風似的,跑到了跟前,最中間打頭的,就是不好應付的老八,蕭厚。
蕭鼎眼風一掃到他,下意識就轉身要跑,霄酒瞬間伸手,比他還快,拽住了他的手腕。
蕭鼎震驚,甚至瞬間失聲,只能用眼神劇震表達情緒:嗯?
霄酒面無表情颌首:嗯。
蕭鼎眼神繼續震顫:嗯?
霄酒都無力了,直接帶着他的手,卡到自己頸間,沖他點頭:嗯。
蕭鼎終于明白過來了:嗯!
他扼住霄酒喉嚨,在老八抵達的前一秒,一個漂亮的旋身挾制動作,将霄酒制住:“好了,我把他制住了!大家都不要緊張了!”
因為有點心虛,他還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視角,小聲問霄酒:“這樣真的成麽?老八會不會搞咱們?”
“不會。”
霄酒同樣壓低聲音,盡量保持嘴唇不動:“他想要的是馴服我,而不是要我的命。”
蕭鼎:“嗯?”
霄酒:“大棒加糖,永遠是最行之有效的馴人方法。”
上位者想要牢牢掌控住下面人,必然要恩威并施,你春風得意時,打壓你,讓你知道誰是老大,你遇到危機兇險時,縱容你,拯救你,給你一顆糖,你會不感謝?
蕭鼎眼珠一轉,想想那個越獄計劃,繼續小小聲:“那老八知不知道,他大概沒機會敲你棒子了?”
霄酒淡定極了:“我越獄成功時,他就會知道了。”
損還是你損!
蕭鼎差點憋不住笑。
蕭厚緩步走過來,面色頗為不善,掃了眼蕭鼎,掃了眼霄酒,又掃了眼蕭鼎扼在霄酒頸間的手。
“你不應該在這裏。”
點的是霄酒,也在點蕭鼎。
蕭鼎經好弟弟一番提點,哪裏還會緊張,有模有樣的嘆了口氣:“老八啊,你莫不是耳朵背了,沒有聽到鈴七響?”
所謂鈴七響,是仰山族內領地的一種應急提醒,舉凡出現七聲連續,就證明有意外發生,值班人員在呼叫所有人幫忙,特殊情況下,一些必須遵守的規矩可适當有些調整。
比如不應該在夜間離開自己住處的蕭鼎,現在在這裏也沒什麽奇怪。
“我要是偷懶不作為,不出現在這裏,才更不應該吧?”難得看到老八黑臉,蕭鼎聲音拉的長長,洋洋得意,“喏,我把意欲逃跑的人苗給逮了回來,準備押送回牢房,倒是老八你,身為部族小頭領,最該幹活的時候,沒半點建樹,未立寸功,還有臉站在這充大頭呢?”
老八突然笑了。
“別以為你們那點小把戲,能瞞得住人。”
他往前兩步,眯了眼睛,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好好想想西邊的守衛,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沒有我放你們一把,你該清楚——是什麽後果。”
說這話時他根本沒看蕭鼎,對的是霄酒。
蕭鼎也不生氣,朝霄酒擠了擠眼:瞧,糖來了。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蕭厚微笑看着霄酒,“小可愛,你跑不了的,我的提議,你再慎重考慮一下,嗯?”
“把他押回牢房吧,七弟,辛苦你了。”
不需要霄酒立刻回應,也不在乎蕭鼎表現,蕭厚說完就走,幹脆利落,還帶走了大批守衛,給這件事定了性,結了尾。
蕭鼎十分不可思議:“真這麽走了?一點都不為難你?”
“不讓我試一下,撞的頭破血流,哪裏會知道他的好?”霄酒倒是很理解蕭厚的想法,只是計劃要完成的事——他看蕭鼎,“你剛剛為什麽不趁着混亂,去西邊祭祀之地看看?”
蕭鼎:……
“我哪知道你是這個意思!”他反應過來,後悔的不輕,“要不是操心你,我都不至于回來看看!”
霄酒哦了一聲:“所以,還是我的錯喽。”
“我的,我的,我的鍋行了吧!”蕭鼎‘押’着他往牢房方向走,小聲告訴他,“你把心放到肚子裏,你七哥能幹着呢,雖然剛才沒混進去,但我發現了一個絕佳入口,那邊草長得最茂盛的地方,有個狗洞,我剛好能鑽進去!明天,明天白天,這消息我就能探回來,順便把地圖給你畫了!”
霄酒:“那你加油。”
“我這是沒問題,你這根本完成不了吧?”蕭鼎懷疑的看着他,“老八仗着壓制地位玩心眼子,盯你這麽緊,老貓逮耗子似的,你怎麽跑?”
“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啥?狼來了?”
“謊稱狼來了呼救,一次有人信,過來救你,兩次有人信,過來幫你,三次四次……嗯,不會有第四次,”霄酒聲音微緩,落在空曠牢房巷道,更顯寂冷,“第三次,你就會被狼狠狠欺負。”
空氣沉默了很久。
霄酒看蕭鼎。
蕭鼎面色嚴肅,直直看着他,眼底帶着心虛與期盼……三個字,沒聽懂。
霄酒:……
“你反過來想一想。”
“反過來……”蕭鼎還真認真想了,“你要越獄,不斷行動嘗試,可回回都失敗……老八會不信?他會覺得你的想越獄,只是想談條件?”
霄酒:“差不多吧。”
總之就是玩心理戰。
蕭鼎摸下巴:“所以你這麽搞第三次,他一定會狠狠給你個教訓,讓你再跑不了,極限壓制你,讓你沒底氣談條件。”
霄酒:“但在這之前,他會縱容我,甚至給予一定的幫助。”
蕭鼎明白過來了:“所以你說重點在第三次,也就是說……”
霄酒:“也就是說,七殿下要珍惜,我們有且只有兩次的行動機會。”
下一次,必須要成功。
“這怎麽可能呢,”蕭鼎瞬間感覺到了壓力,“這麽難的事,今天連一小半都沒做到,怎麽可能下回立刻成功?”
“你不是已經找到了狗洞?下次必能畫出地形圖?”
前方已是牢門,霄酒自覺進牢,盤腿坐下:“今天确定了地形圖畫出來,讓我看看。”
蕭鼎看了眼表情空茫的隔壁鄰居……
你是真不拿別人當外人啊。
小漂亮這個黑肚皮的都不怕,他怕什麽。
蕭鼎随手從牆邊扒拉了塊小石子,在地上畫:“其實整個部族領地不算太大,因地理優勢,才感覺看不到邊,神秘龐大,比如北邊這裏,倚靠高山,是族人聚居處,看起來深,實則山峰難以停駐,到這裏就停了——”
“你的牢房在南邊,這裏,”蕭鼎一邊講,一邊點畫,“從北到南中間的這一段,分別分布有卷宗書房,庫房,廚房,議事堂……剛剛你在轉角撞到了我,那個方向過來,你去過庫房了?”
霄酒微點頭:“嗯,那裏有仰山族來由的記錄,比如對鷹鳥的崇拜,生活習慣裏很多禁忌都與崇拜有關,部族裏的規矩從看起來還好,到匪夷所思,這中間似乎有個急轉而下的過程,從某一任族長開始,還有人苗的作用……所以,他們給你配了姑娘沒有?”
蕭鼎頗為嫌棄的哼了一聲。
霄酒懂了:“沒有?”
“必然是覺得爺太帥了啊,沒哪個姑娘配得上,”在自信這塊,蕭鼎從沒輸過,“在挑呢,說是得等上幾日。”
霄酒視線意味深長起來。
等上幾日,這輪游戲都結束了,還挑什麽姑娘配婚?
他不說話,蕭鼎像洞察了什麽天機一樣,突然指着他,無情嘲笑:“哈哈哈小酒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姑娘,你不老實!”
霄酒挑眉:“所以你沒看到過姑娘?”
蕭鼎想了想:“還真沒有,去問就是兩個字,等着,別說我,老八那東西肯定也沒見着過姑娘。”
霄酒立刻就明白了,這次的本子裏,姑娘并不是重點,而是仰山族本身。
制度?規矩?讓人窒息的條條框框?
“繼續,你說我的牢房,在部落最南邊?”
“嗯,最南邊,緊鄰懸崖而建,為了防止人苗逃跑嘛,”蕭鼎挨着地圖牢房的位置,細細畫出一條線,“你要跑的時候一定注意,往哪個方向都不能再往南,過去就直接跌落懸崖,直接挂掉。”
霄酒沉吟:“很陡峭?”
蕭鼎:“非常,會死,拼不齊的那種。”
霄酒:“西邊呢?”
“不知道,”蕭鼎老實搖頭,“今天沒探出來,找到了狗洞,也得下回,不過我不建議你往這個方向想,那裏是部族舉行祭祀儀式的地方,規矩管理非常嚴格,幾步一衛,防衛森嚴,沒人能悄無聲息過去,我剛才就是想悄悄看一眼,都沒有意往裏走,結果還是不行,被發現了,至于地形麽……”
“我聽說是極險,天塹,普通人根本不被允許進去,會得神罰,立時就死的那種,只有族長居住在附近,可以和鷹神溝通……我猜要不就是故意的,放出神神秘秘的事,讓人不敢去,要麽就是真的很險峻,除非特別熟悉地形的人,否則很容易摔死砸死什麽的,就像南邊的懸崖。”
霄酒若有所思:“我聽說,仰山族的年中祭要到了?”
蕭鼎:“對,好死不死,就是咱們這輪比賽結束的那天,部族規矩,舉凡祭祀,所有人都必須參加,遂到那天,西邊肯定會開放,可惜你大概等不了。”
霄酒不可能等到游戲結束那一天,這個越獄任務,他必須要做。
“所以如果我要離開的話,只有來時的路最方便?”
“沒錯,北山南崖西塹,只有東面緩坡最好走。”
霄酒看着地上的簡易地圖,思索沒觸及到的地方可能有多大風險,未來的路怎麽走才最合适,安靜良久,才擦花了地圖:“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注意時間,咱們再玩一回,這次得注意幾點,這樣……”
蕭鼎聽完霄酒的話,豎了個大拇指——還得是你,心夠黑。
他走後,牢房陷入安靜,霄酒看向木欄邊的鄰居:“你好像很悲傷。尤其方才,我們提起仰山族長的時候。”
鄰居沒說話。
霄酒繼續:“部族裏規矩有點奇怪,不許亂跑,不許和外面的陌生人多說話,寒時熱時,洪雨雪災時都有不同的應對規則,井井有條,明明看起來是想要保護族人,卻因為這些規矩一點點增加,讓人喘不過氣……你們真的覺得,只要聽族長話就行了?真的快樂無憂?外面的事,外面的人,外面村落的樣子,真的沒有人有好奇心?”
鄰居聲音啞澀:“至少能保命,能好好活着,不為外敵所侵,不為災禍所絕……”
霄酒:“天災呢?百年難遇的洪澇,地震,連綿不絕的厚雪,遇到該怎麽辦?”
鄰居垂眸:“那是天罰,所有人都得死,遇到不只我們,外面的人一樣。”
“可衆志成城,互相幫扶,難關就容易過去,人越多,過去的越快,只自己一點渺茫的力量,怎麽夠?”霄酒看着鄰居,眼神犀利,“你難道不是這樣想的?”
鄰居身體一震。
霄酒繼續:“你難道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被關到這裏的?你覺得樹挪死,人挪活,你覺得人們應該充滿好奇心,保持學習和成長,讓自己更強大更勇敢,把自己困在厚厚的殼子裏,的确可以保證一定的安全,可惶恐的心,對未知的害怕永遠不會停歇,不如走出來,認真了解這個世界,看看外面的天,學學外面的東西,哪怕看到了很多危險,想辦法應對解決就是,看到了,知道了,會忙碌,會殚精竭慮想辦法解決,卻不會再恐慌害怕。”
鄰居眼瞳震顫:“你怎麽……”
霄酒看着他:“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若我猜的沒錯,你應該姓……羊?”
仰山族的歷任族長,都姓羊,鄰居的身份,可見一斑。
有多久,沒有聽到過自己的名字了?
鄰居嘴唇微顫:“羊……豐年,我叫羊豐年。”
長夜漫漫,山野靜寂無聲,唯有星月璀璨。
翌日,進入游戲的第十三天,霄酒計劃裏,只準成功,不準失敗的越獄日子。
被抓到這裏,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得,起碼真的不用日曬雨淋,不用擔心野外猛獸,雖然嘴裏沒什麽滋味,粥的确是管飽的,牢裏環境不怎麽好,覺是睡足了的……
當俘虜幾天,順便休養了身體,他現在精力充沛,狀态非常好。
今天還沒有見到蕭鼎,不過牢裏飯照送,聯系通道并沒有關閉,他們仍然能互通有無,蕭鼎還是有點心眼的,搞定了這條通道,老八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裝不知道,為了‘馴服’他,老八有自己的策略。
午時,陽光最耀眼的時候,他再次撬開鎖,溜了出去。
這一回,它的主要目标仍然是卷宗書房,昨天時間太緊,沒來得及看所有的東西,今天就充足了很多,如果蕭鼎那邊鑽狗洞不利,他還可以順便聲東擊西,再次打個掩護。
至于老八蕭厚,他一點都不擔心。
畢竟,他現在只是對仰山族好奇,跟個宅男似的關在屋裏研究書卷,并沒有越獄不是?
沒準在對方看來,看看這些東西也挺好,了解的越多,越知道自己跑不了,不是會更容易認輸?
蕭鼎的确是這麽想的。
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馴服霄酒的打算,也一直在盯着霄酒動作,霄酒想跑,他知道,從對方堅持入牢而非加入仰山族,他就知道了,可逃跑并不容易,聰明人從不會貿然行動,容忍對方嘗試幾次也還好,越發現事情嚴重性,越發現逃不脫,豈不是更會難受,迫于形勢,不得不答應他?
可他還是小瞧了霄酒,野花雖美,但多刺,總得伸出尖刺耍個不乖,無差別攻擊任何人!
老七那沒腦子的東西不知道在搞什麽,在領地裏到處跑,惹是生非,露出馬腳,将要被抓到時,竟然不管不顧,沖着霄酒所在卷宗書房去了,完全不顧念曾經的同盟情誼,賣隊友賣的毫不留情,一點愧疚都沒有!
霄酒陷入危機,竟沒找老七算賬!誠然,這種時候算也沒有用,時間不允許,可想要自救,為什麽偏偏沖着他薅羊毛!
這已經是他第二回幫助霄酒了!那個送飯的啞巴老頭他都可以當做不知道!
“第二次了。”
老七早就不仗義的溜了,沒有人押送人苗回房,蕭厚既然‘抓住’了人苗霄酒,自然也得将他送回來,只不過這個過程非常憋屈,被坑了一把,明明救了對方,對方卻不會領情。
蕭厚盯着霄酒眼睛:“沒有下回了,知道麽?明日,我要聽到你的答案。”
霄酒面色冷極了,聲音也透着不耐:“不必等,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會與你為伍。”
蕭厚眸底頓了片刻,突然浮現出笑意。
有趣。
如果這小漂亮仍然雲淡風輕,一臉平靜,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難不倒的樣子,他反而覺得時機未至,還得糾纏拉扯一段時間,可現在,小漂亮臉冷了,聲音不耐煩了……
他急了。
急,就會出錯;急,就會尋求變局。
只是終于被老七給傷着心了?
蕭厚言語諄諄,循循善誘:“仰山族的事,你應該都了解了?其實只要不觸犯族規,一切都沒問題,我自有通關把握,可保任何人無事,可你若一意孤行,別說我不會允許你逃跑,就算你能沖破所有守衛層,茍延殘喘的跑出去,确定能堅持到比賽結束麽?”
“外面最後一個安全圈,可是馬上要結束了。”
“而在這裏,只是失去一點點被控制的小自由,無傷大雅,幾日而已,你連這點都不能克服?”
霄酒冷冷回看他,沒說話。
蕭厚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考慮一下,嗯?好弟弟?”
蕭厚志得意滿的離開後,蕭鼎悄咪咪的從暗處走過來,拍了拍胸口:“天爺,這小王八笑得好滲人啊!”不過他也明白了,“你剛剛給我使眼色,讓我不要‘押送’你回來,就是想讓他表演這一段?”
霄酒面上的冷意和聲音裏的急躁全部消失,恢複了往日裏平靜乖巧的樣子:“偶爾給對手吃顆定心丸,沒什麽不好。”
拖延時間的最佳法寶麽。
“要不……你還是像剛才一樣,冷漠一點?”蕭鼎搓了搓胳膊,“感覺你這麽乖的樣子,更可怕了。”
霄酒白了他一眼,伸手:“地形圖。”
蕭鼎還真是鑽狗洞,把地形畫好了,遞給霄酒:“你看,西邊這裏是祭祀地,的确很險峻,不太利于跑……”
他說了很多,包括地形,包括方位,包括計劃。
最後,不大确定的看着霄酒:“明天你就要跑了?上午還是下午?”
霄酒看着地形圖,沒有擡頭:“不,今天晚上。”
蕭鼎:……
“那你看得見個屁啊!大晚上的,你又沒武功,知道往哪兒跑麽,看得清楚腳下是石頭還是懸崖麽!”
“你是白天的班,人苗越獄,鈴聲響,不管你盡沒盡力,都将會受到懲罰,”霄酒将地形圖收起來,“晚上不是你的班,不管我成功不成功,你幫沒幫忙,只要藏好了,沒有任何責任。”
蕭鼎都要熱淚盈眶了:“好弟弟!我就知道你是想着你七哥的……”
霄酒:“記得好好助我。”
蕭鼎:……
所以還是得讓他幹活。
“你悄悄的,”霄酒提點他,“我要是成功逃了,就是老八的鍋,你只要稍稍添個油加個醋——”
什麽?可以搞老八?
蕭鼎立刻就精神了,拳砸掌心:“對啊!連個人苗都看不住,他德不配位!怎麽還幹小頭領呢,這位置他明顯站不住嘛,明顯該我來嘛!”
他就說,不能什麽便宜都讓小漂亮給占了,他幫了這麽大的忙呢,萬一小漂亮沒料準,他不知道還得受老八多少氣,這有機會踩到老八頭上拉屎,可不要太爽!
霄酒順便撕了一片自己的衣角給他。
蕭鼎沒明白:“嗯?”
霄酒:“你努力抓我的證據。”
萬事俱備,連東風都有了,還怕什麽!
蕭鼎麻溜接過衣角,想了想自己殘存不多的良心:“你真的,今天晚上就動?”
霄酒面無表情看他:“你忘了?我沒有第三次。”
今天白天那通看書,只能算半次,他現在略略安撫了老八,正是老八最放松的時候,如果猜的沒錯,老八今天晚上還會過來試他一回。
他還得給這位好八哥加把火。
果然,晚上吃完粥沒多久,蕭厚又來了。
“如何,想好了麽?”
霄酒視線掠過他身後,情緒表達更為暴躁。
蕭厚感覺到了,這個99號似乎不大喜歡28號。
“你的隊伍裏,有他沒我,有我沒他,”霄酒直直指着28號,似乎很不爽,“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就想殺了我。”
蕭厚視線瞬間犀利,看向28號:“是麽?”
28號冤枉極了,他那天把人押過來,只是感覺這人有點眼熟,當然,也的确看不太慣這個99號,他總感覺99號對他有敵意,現在果然吧,這人就是想搞他!他到底哪裏得罪他了……不對!
他突然想起來,初初進入比賽,不是這裏,仰山族地盤,是第一天,離開初始刷新點不久,他殺了個人……當時有被注視感,他擡眼四望,沒看太清,但的确好像有個人看到了他殺人,現在想想,那個模糊的身形,那個細腰,可不就是99號!
他早該殺了這個人的,那天就該殺了他!
“我沒有!”可惜他現在有點說不大清這段淵源,說了也沒用,反而會被對方拽着咬,“我沒想殺他!”
他也能看得出八哥對99號的執着,這是八哥執着想要獲得的人才,份量比自己重多了!
“八哥,哥,”他努力解釋,“您看,咱們是什麽身份,親爹是誰,都是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他一個小地方來的,連衣服料子怎麽選好的都不知道,哪配和八哥站在一起?他就是在挑撥人心,他就是不想跟你!”
蕭厚掠過28號的臉,看向牢裏的霄酒,面色溫和:“你再好好想想,我明天來找你。”
之後轉身,眸色森寒,示意28號:“你跟我過來。”
顯然,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外人說。
霄酒并不在意,對于想越獄的人來說,牢房環境越亂越好。
尤其在他不可能不被任何守位發現的時候。
三更天。
補了一覺的霄酒醒來,活動了活動身體,最後一次,不怎麽熟練的打開了牢門,出去卻并沒有直接往外,而是拐向右邊,打開了鄰居的牢門。
“我知道你沒睡,你也知道我在幹什麽,要不要出去,你自己決定。”
出門往前,先往北行。
逃脫路線固然往東最為可行,可這條路直行,守衛太多,很快會被發現,先往北邊繞一下,避開守衛最嚴密的點,可能路會長一些,但安全性會大很多。
仗着身材略為瘦小,霄酒很靈活,腳步輕輕的,見柱繞,見人躲,一路通行,算是順暢,很快到達了第一個預計地點,可以稍作調整,觀察判斷。
“我就知道你會來。”
就是運氣不太好,遇到了28號。
28號目光陰狠,手裏持刀:“既然早就決定要跑,何必勾搭着別人惦記?我還愁怎麽弄你呢,你竟撞到了我手裏,我便來送你一程!”
刀光森森,鋒利危險。
霄酒在狹小空間內極限躲閃:“你就不擔心蕭厚知道?”
“他當然會知道,但活着的人,才是有用的人不是麽?”28號下手更刁鑽,“有你在,二選一他可能不要我,你死了,他為什麽不留下我?我跟別人又沒仇,留下還能有用……”
霄酒:“你所有行為,都會傳至場外,被天下人知曉。”
28號:“謝謝你提醒啊,又多了一條八哥肯定要我的理由!之前是我忽略了,現在反倒沒關系了,規則裏沒有不允許,那就可以殺人,我已經殺過了,不得人心,可我又不想做皇上,得不得人心有什麽重要?我只要能做一把鋒利的刀,一把別人一定需要,殺人的刀不就夠了!”
八哥需要刀,他給八哥做刀不就行了,沒有任何人比他更豁得出去,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哪天比賽結束,八哥上了位,就算是為了名聲,也不會殺了他這把有功刀,他會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活得好!
霄酒:“算了,我跟個死人說什麽。”
28號大怒:“你說什麽!我才不會死!”
霄酒卻不再說話,大腦迅速分析,這條路不通的話……可以往哪裏變化?
他迅速做出了決定。
28號算是對這裏比較熟悉,因為來的時間更早,因為随蕭厚安排,做夜間值守的工作,但霄酒有地形圖,細致,詳實。
這人竟然敢往西邊跑!28號眼瞳震顫,那裏是族中禁地,任何人都不許去的!
霄酒卻不怕,他有地圖,可以在危險邊緣試探幾圈,還可以故意拉響仰山族的示警鈴。
鈴聲一響,守衛傾巢而出,蕭鼎也可以渾水摸魚,擾亂風向,只要來幾回‘賊子在這裏’的錯誤指向,這裏就能亂成一鍋粥。
蕭鼎真想殺了28號,哪蹦出來這麽個愣子,太讨厭了!還好這人腦子不好,可以用一用,所有人裏誰跑的最兇,就是這個28號啊,沒事他跑什麽,鬧什麽,肯定是有異心啊!
蕭鼎操心極了,一邊擺開架勢,可有氣勢的指揮人,一邊心急如焚的尋找霄酒,這小漂亮可別死在裏頭!
霄酒被拎住時,在西邊靠南的崖邊。
“你不要命了!”蕭鼎低吼出聲,“再往這走就真的跑不掉了!動靜這麽大,已經驚動了族長,他馬上要來了!”
霄酒并不是迷了路,是故意往這邊走的。
他站穩,拍了拍蕭鼎的手,示意他放開:“我就是打算這麽走的。”
“南邊?你确定?”蕭鼎倒抽一口氣,“那邊可是懸崖!”
霄酒笑了下,渾身上下沒一點害怕的樣子:“族長我已經見過了,剛剛順便在祭祀地溜達了一遍,他正在偷偷往聖壇裏放東西,那個聖壇一定問題,你稍後有空可以看一看。”
蕭鼎:……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這個!”
“還想着你呢,七哥,”霄酒微微偏頭,這句話說的無比乖巧,最溫柔不過,“這就回去吧,別被人發現。”
蕭鼎感覺拿霄酒沒辦法。
這個弟弟可不是什麽好弟弟,慣會玩心眼子,不是使喚他就是欺負他,可這個壞弟弟偶爾也是真的好,每回計劃裏,都有替他考慮,讓他得利的……
世間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上一刻氣的你想提刀宰人,下一刻又讓你心軟成一團,恨不得為他披荊斬棘,撕開一條血路。
好讨厭。
霄酒:“你現在可以理直氣壯的做任何事了,族長震怒,必會令下,今晚的事不會善了。”
“我就說族長從沒冒過頭,怎麽突然要出來,是你……”蕭鼎眼神複雜,“你去西邊,也是故意想撞一撞他,讓他發現并生氣的?”
霄酒微笑:“沒時間了,七哥轉身吧。”
蕭鼎磨牙:“我會想辦法調老八往這邊走。”
如果小漂亮一定要遇到被堵截的危機,不如遭遇老八,熟悉的人,更好想辦法對付,那小王八一向懂怎麽對自己更好,發現攔不住霄酒,反而會幫霄酒掩蓋行跡,清洗自己的可疑之處。
霄酒滿意颌首:“孺子可教。”
蕭鼎:……
又想揍人了怎麽辦!
“你給老子活着,別死了知不知道!”
說完跺了跺腳,跑開了。
霄酒目送蕭鼎離開,深吸一口氣,走上了牢房背後,靠南的懸崖。
牢房本就是臨崖而建,險峻非常,幾乎沒有足夠落腳的地方,最多一條細細的邊,不能容人直行通過,如霄酒這麽瘦的身材,也只能用背緊緊貼着牢房牆壁,兩只腳小心交換挪動,才能通行。
背後是略粗糙,沒有任何方便扒住的光滑石牆,腳下是幾乎不足腳長的窄路,略寬時能容得下整只腳,更窄時,甚至小半個腳掌都要懸空,往前,是萬丈深淵。
霄酒有點慶幸自己這個決定,晚上來,至少比視野清晰的白天好,在不能分心,只能盯着腳面看路的時候,看不清懸崖底,也是另一種幸運了。
一步一步,他走的很慢,也很穩,手在石牆上盡量尋找是否能摳抓借力的地方,也會注意隔一段時間活動一下腳踝腳掌,不要抽筋。
周邊一片寂靜,仰山族的喧鬧似乎都離得很遠。
他能聽到略模糊的聲音,互相攻讦,拉踩栽贓,也有刀光劍影,銳器鳴響。
他知道,蕭鼎一定會成功。
這人雖然性格奇奇怪怪的,像個傻乎乎的二哈,其實并不傻,很多事做起來甚至比別人事半功倍……
“找到了!在這裏!”
霄酒走完一半路程的時候,終于還是被人發現了。
他往遠處看了一眼,只停頓了一瞬,似乎沒有太驚訝,之後繼續,挪動的腳步雖然慢,卻一直沒停。
“站住!不準再走了!”
有人在外高聲警告,霄酒始終不理會。
他垂着眼梢,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節奏,不慌不忙。
他知道,盡管已經暴露在別人視野裏,別人也不會輕易射殺他,因為這是在仰山族,族裏要的是人苗,不是死人,對人苗的保護機制,始終是優先級。
果然,來人只是警告,并沒有真的出箭,甚至因為他不小心踢掉了一片石子,齊齊驚了一瞬,提醒他小心。
老八蕭厚,就在這群人裏。
他站在最前面:“不要試圖逃跑了,你已經被我們包圍,頑抗或放棄都沒有用,你很聰明,知道該怎麽辦的。”
他還吹了骨哨:“我已經通知族長,你不用擔心會落到我手裏。”
他怕霄酒因為不願意跟他,玉石俱焚,如果真的這樣,那他将要擔負很大的責任,不如将人交給族長,再謀後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懸崖邊的少年,他一步一步,像展翅的蝶,被裹挾在大風裏,可能下一刻會被風掼落懸崖,骨碎人亡,也可能下一刻随風起舞,翩然飛遠。
霄酒有驚無險,到達了懸崖與東面緩坡的交界處,與過來圍抓他的人保持一段距離對峙。
“你乖乖的過來,”蕭厚這一刻十足懇切,“我可以前程發誓,保你安全,不會威逼。”
霄酒卻沖着他笑了下。
笑得特別乖,特別燦爛。
蕭厚心底一跳。
下一瞬,霄酒突然從腰間摸出小彈弓,射出了一樣東西。
‘咻’——
像是一顆野果子,熟透了,特別軟,落到地上炸開,汁液四濺。
沒沖着人。
可就算沒沖着人,所有仰山族人也都非常一致的,大步後退,面容震驚恐懼:“邪,邪果!”
見蕭厚沒躲,還立刻拉着他一起:“瘋了麽!邪果不躲,想死是不是!”
蕭厚:……
怎麽回事?哪來的邪果,為什麽他不知道?
霄酒微笑:“果赤為吉,果紫為邪,八殿下就算沒有做過逃脫任務,也應該好生去看一看族中記錄,部族既然有崇拜,就會有避諱,羽毛怪,也有羽毛怪怕的東西啊。”
蕭厚眯了眼,心思快速轉動。
霄酒提醒:“我勸八殿下放棄所有想法,你可以偶爾鑽空子,小小觸犯一下族規,達到自己的目的,但至紫邪果,在族裏是大忌鐵律,膽敢違律者,任何族人皆可當場誅殺——”
蕭厚不用問,從旁邊沉默不言的族人表态裏,已經知道了答案,霄酒并沒有說謊。
可是如果不靠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霄酒走麽!
“誰、敢、攔、我!”
霄酒再次舉起彈弓,裹了顆紫果子,朝遠處一射——
這一次,所有仰山族人齊齊後退,遠遠不止一大截。
與此同時,霄酒抓住崖邊一根藤條,腳下蹬牆用力,借力一蕩——
随着空中滑過一條悠揚弧線,他落到東坡厚厚的草叢裏,抱頭緩沖,瞬間滾下去很遠。
蕭厚:……
衆仰山族人也是面面相觑,怎麽就一瞬間,人從南到東,飛出去這麽遠,抓都抓不及,跑也攆不上了!
就算攆的上,人家還有邪惡的紫果子!根本抓不住!
這個夜裏,有人氣的臉黑,有人得瑟狂笑,有人心有不甘……
唯有霄酒,躺在厚厚的草地上平複呼吸,感受着拂面夜風。
今晚月色真美。
風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