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第24章 024
十月裏禦駕回京,在路上還沒走到京城呢,宮裏就傳了消息出來,太子妃提前了些時候生産,差十來天十個月的時候,生下了一個小阿哥。
母子均安。
康熙大喜,太子妃與太子成婚多年,一直不曾有過孩子,先前的孩子沒保住,康熙都覺得可惜。
但現在聽說太子妃為太子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阿哥,這孩子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子嫡子,康熙就很高興。
人不在京中,也傳話回去,好好賞賜了太子妃。
皇太後那邊,也給了太子妃豐厚的賞賜。
宮裏的娘娘們都不是皇後,不能算是太子妃的嫡母,只能說是長輩。
太子如今地位穩固,南京皇子阿哥們罰跪的事情外頭不知道,宮裏卻是都知道的。大阿哥鬧的那一出,自然都知道是與太子父子有關。
康熙冷落了一衆皇子阿哥。直親王八貝勒都被撸了差事,其餘的皇子阿哥們都不出頭,老老實實的辦差,老老實實的跟着康熙,沒有人能越過太子的風頭。
将來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後,她們這位後宮嫔妃們,哪怕再尊貴也只是太妃太嫔罷了,與皇後真硬不起腰杆來。
因此都不敢比照皇太後,不說賞賜,只說是禮物,恭賀太子妃喜得小阿哥。
康熙親自賜名,毓慶宮四阿哥,名為弘暎。
瓜爾佳氏如今才覺得揚眉吐氣。
懷着孩子的時候戰戰兢兢,直到将孩子生下來,身邊有了嫡子傍身,她才心安。
宮裏少有剛出生的阿哥就得皇上賜名的,便是後宮嫔妃裏頭,也是少有。
瓜爾佳氏知道,皇上一向很滿意她,如今有了這個兒子,她就算是更有底氣了。皇上這麽早就賜名,說明是對她對弘暎都寄予厚望的。
瓜爾佳氏坐月子,也不怎麽出來見人,禮物賞賜倒是都收了。
待小阿哥滿月,自還有大辦的時候。
太子府督辦的事,原先不是交給瓜爾佳氏的,太子府如何布置,也沒有叫瓜爾佳氏插上手。
如今太子府将要大成,瓜爾佳氏又已生子,內務府就将單子送過來,想問問瓜爾佳氏的意思。
這太子府落成,太子與家眷們一道搬進去,前院聽太子的,這後院如何,還不是聽太子妃這個女主人的麽。
“外頭都在說,主子所生的才是太子爺正經的嫡子。大阿哥是側福晉所出,不過仗着皇上寵愛,才舔着臉做了這麽多年的東宮嫡子。不過是因着主子未曾有親生的孩子。如今主子有了嫡子,看大阿哥還怎麽叫人恭敬他是東宮嫡子。”
瓜爾佳氏一行看單子,拿着墨筆删删改改,一行聽貼身侍女說外頭的閑話。
侍女說:“這話從南到北,到處都在傳,愈演愈烈。想必大阿哥那裏,是一定聽見了的。”
瓜爾佳氏淡淡道:“不必管他。大阿哥橫行這麽些年,得罪的人還少麽?外頭想利用此事,嘲諷大阿哥,大阿哥是睚眦必報的性子,咱們不必插手。”
侍女說:“主子說的是。只要主子不同大阿哥為此生分了便是。”
“生分?”瓜爾佳氏輕輕笑了笑,“是他們不要同本宮生分才是。”
太子寵愛李佳氏,弘晳又是太子長子,李佳氏事事不越過自己這個太子妃,可她這個太子妃沒有子嗣,也并不得太子的喜愛,這麽多年裏,過的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她與李佳氏交好,與弘晳保持友好的關系,待太子的三個庶子友善,可她始終覺得自己的地位并不穩固。
堂堂太子妃,總有種倚靠李佳氏母子過活的感覺。
毓慶宮的門庭,竟叫弘晳這個庶長子撐起來了,太子妃總覺得他們這是在打她的臉。
她如今有了兒子,這是太子正經的嫡子,将來太子即位,這個孩子也是元後嫡子,若依照太子的例子,也是要被立為皇太子的。
弘暎将來長大,也會娶妻生子。弘暎的嫡福晉,弘暎的孩子,那才是她的親骨肉血脈。
她也不必再去卑躬屈膝的和弘晳的嫡福晉親近交好了。
她有了要為弘暎争取和守護的心思,并不會因為弘晳難纏就退縮,瓜爾佳氏想,這是她和她的兒子應得的。
瓜爾佳氏的奶嬷嬷也跟着進宮了。
聽見瓜爾佳氏這話,便笑道:“他們不會同主子生分的。”
“在宮裏,主子做不得什麽主。可搬出去了,在太子府裏,便皆由主子做主了。主子是太子府的女主人,到了那個時候,便是側福晉,也都要試試聽您的。”
瓜爾佳氏很高興,這樣才對。
從前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從前渾渾噩噩,但往後,再不是那樣的日子了。
搬到太子府去,她也能好好的喘口氣了。
怕弘晳聽見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不高興,蘇玳特意叫了王氏來他們馬車裏伺候。
王氏長得美,又是他從前寵愛的女人,不管怎麽樣,看見美人在眼前總是高興的。
皇子阿哥們也有自己的馬車,但并不常在裏頭。
哪怕康熙在禦駕上,他們也要騎馬從旁陪着。
作為康熙最寵愛的皇長孫,弘晳也要從旁騎馬陪駕。
太子不在,俨然就是皇長孫最得皇上的關注了。
太子體弱,不便騎馬随駕,就是皇長孫代勞。
直親王雍親王幾個不往前湊,八貝勒沉寂下去,就沒有人能搶皇長孫的風頭了。
康熙為示寵愛,時時刻刻都要弘晳陪着,也就是深夜在行宮歇下了,弘晳才得空回來。
禦前也不是清淨的地兒,弘晳待在那裏,外頭的傳言全聽見了。
奴才們自然是不敢說什麽的。大臣們也不會說什麽。
就是直親王,聽見太子妃生了兒子,明裏暗裏諷刺過弘晳幾句,但又不敢當着康熙的面說,生怕被罰。
弘晳渾不在意這些,就是騎馬久了腿酸得很,只想回去抱着小福晉美美睡上一覺。
結果一進屋,就見小福晉笑吟吟的坐在榻上,旁邊有個陌生女人,在擺弄什麽東西給她看。
一屋子的奴才跪下請安,驚動餓蘇玳和王氏,兩個人忙也行禮:“給爺請安。”
弘晳一手扶住小福晉,随意看了眼,是個紫色的絡子。
又看了眼,陌生女人有點眼熟,是他的侍妾王氏。
不喜歡別的女人出現在他和小福晉的地方,弘晳說:“下去吧。”
王氏剛站起來。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動什麽,但也瞧見了大阿哥扶着福晉的模樣。
她一路跟着過來,來的時候一次沒見着大阿哥,就是回去才見了這一次。
卻沒想到剛見面,大阿哥就讓她走。
大阿哥剛大婚時,她還抱有幻想,可随着大阿哥日日都歇在福晉那裏,她就有些灰心了。
福晉進門後,幾乎就是獨寵,果然是大阿哥親自求來的,就是和她們不一樣。
王氏還是有些難過的。
她以為福晉叫她來是她有了機會了,結果沒想到,還是一場空。
王氏走了,弘晳将她拿過的那個絡子随手拂到地上,上了榻:“爺困了。睡覺。”
蘇玳想,得,這果然就鬧上脾氣了。
她示意福春将東西收拾好,放到旁邊去,才瞧着弘晳輕聲說:“爺要不要讓丫頭伺候爺洗把臉再歇着?”
今兒就沒見到弘晳,昨夜他也是很早就走了,也不曉得他洗漱過沒有,蘇玳只想着,他從外頭回來,事前再擦擦臉會更舒服些。
如今康熙那邊日日都要弘晳侍候,弘晳都是跟着康熙用膳的,她這邊倒是不用操心弘晳的用膳了。
這位爺今兒回來沒說要吃夜宵,想必肚子是不餓的,也就不用她張羅了。
也是王氏被弘晳趕走了,若不然洗臉這活計,蘇玳就讓王氏去做了。
她可不想靠近鬧脾氣的皇長孫,還是讓丫頭去做吧。
“爺不要。”弘晳惡聲惡氣的回答。
一翻身坐起來,頂住小福晉在床頭不許她跑,盯着她的眼睛問她:“福晉怎麽又讓王氏過來了?爺不想見她。”
說來說去,還委屈上了。
小福晉怎麽回事,怎麽偏這事上不聽他的?
難道她把人送到他跟前來,他就喜歡了?
就沒見過有人這麽大度分寵的。弘晳不高興得很。
蘇玳被弘晳看的有點心虛,也有點心慌,下意識就說:“妾想着,或許爺瞧見她會高興些。”
弘晳揚眉:“爺瞧見她才不高興。”
沒想到弘晳居然這麽抵觸王氏。
蘇玳脊背緊緊貼着身後的床柱,被弘晳逼的有點緊,她覺得他們快貼上了。
蘇玳臉有點熱,垂眸小聲說:“爺從前不是最寵愛她麽?怎麽就不高興了?”
她不甘心戳了戳弘晳,戳不動,反而被人又逼近了些。
他的唇近在咫尺。
她甚至感受到了男人瞬間傾瀉松懈下來的笑意。
弘晳挑動小福晉的下巴:“終于肯問出來了?”
蘇玳不肯看他,卻被他捏住了鼻子,揪着她的小下巴不許她躲。
蘇玳疼,張口就咬:“這是什麽不能問的事?爺大婚前,誰都知道爺最寵王氏。外頭都是這麽說的。”
“是。外頭就是這樣說的。也是爺的默許,外頭才有這樣的傳言。”
弘晳掐着蘇玳的下巴,不許他的小福晉咬人。
等小福晉乖了,才改掐為撫,輕笑道,“你是自己一個人悶着想了多久呢?也不知道問問爺。就這麽不信爺的話?”
都說了沒什麽不能問的。
蘇玳裝傻不說話。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可問的。
要不是這會兒趕上了,她也不會去問這等小事。也就是看他這樣,她是真的好奇了。
弄不懂他是怎麽布置的。
若不把這個結解開,恐怕日後蘇玳也沒法把王氏推上去,而叫自己求得一個輕松自在了。
弘晳見她又裝乖,故意咬了她鼻尖一口解氣,見她水亮亮的眼眸滿是控訴他的怒意,弘晳才笑道:“若一個都不好,皇上會一直送人。爺的東三所,不想養那麽多無用的人。有這麽幾個是個樣子就行了。若非祖宗規矩壓着,爺不能太出格,便是側福晉和侍妾,爺一個都不想要的。”
蘇玳咋舌,這還不出格?
看出她的腹诽,弘晳似笑非笑的點點她的唇,說:“爺壓根沒碰過她們。側福晉有身份,不能太寵,爺不想給自己找麻煩。王氏身份低,模樣還行,爺這樣的人,外頭人瞧着,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就她了。”
不論董鄂氏還是三個侍妾,叫來侍妾,都不過在內室小榻上伺候。
弘晳壓根沒讓人上過他的床。
每回‘侍寝’,也是把樣子做足了,那王氏‘嬌弱’的躺兩日,也是李固那個狗奴才出的注意,說是主子爺得更厲害些才行。
弘晳懶得管,就默許了。
王氏最得寵,賞賜名聲都有了,是弘晳的默許下,李固做出來的。
四個女人都知道他的規矩,也知道他的手段,剛開始的時候自然也有不安分的時候,但都不必他出手,李固敲打幾回,他再冷落幾次,自然都老實了。
都乖乖的‘配合’他。
弘晳若不把這事兒跟小福晉說清楚了,就怕她哪日糊塗,把人直接送到他的床榻上去了。
“爺這麽狠啊?”蘇玳真是開了眼了。
弘晳掐她的腰:“誰狠了?”
蘇玳忙求饒:“妾錯了。爺別使勁,疼。妾的意思是,爺對自己真狠。”
弘晳嗯了一聲,手勁松了些,卻沒放開:“所以你以後,別動不動就要爺去別人那兒。爺不待見她們。你也別叫人再來爺跟前現眼了。”
蘇玳機靈撇清:“妾沒有。妾是聽說王氏的絡子打得好看,所以叫她過來現場打給妾看的。她是來伺候妾的,不是要爺看的。”
弘晳啧一聲,懶得戳穿小福晉的欲蓋彌彰。
他摸了摸蘇玳的唇角,帶了些氣聲道:“再回京,過冬的時候,你就十五了。及笄了。”
以前不覺得有多難忍。
心中要做的事情太多,整夜整夜殚精極慮,不碰女人并不覺得有多難熬。
對那件事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他不想重複上輩子的命運,就絕不碰和上輩子一樣的女人。更不想要什麽孩子。
直到遇見蘇玳。
去歲九月起,就開始肖想她。
成婚後只能看不能碰,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還好,待她及笄,小福晉長大了,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吃掉她了。
他費盡一切心思籌謀,一定要争得皇位,要成為勝利者。
但總會有個萬一。
以前想,若他失敗了,即刻就死,絕不再多受那幾十年的圈禁之苦。
現在有了小福晉,卻舍不得這即刻赴死的慷慨激昂了。
他要是死了,她怎麽辦呢?
蘇玳被迫放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
是啊,要及笄了。時間可真快,轉眼竟認識他一年多了。
“那妾不惹爺生氣了。”蘇玳想,這男人嘛,還沒得手,總歸是惦記的。
瞧他深深抵觸王氏她們,蘇玳也不想真把這位爺惹毛了。
與她圓房在即,弘晳眼裏頭恐怕也瞧不見別的人了。還是要等等,等弘晳對她失去興趣,到時候興許就能去纏別人了。
這會兒多事之秋,眼瞧着太子是起來了,他們父子風光無限的好,可直親王與八貝勒他們可是被狠狠打壓下去的。
這一波人家被整的這麽慘,回頭不就要報複的麽?
太子爺體弱,縱使他們父子聯手,再有那位舅公常泰相幫,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這樣的局面,蘇玳不想給他添亂,更不想讓他為這些小事煩心了。
內宅安穩,男人們在外頭才能毫無顧忌的拼殺。
“這麽乖啊。”弘晳笑道,“爺真想現在就吃了你。”
那當然是不能的。
弘晳懶洋洋的把小福晉抱到懷裏,一塊兒躺下來,摟着香香軟軟的小福晉慢悠悠地說:“太子府将要建成了。內務府動作快,年節前就能完。”
“阿瑪的意思,是不必等年後了。直接搬進去過年。爺也是這個意思。”
“皇上倒是舍不得,想留阿瑪到年節後。但太醫說了,這毓慶宮冬日潮濕,怕是難再住人了。又添了人口,自然是搬出去更好。做個喜上加喜。”
“你的院子爺早就讓人收拾好了。咱們住的地方等回京後,爺先帶你去瞧瞧。喜歡什麽就添置,別委屈了自己。”
弘晳道:“太子府地方大,将有兩三個親王府那麽大。花園也有兩三個。住進去的人也多,後宅人多,爺這邊都你管着。只不過這太子府,終歸只有一個女主人。太子妃占着正室嫡妻的位置,她不惹你,你就聽她的。她要是惹了你,爺自會給你撐腰的。”
“別叫人欺負了。”
蘇玳早聽李佳氏說過了,這太子府搬進去,就是太子妃管家。
太子府裏的內宅女眷們,自然都要聽太子妃的。
蘇玳窩在弘晳溫暖的懷裏,有點昏昏欲睡了:“不至于吧?妾看太子妃還挺好的。不會惹我的。”
弘晳哼了一聲:“以前她自然不敢。往後,難說了。”
有了那個奶娃娃,難保太子妃不變心。
弘暎還小,這是這輩子的一個小小的變數。弘晳重生一回,不覺得一個奶娃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可太子妃有了這個嫡子,她能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很多了。
自己這個太子長子,并他的嫡福晉,一定會成為太子妃的眼中釘。
除非瓜爾佳氏不要弘暎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