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第36章 036
弘晳就是故意的。
南巡回來不久,八貝勒的差事就沒了。連帶着直親王在康熙面前也不如從前那樣得用了。
朝中有開風聞言事。這方面康熙還是很謹慎的,也比較寬容。
何焯回京審查,派去抓孟光祖的人回來說孟光祖炮了。
連帶着跟誠親王有關聯的人都跑了,只有何焯帶着八貝勒的人被抓了個正着。
直親王和八貝勒的人在江南大肆采買女人,還收了江南鹽商們的‘輸誠’。這用的都是太子的名義,他們的人私底下都扮作了太子的屬人。
連帶着把大阿哥也牽扯進來了。
這套把戲弘晳既然知曉了,必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他用了法子,把人的身份都拆穿了,事兒全扣在了直親王和八貝勒的人身上。
甚至那些被買入京的女子都知道,她們是叫直親王的人帶回京城的。
鹽商們也知道,皇上面上說不收他們的銀子,但實際上,銀子都被直親王拿走了。
你問他們太子呢?他們都知道,太子跟大阿哥與這些事半點沒沾染。
弘晳做的仔細,叫他們露餡,叫他們抵賴不得,也很小心的避開了康熙在江南的耳目。
回京後,八貝勒不甘心丢了差事,就夥同八旗勳貴鬧了起來,太子重新起複,接管了這個差事,然後便是弘晳的打群架。
鬧得天翻地覆,鬧得所有人眼裏都只看得到戶部還銀的事。家家戶戶惦記的也是這個事。
直親王就是趁着這個時候,把何焯和八貝勒的人撈出來了。将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康熙也沒有深究。
這些弘晳都知道。
他就是特意不出聲的。
孟光祖當然是他叫跑的。
這會兒孟光祖被抓住,那也是他授意的。
他們攪風攪雨的,弘晳怎麽能讓他們好過呢?他就算計着這個時候提出來呢。
曹寅李煦的密折總來,這些事,康熙豈會不知道?
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反正他南巡,那是真正的秋毫不犯,他所用皆是內庫所出,他本人确實沒有拿鹽商拿地方上的銀子。
拿銀子的是他的大兒子。不是他。
弘晳當庭提出來,這就沒法糊弄了。
背着天子如此作亂地方,攪擾的地方不得安寧,康熙就不能坐視不管,否則這事就糊弄不過去了。
為着前番戶部的差事,老大老八深恨弘晳,京中吹起這麽大的風,編出那樣離譜的故事來,想來老大老八是出了不少力的。
康熙如今擡舉太子,就不能讓弘晳處于劣勢,老八也确實該得到個教訓了。
江南的事,他想擡擡手,可這個兒子心思太大,還妄圖打壓侄子,着實可恨。
康熙說:“既然孟光祖抓到了,那就好好審。何焯也押起來,将此事徹查。看看八貝勒還有沒有做什麽不合适的事情。若有,朕定不輕饒。”
康熙含笑看向弘晳,“如此,你可滿意了?”
弘晳面上也笑,笑容純真無暇,心頭卻恨的咬牙切齒,“孫兒受了委屈,瑪法給孫兒出氣。孫兒多謝瑪法。孫兒滿不滿意的,也說不上這個,就覺得不能讓心懷鬼胎的人敗壞了瑪法的江山。”
八貝勒小時候在惠妃那裏養過一段時間。
直親王待他就比待一般的兄弟親近些。兩個人狼狽為奸,互相利用,共同的目标都是搞垮太子。
弘晳設計,特意此事将這事拎出來,也是為了分化他們。
直親王善戰,身上是紮紮實實的軍功,如今準部餘孽還在虎視眈眈,噶爾丹一脈沒了力量,他的侄子卻枕戈待旦,醞釀着反擊。
如今皇子阿哥裏頭,最能征善戰的就是直親王。
底下的阿哥們還沒有歷練出來,想必康熙心裏也是舍不得折損直親王的。
八貝勒就成了取舍之中那個可以被舍下的。
有他咄咄逼人,不會讓八貝勒的事簡單過去,直親王為了保住自己,就不會再把八貝勒和他的人撈出來了。
有了這次的事,兄弟倆之間有了嫌隙,往後再想合作,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讓他們彼此猜忌,正是弘晳想要的。
已是深夜,康熙不讓弘晳出宮,要他去東三所住一晚再出去。
小福晉不在身邊,也不在園子裏,住哪兒弘晳都無所謂。
他搬出去後,東三所那一片他住過的地方,就和毓慶宮一樣,都空氣來了,沒有再讓人住進去。
就預備着弘晳入宮的時候可以歇一歇。
李固在外頭候着,并不知道乾清宮的事,一見到自己主子額頭上貼着紗布,臉上還有點滴血跡出來,李固吓得不行,忙上來問:“主子,您這是怎麽了?”
乾清宮悄悄叫的太醫,外頭的奴才們也不知道。
弘晳還疼着,脾氣不好,沒好氣地道:“能怎麽?受傷了!疼!”
乾清宮裏的耐性都留給康熙了。這會兒是一點耐心都沒了。
李固都快哭了:“主子爺,要不奴才叫太醫給您瞧瞧吧?這傷的怎麽樣了?”
李固心裏慌得很,都包成這樣了,該不會是破相了吧?
流了這麽多的血,這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啊。主子爺該不會是皇上打了吧?
難不成也跟直親王那會兒似的,用硯臺砸的?
“太醫看過了。就這樣。”
弘晳不耐煩見太醫,“爺死不了。”
李固真的要哭了,太醫看過了,就看成這個樣子嗎?
弘晳嫌他走得慢:“狗奴才,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哭喪着臉給誰看呢。還不快跟上來。”
李固還是不放心啊。這傷了臉傷了腦袋,他怎麽跟太子爺交代,怎麽跟側妃交代,怎麽跟福晉交代呢?
這可是大事,要是留疤或者有個暗傷什麽的,他也擔待不起啊。
可自家主子那個牛脾氣,李固也勸不動啊。
他心急如焚,急中生智,忙上前來說:“爺,外頭有消息來,說福晉去了蘇園。正在暖閣裏安歇,等着爺呢。奴才是不是傳話出去,告知福晉一聲,等爺明兒回去呢?”
他主子最在意福晉了。在福晉面前可不能就這麽着回去。必定得收拾好了才行。
這麽一來,主子就肯叫太醫來重新包紮一下傷口了吧?
弘晳一聽小福晉去了蘇園,立刻眉開眼笑,不小心牽動傷口,疼了一下,他哎喲一聲,李固萬分緊張的看着他。
他倒是不生氣了:“瞧爺幹什麽?還不快點跟爺回去。福晉在園子裏,爺不在宮裏過夜了。”
李固遲疑:“可是,爺,宮門都下鑰了。”
“把爺的令牌給他們。給爺叫開啊。”弘晳啧了一聲,說李固沒腦子。
他要出宮,誰敢攔着?這就是往日橫行霸道的好處了。
他橫起來,誰也不敢硬碰硬。
李固跟着弘晳跑起來了:“爺,要不然還是叫太醫處理一下爺的傷口吧?爺就這麽回去了,吓着福晉了怎麽辦呢?”
弘晳嗤笑:“福晉又不是貓兒狗兒,哪有那麽容易就被吓到了?福晉的膽子大着呢。”
更何況,吓着了也挺好的。他發現啊,他但凡有點什麽事,福晉都緊張兮兮的。
嘴上一撇關系十八裏,心裏卻還是惦記他的。
他都頂着這麽個傷口慘樣兒了,這時候不賣慘得福晉的關心,什麽時候賣呢?
他得趕緊回去趁人之危啊。
弘晳深夜叩開宮門離宮的事,報到了康熙處,康熙只說了一句知道了,便不管了。
蘇玳這兒候着,還一直讓人打聽着宮裏的消息。
乾清宮的消息自然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的。但至少能知道弘晳什麽時候出宮。
她實在是擔心,甚至叫朱長直接去了宮門口等着,就為了第一時間接弘晳出宮。
夜色深重,她睡不着,前一刻朱長傳了消息回來,說是打聽到了,弘晳叫康熙留在宮裏了,就在東三所過夜,明日再出宮。
蘇玳心裏輕輕松了一口氣。
康熙還将弘晳留在宮裏安歇,大約是沒有什麽大事的。
或者說,弘晳這關是過了。
他今夜不回來,明日也未必回來。外頭的事多,他大約是要很忙的。
事情鬧得這麽大,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蘇玳想,她就在園子裏,遲早能見到他的。她就在這兒等着就好了。
蘇玳也沒什麽睡意,見弘晳案頭放的都是兵書,随意抽了一本,就看了起來。
才看了兩頁,外頭福春就進來了:“主子,爺回來了。”
回來了?蘇玳起身,匆匆将掉落在地上的書冊撿起來放好。
邊往外走邊聽福春說:“朱長在宮門候着,說傳了話回來沒多久,爺就和李固出宮了。說是爺聽說福晉到園子裏來了,特意出宮回來的。”
“朱長先回來報信,主子爺騎馬,随後就到。”
這麽大的雨騎馬?
蘇玳看了一眼窗外,夜裏開始下雨的。她匆匆披了披風,拿了黃桐傘要出門,卻在上了屋外抄手游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風雨太大,她剛剛出來,風就裹挾着雨水,淋濕了她的披風,落了她一臉的雨水。
蘇玳拿着黃桐傘愣在那裏,就只是這一遲疑猶豫,游廊的對面,有人疾步走來。
匆匆的腳步聲引起了蘇玳的注意,她凝眸看去,游廊上挂着的明亮風燈下,她看見了弘晳燦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