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第37章 037

弘晳早把身上的蓑衣解下來了。随手一扔,早有準備的李固倒是接的很準。

李固要在弘晳身邊侍候,将蓑衣丢給了小太監,可瞧見弘晳大步朝着福晉走過去了,李固又想,他們騎馬回來一身的雨水,護的再嚴實也沒法子,一會兒等主子爺進去了,他要是能找個空兒去換身衣裳就好了。

弘晳早瞧見了廊下的小福晉,她身上的披風滿繡金花,只是風雨中飄搖不定,弘晳過去,想一把抱住小福晉進屋,又怕身上的雨水沾在小福晉身上,便催她:“福晉進去吧。爺回來了。”

蘇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兩步,想走近一點,她瞧見弘晳伸出來又收回去的手了。

本來想把人看清些,結果一下子就看見弘晳額頭上的紗布,和他臉上被雨水沖出來的細碎血跡。

蘇玳駭然:“爺受傷了?”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是頭破了嗎?

這會兒顧及不上什麽了,她想湊過去看清楚,又怕弘晳身上還有傷,又怕自己不知情碰到了傷了弘晳。

急的眼眶都紅了。

弘晳瞧的分明,心裏積攢了數日的委屈一下子就消散了,他主動握住小福晉的手,反正兩個人都已經濕透了,也不用管那麽多了,一起相攜進屋去。

叫奴才們備熱水,他催着蘇玳去更衣:“福晉莫急。就是額頭上有點傷。爺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蘇玳都看見弘晳衣襟上深洇的血跡了。

蘇玳要去請太醫,弘晳不許,蘇玳便要去請府裏的醫生來:“要不然,去外頭請個大夫也好啊。”

弘晳摸摸她的臉,笑得溫柔:“這事兒不能鬧出去。沒有人知道爺在乾清宮受傷的消息。皇上不會想外頭有只言片語的傳言的。”

“乖乖,聽爺的,你先去更衣。換完了衣裳,你來給爺換藥。”

匆匆換了衣裳的李固在外間剛候着,就聽見這句話了。

心想,原來主子絕不肯要太醫侍奉,是為着這個了。

果然主子的事到了福晉這兒就容易許多了。

福晉還沒說什麽了,主子爺就乖乖的自己要換藥了。

有福晉的日子,他們做貼身奴才的日子都要幸福許多了。

蘇玳都沒看見弘晳的傷口,想起當初直親王被康熙扔出去的東西砸中額頭那血流如注的模樣,她更衣的時候腦子裏浮想聯翩的。

以康熙那個性子,說不準真的打弘晳了。

跟自己的祖父,弘晳不能還手,不就是只有乖乖挨打的份嗎?

蘇玳匆匆換好衣裳,弘晳那邊沐浴還沒好,她就将李固叫進來問情況了。

結果李固在外頭候着,一問三不知。唯一知曉的,就是弘晳沒有挨打。

李固複又出去候着,蘇玳這兒拿了紗布止血的藥,這都是常備的東西,奴才們找出來,她也不要人跟着,一個人去了弘晳沐浴的屋子。

她在這裏,弘晳也沒要人伺候,自己正在那兒洗。

都快洗完了,瞧見蘇玳進來,弘晳就笑得有點痞:“福晉等不及了?”

蘇玳去看他的傷口。

胡亂弄上去的紗布已經拆下來了,能看出上過藥,但是處理的很粗糙。

不是被人砸的,也不是被人打的,倒像是重重磕破的。

傷口裏頭都血肉模糊了,可見這勁兒有多大。

年輕力壯的男人身體好,恢複的更好,傷口已經不流血了,蘇玳一顆心放下來,站在弘晳跟前細致的給他處理傷口,慢慢的上藥。

動作溫柔,嘴巴卻半點不饒他:“爺這是在皇上跟前以死明志了?用這麽大的力氣撞柱子,是要把自己撞死?”

“爺是不是現在還腦袋暈啊?”說着說着,又不自覺有點心疼。

弘晳瞧她呢,小福晉神色變換,細微的變化,他全瞧眼裏了,跟着就伸手摸摸她溫熱的耳朵尖,笑道:“什麽撞柱子?爺豈會那麽狠?”

“爺這是磕頭磕的。重了點,就見血了。不見血不行啊。”

蘇玳不許他動手動腳的:“爺不狠?爺對自己是最狠的了。”

“無論什麽事,爺都恨不得拿命去拼。”

磕頭磕重了,估計也會腦袋暈。蘇玳抱着他的腦袋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只覺得這位爺神志清楚,口齒伶俐,要不然還是明日趁空找個醫生給他瞧瞧好了。

弘晳眸光漸深,一伸手直接把小福晉攬入懷裏,他沉聲道:“爺惜命得很。不會就這麽死的。爺的這條命,哪能折在這些人手裏呢?”

弘晳身上都是水珠子,弄了蘇玳一頭半身,她忙後退,可已然這樣了,怕是還得換一身衣裳了。

回想起方才小福晉的唇貼在他胸膛上的溫熱觸感,弘晳大笑,眉眼胸中一片爽朗開闊。

他仗着手臂長,揉了揉小福晉的腦袋,将她的頭發都弄亂了,才說:“更衣去吧。爺在榻上等你。”

蘇玳咬着牙才忍住了對弘晳動手的沖動。

他是個傷患,今夜在乾清宮,只怕是身心俱傷,她得愛護傷患,不能趁人之危欺負人。

可這就是這個混賬欺負她的有恃無恐嗎?

弘晳額上的傷上了藥,如今雨水多,用紗布捂着恐怕太過于潮濕了,又是在額頭上,小心些輕易不會碰着水,就這麽敞開着,傷口倒是會好的快些。

睡覺的時候再小心些不亂碰到,大約數日也就能好了。

弘晳起身,身上水珠轟然垂落,等下直接上榻,也不必換什麽正經衣裳,随意套了中衣,又在外頭披了外裳,就出來了。

他到了榻上坐了一會兒,小福晉就回來了。

他在這兒住了些日子,暖閣裏只有他自己的東西,小福晉很貼心,送來的東西樣樣都是他用慣了的,而且是他喜歡用的。

哪怕是換了個地方,但總覺得住着還挺舒心的。

就是小福晉不在身邊,有點寂寞。

現在倒好了,觸目所及,除了他的東西,就是小福晉的東西。

就像是在東院裏住着一般,他和小福晉親密無間的住在一起,方才去問了她的丫頭,說她這次過來,帶了好幾個箱籠一起,擺明了是要在這兒住些時日了。

弘晳心裏得意又高興。

她連随身用的東西,家常的衣裳和出門要穿的衣裳都帶了許多套來,可不就是要常住的意思嘛。

她現在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還是他給選的呢。抱在懷裏滑溜溜的,特別的舒服。

蘇玳由着他抱着,床帳放下來,四下裏都沒人了,奴才們都在外頭候着。

蘇玳的頭發披散下來,柔順的青絲落了弘晳滿身,她姿态乖乖的,卻直接問他:“那個面生的蒙古人,是我的哥哥嗎?”

乾清宮的事,問李固一問三不知。卻意外從李固那兒知道,弘晳失聯的那些日子,是貓在她親哥哥府上了。

她派人過去傳話,哥哥還說弘晳不在他那兒,這兩個人,明目張膽的聯手騙她!

蘇玳想,她問了,他要是不老實回答,還騙她,那她就直接翻臉走人。

什麽危在旦夕,什麽處境艱難,她都不管了,愛咋咋地。

“是。”弘晳不騙人,“先前叫你哥哥先回京,就是為了與噶禮的人在京中見面,商議綸布的事,還有些南邊地方上的事務。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但需要個面生的人去接觸。”

“爺叫你哥哥易容過。他們不知道是你的哥哥。如今傳的亂七八糟,不過是為了把人詐出來。爺已同你哥哥說了,叫他不必管。爺會保他,也不會有人知道是他。”

蘇玳怨念:“你們悄悄商議好了,卻什麽都不告訴我。”

哥哥變了,哥哥不愛她了。哥哥現在死心塌地跟着弘晳,她成了外人了。

嗚嗚嗚,蘇玳委屈。

弘晳默然,這個指控也沒錯,他确實是,什麽都沒告訴她。

弘晳反省,然後承諾:“爺以後一定都告訴你。”

蘇玳不大信他這個話,只想着巴勒多爾濟多老實的一個人啊,這才跟着弘晳混了沒多久,連親妹妹都騙了,天知道她哥哥在外頭還幹了什麽事。

可轉念一想,巴勒多爾濟轉變如此大,又豈能不是外間環境太險惡,他不得不改變呢?

想到這兒,又有點心疼她哥哥,蘇玳覺得自己真是心軟沒出息:“為了你,哥哥都不惜騙我。”

小福晉聲音軟軟的,帶着控訴,卻很像在撒嬌。

弘晳就覺得說不上來,小福晉似乎是有些變了。

也不知是什麽地方變了,但總之是變得叫他越來越喜歡了。

十來天沒這麽抱着小福晉了,溫香軟玉在懷,曠了十來天的身子翻騰叫嚣,就想狠狠的弄一弄他心愛的小福晉。

想看她活色生香,弘晳逗她:“你哥哥跟着爺混,自然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們都是爺的人,都得聽爺的。以後你也要這樣,不能總想着你哥哥。”

蘇玳聽的想擰他,一看見他額上的傷口,就沒用力氣了,招架不住他的動手動腳,只好軟着聲音道:“爺額頭上的傷,到底怎麽弄的嘛?”

弘晳說了,可沉淪在雲端起伏的蘇玳聽進去了幾句,他就不知道了。

敢說敢幹的皇長孫壞心的很,蘇玳沒聽清,嘤咛着不知道,他就一遍一遍的說,直到蘇玳聽進去為止。

他盡興了,摟着小福晉愛憐的親吻,蘇玳卻覺得身心受到了雙重壓榨。

乾清宮沉重的逼問仿佛是她親身經歷的。

方才重重留下的餘韻又久久盤旋在心中。

身心割裂,無法思考。

緩了許久許久,久到弘晳都以為懷裏閉着眼睛的小福晉睡着了,結果小福晉抓着他的手腕,用一眼的水色看他,問他:“爺會找太子爺幫忙嗎?”

弘晳拿了帕子擦她額上的汗珠:“自此往後,或者說很早之前就開始了。爺的事情,爺自己扛。阿瑪的事情,爺一力承擔。”

“太子之位,将阿瑪的手腳都束縛住了。他什麽都不能做。甚至不能保住這個位置。”

太子和皇長孫聯手,皇上那裏,就絕不會再扶持太子了。

四面八方對皇長孫的攻擊,都是針對太子的。太子不能相幫,皇長孫自己解決,才有一息生機。

他的阿瑪還沒有經歷過那樣慘痛的人生,他的阿瑪也不是重生而來的。

他的阿瑪不需要去搏殺,有他在,他能護得住所有的人。

如果非要有一個人再經歷一遍那樣的黑暗,那麽,就讓他一個人承擔吧。

蘇玳聽的心灰意冷:“那太子爺能做什麽呢?”

她的手放開了弘晳的手腕,卻被男人将整個手掌都握住了,被抱入那個火熱的懷抱中,弘晳在深重的夜裏,笑得如同七月裏盛大的流火星。

“阿瑪能生病呀。”弘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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