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這一夜李從之擁着水淼入睡。水淼難得做了個好夢。夢裏，水沝痞痞的攀在李府的後門的牆上對着自己揮手，然後一轉身跳走了，一聲悠揚的聲音傳來“江湖不見~”

水淼的夢裏閃回了很多畫面。那些畫面是自己小時候纏着水沝講故事，水沝說的那些關于自己的事兒。

水沝一開始是沒有名字的，他自個兒五歲之前的事情是記不清了。反正大概也是随着難民們東奔西走的。跟狗搶過食，偷雞摸狗的事兒沒少做。

所以他跟水淼說的是他八歲後的英雄事跡，那時候他好幾日沒有吃食了，感覺自己連站都站不了，遇到一群游民，大概是一個村的。當時在糧食不多的情況下勻了一口米湯給他。然後他就跟着那個帶頭的人。別人都喊那個壯實的男人“一水哥”，到了水沝着就成了“水爹”。水沝是有眼力見的，這一聲“水爹”，把壯實的男人喊的又哭又笑，而後才知道他的兒子跟他差不多大，他們逃難的時候染了病，死了。

于是水沝在八歲的時候有了爹。水沝過上了不用他操心口糧的好日子。算是過上好日子的水沝跟着水爹在北方到處賣藝，日子也算不錯。然而沒過兩年，北方就開始打仗了。本來一起賣藝的一大家子先是被一波突如其來的強制征兵打散了東躲西藏，緊接着屋漏偏風下雨，遇上了蠻夷鐵蹄，死傷了些手足。水沝認準了水爹，一直跟着，水爹也是帶着水沝一路南下。水爹說了北方要完了，他要去南方讨生活。

然而厄運并沒有停止，水爹帶着水沝南下的時候遇到了馬匪，水沝那時候才十歲的樣子，聽說馬匪要麽吃小孩，要麽賣小孩的。所以水爹把他塞在了一個大樹洞下面，去引開馬匪。而後水沝再也沒有見過水爹。水沝不敢出來，躲在樹洞下面，餓了扣土裏的蟲子吃。半夜實在冷也只能團的緊一點。等了兩天水沝等不下去了，他只能按着水爹先前說的方向往南走。

水沝在樹林裏撿到了一個看上去是水爹鞋子，上面帶着血。水沝拿不準。他知道水爹不會扔下他。如果扔下了，他也不怕。他去南邊找他便是了。

水沝很不幸，一路都找不到水爹，水沝很幸運，他一路安全的當着小乞丐沿街乞讨，偷食為生，還另外打聽着他那半路爹爹“一水哥”的消息。就這麽兜兜轉轉了三四年，後踏上了靠近南邊的小鎮。并“非常幸運”的遇到了一個算命先生。那個先生身邊帶着兩個孩子，一個比他高一個頭，但是卻比他瘦，一直咳嗽，感覺一陣風就可以吹走。書生喊他“小一”，還有一個小白猴子，眼睛睜的大大，小嘴巴粉嫩粉嫩的。先生喊他“啞巴”。先生說是願意收留他問他有沒有名字，水沝把自己有個水爹說了一下。然後別人喊他“一水哥”，先生笑了，先生說“那你就是二水沝。”于是水沝這個名字就這麽定了。

就這樣四個人過日子。水沝因為身體好，時常陪着先生出攤算命。算是得了真傳。那個“小一”身體是越發不行了，整夜整夜的咳嗽。

小“啞巴”不哭不鬧，倒是和水沝處的不錯。水沝以為自己會這麽安生的過下去。直到某個夜晚，他起夜，看見算命先生拉着“小一”往外走，“小一”犟不過。一路小聲的哭着。水沝好奇，就跟上了。

後半夜，水沝自己吓得逃了回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算命的回來了。可以“小一”沒有回來。水沝吓得一身汗。第二天變生病了，算命的說是晦氣，就留他在家照顧小啞巴。而後“小一”再也沒有回來。那兩天算命又是喝酒又是吃肉，他們也算是跟着喝了點肉湯。水沝不死心，問“小一”去哪兒了，算命的說是爹媽帶走了。可是水沝知道不是的。

算命的有一天回來的很晚，并且告訴水沝過兩天會帶他們去南方稍微大點的鎮上過好日子。水沝沒有接話。如果他沒有看見那幾個壯漢對“小一”做了什麽，也許他會很開心；如果他沒有看見“小一”渾身是血，也許他會很開心；如果他沒有聽到算命的和那幾個壯漢說南邊大鎮子上有要男孩的窯子，也許他會很開心。

出發往南邊大鎮去的路上，水沝總是想着怎麽跑。但是有時候他看着小啞巴，想着再等等吧，這一等就出了事兒。在還有兩天路程的時候，算命的把他綁了起來，然後就不給他吃的了。綁了還不怕，他可以趁亂先跑了再想辦法，但是不給吃的，哪有力氣跑。

那晚上，在破廟借宿，水沝被綁着扔在了柱子一邊，他一整天沒吃東西，別說解綁了，擡頭都沒有力氣。突然小啞巴從算命身邊爬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白日自己呆的那個竹簍，拿出半個饅頭，一點點的掰給水沝吃。水沝很驚訝，算命的喝了酒睡得正香。水沝輕聲的說“你省下來的。”小啞巴點點頭。手上動作沒有停，水沝一點點的吃着，稍微有點力氣了。又繼續說道“幫我解開繩子。”小啞巴看着水沝，沒有動作，眼睛烏溜溜的。

水沝很急，算命的今晚上喝了酒睡得香，這是難得的機會。

小啞巴看了又看，又往算命那邊走去。“你別去，他是壞人”

小啞巴沒有理他，靠着算命的不知道幹什麽，水沝的位置看不到小啞巴在幹嘛，他很怕他把算命的喊醒。那邊發出了非常輕的聲音。然後就看見小啞巴又走過來。

小啞巴拿到了算命懷裏的匕首，割起了水沝的繩子。那一段時間水沝怕極了，他聽着床上的動靜，就怕算命的醒了。

解開的一瞬間，水沝就準備往外跑。小啞巴拉住了他，水沝看了看，心一橫，把小啞巴放進竹簍裏，往廟外逃去。水沝慌不擇路，只敢往山裏跑。除了水爹他真的沒有遇到什麽好人，他不敢往有人的地方跑。大不了往山上躲個兩年。

帶着小啞巴，水沝跑不快，最後他們躲到了一個灌木叢裏。沒有更好的地方了，水沝也跑不動了。水沝很餓，但是沒有辦法出去找吃的，他又想到了原先他挖蟲子吃的事兒。他看了看小啞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沒有辦法，肚子又不争氣的叫出了聲。小啞巴躲在竹簍裏，看着水沝。突然伸出小手，手上又是半個小饅頭，只是這個饅頭很硬，像是隔了很久。水沝好奇，往小啞巴的竹簍裏一看，好家夥，好幾個小半個的饅頭，糕點。還有一把匕首，看出來是剛從算命那裏順過來的。還有一包東西，水沝打開一看，還是銀子。小啞巴夜裏是把算命的所有東西都順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