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李氏夫婦和水淼在看到告示後，三個人幾乎輪着都會去城門口等李從之，雖然知道實在是太早了，告示說了預計仍需個把月才能回鄉，可是他們實在是急得不得了。

水淼更是忙的不可開交，他把李氏複興整個抗在了肩上。在最初焦躁等待，手足無措過後，水淼就開啓了瘋狂賺錢的狀态。他和李老爺兩個人再加上原先一起逃難，一起回來的家生傭人，把鋪子開的風生水起的。水淼不僅能夠壓住鋪子，甚至還開啓了走南闖北的架勢，把生意經玩的明明白白，李氏在家中本來也和陪嫁丫鬟一起掃掃弄弄，結果沒過多久水淼就買了幾個仆從丫鬟回來。雖然陣仗始終和李氏最初到南方時不能比，但是也算是好過不少。陪嫁丫鬟都不需要洗洗弄弄，現在只需要幫着李氏只需主持內務即可。

李氏看着水淼交上來的地契，流下了熱淚。水淼一直都記得報恩呢。這孩子怎麽就讓他們遇上了呢，這麽乖，這麽貼心。當時一重逢，李老爺就拉着他們，天地為盟，認了幹爹幹娘，三個人熬着歲月，等着一個不知道等不等得到的人。夜裏各自苦楚，白日各自忙碌。好像忙碌可以忘記傷痛，忙碌可以忘記李從之。可是李從之一分一秒都沒有在他們心中散去。如今離人歸途。李氏尚且有些悵然，水淼就已經像個陀螺似的，打點這一切。先是去了金陵城，把原先盤掉的生意又回轉了過來，然後又是去了南方，做起了南方的往來生意。在等待李從之的過程中，水淼甚至把原先賣出的鋪子收回來了兩間。水淼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多時間，忙着做生意的過程中，還能時不時帶回些李氏夫婦喜歡的，還有李從之喜歡的東西。一邊交由給李氏，一邊樂呵呵的告訴李氏這些個李從之喜歡的東西，到時候怎麽怎麽。竟然比她這個做娘的人都還要細致。

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說李氏夫婦重逢時對水淼的感激裏，多少夾雜着些感覺自己會喪子的難過而帶來對宿命的妥協，不忍和李從之有着相同記憶的水淼形同陌路。此刻對水淼是真正的看作自己親生兒子一般，全心全意，無分彼此。

臨近告示所述的日期，李氏一家更是有些焦慮，近兩年沒有見面，李從之現如今是怎樣，是否健康，是否有傷在身。這幾日，大家都忙活着準備些李從之往日喜歡吃的東西。現在正好是春日，春日蘇城正是各式好吃的菜上市的時候，以前李從之也是喜歡的，比如醬汁肉，稻香紮肉，水淼按着李從之的口味，準備了好久。

日子終于在翹首以盼中到來了，蘇城沸騰了，北面的城門口人頭攢動，形形色色的人，期期艾艾的，高興萬分的。大家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塵埃落定的喜悅。

李氏夫婦和水淼努力擠在最前方，是的，哪怕擁擠，也想要和李從之，早一分，早一秒見到。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李氏夫婦和水淼擠在前面，被推擠着，聽着軍官大聲的呵斥，以及一個又一個的人名，可是等了一波又一波還是沒有。

喜悅被擔憂所取代。李氏更是不能自已，水淼扶着李氏，能夠感受到她的顫抖，自己又是何嘗不是。最終一輛輛馬車緩緩駛入。

“李從之。”

“李從之。”軍官的聲音傳來。

“這裏，這裏。”水淼第一時間喊了起來，匆忙迎上去，軍官看了一眼。 “在後面馬車上。”

“謝謝，謝謝官爺。”

水淼看到李從之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

眼前的李從之，比他高大很多的李從之，蜷縮在角落，昏昏沉沉。

“從之”水淼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音調。哽咽，激動，難過。 “從之。”

李從之緩緩睜開眼睛， “淼兒呀！”李從之努力坐了起來。一陣急促的咳嗽，咳的似乎天崩地裂般。水淼靠近李從之，慢慢扶着他，走下馬車。李氏夫婦看到李從之，瞬間就老淚縱橫。天哪，這是他們意氣風發的孩子嗎？這是他們養了這麽多年的小公子嗎？為何？為何？李老爺先反應過來，将帶着的風衣幫李從之披上。哽咽的說道“春寒料峭，還是冷的，披上別冷到。”

李從之看着李氏夫婦，同樣哽咽到不能自控“爹，娘”整整兩年多。多少個日夜，多少個險象環生。他以為自己回不到這裏，見不到他們。多少個日夜，難熬的，疼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堅持着什麽。其實無法堅持的，他知道，他感覺他現在好像就要散去。他覺得知足了，可以了。接下來接受命運的無情。

水淼緊緊的握着他的手，紅着眼眶道“我們回家。”

“嗯，回家”李從之無力卻堅定道。

“走，我們回家”李氏夫婦也跟着說道。

水淼無數次模拟過和李從之重逢的樣子，夢裏開心的，難過的，唯獨這樣的他甚少遇到。李從之完完全全的回來。卻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丢了。李從之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甚至看上去都沒有李老爺氣色好。回程上，時不時的咳嗽聲。水淼和李從之一起回府的時候，安排了仆從去喊大夫上門。

大夫倒是巧了，還是那個年少時看顧過他們的那個大夫。只是也是在歲月裏蒼老了很多，大家都在感嘆世事無常，能夠重遇也是不容易。按照大夫的診斷來說，李從之其實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傷了根本，需要好生将養着。但是對于李氏一家人來說确實晴天霹靂。無它，大夫的意思是這個情況已經拖了很久，怕是落下病根，好不了，估計也會影響壽數的。

李氏聽到這個消息，回到自己屋裏，哭的差點暈過去。李老爺也是血氣上湧，老淚縱橫。只有水淼，平靜的聽着，平靜的接受，平靜的接過大夫的方子，謝過大夫。安排仆從跟着大夫去抓藥。水淼看着躺着的李從之。李從之醒着看着水淼，兩個人平靜地看着彼此。水淼先開口“髒的，但是現在還不能洗澡。等你稍微在好些好不好？”

“髒”李從之回到水淼身邊，就安心了。

“我幫你打了熱水，幫你擦擦，好不好？”

“嗯”

水淼安排了熱水還有炭火，在這個春日裏先把房間弄得特別暖和，先是替李從之将臉擦拭幹淨。捋着李從之淩亂的胡子，問道“替你把胡子刮了吧。”然後笑道“紮人的。”

李從之輕輕的點頭“好。”

刮完胡子，然後水淼輕輕的解開李從之的裏衣。骨瘦嶙峋，這是水淼唯一能夠想到的，其實剛剛攙扶李從之的時候，水淼就感覺太瘦，太輕。現在看到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你看，我又軟弱了。你不在我可厲害了。你一回來，我就又軟弱了。哎呀。一點都不男子漢了。”

李從之輕輕的擦拭水淼的眼淚“小淼兒，別怕。”

“嗯，不怕。”水淼輕輕的擦拭，李從之的身子有些瘦，但是好在沒有明顯的外傷。 “我把鋪子打理起來了，還弄了南北往來的生意，整日跑來跑去，有些累。終于你回來了，我到時候是不是可以松快些。”

“嗯，你辛苦了。”

“不過，你先休息一陣子，得把肉養回來。你現在這個樣子，怪吓人的。”

“嗯，吓着你們了。”

“你知道就好”擦拭完，水淼又讓李從之吃了些米湯。然後躺在李從之的身邊，抱着他。窩在李從之的頸窩。 “還好，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李從之輕輕道，兩個人終于迎來了這兩年間第一個好覺。

家裏的陰霾也終于随着李從之的回來，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