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李從之替水淼拉了拉被子。水淼不滿足般，又更往他身上靠了一點。李從之身上依然清瘦，不像以前那樣有安全感。可是即便這樣，水淼依舊愛依偎在他身邊。那種愛是無論李從之變成何等模樣，他都不會變的那種。在那些個擔心受怕的日子裏，水淼曾不止一次的向菩薩，各路神仙祈願，只求回來，只求回來，哪怕受傷，哪怕殘廢，哪怕。。。是無論如何都請菩薩和各路神仙保佑，請讓李從之回到他身邊。

水淼現在想起那些個夜晚，依舊惶惶不安。李從之感受到他的心情，輕輕地說： “我回來了。”

“嗯”

各路神仙聽到的又豈止是水淼一個人的祈願。李氏夫婦，還有李從之，以及那些家家戶戶有兒在外的。李從之也是無時無刻不在祈願，當李從之挂着腳鏈被推到前排打頭陣的時候，他乞求刀劍有眼，不要射到他身上。哪怕刀劍無眼，也請避開要害，他李從之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當有一頓沒一頓，日夜行軍往北地趕的時候，他李從之告訴自己可以的，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久一點。當到達北地，風雪中不斷地被安排各種苦活累活時，他李從之看着自己日漸粗糙的手，摸着凹陷的面頰，淩亂的發須，一遍又一遍的祈禱着，開開眼吧，開開眼吧。

哪怕那時候因為發燒躺在簡易床上，整個人稀裏糊塗了，他李從之依舊在求，求一條生路，求一個回鄉，求一個再見面；在擁擠不堪的馬車上，時常昏迷不醒的李從之，也會用那難得的清醒時間，去求，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求。當李從之看到水淼的那一剎那，他知道，他求到了，佛祖顯靈了。現在想起那日看清水淼，李從之依舊心潮澎湃。回府後爹娘也告訴李從之不再約束他兩，更是讓他覺得恍恍惚惚。

李氏更是哭訴了這兩年來他們的辛酸苦楚。這其中最最辛酸苦楚的自然是水淼。李從之聽着爹娘所述之事，自然明白其中艱辛。李從之是在生死存亡間鬥争着，水淼何嘗不是呢？水淼甚至帶着爹娘，帶着李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在掙紮。自從水淼來到李府，和李從之為伴，那麽些年哪有做過走街串巷的貨郎買賣，水淼做了；李府以往風光，向來不與人點頭哈腰，也就城破的時候和兵痞子打交道的時候吃過虧，如今的光景裏，水淼說起來是大掌櫃，但凡事都親歷親為。以前的水淼還會跟他使性子，發脾氣，而如今的水淼就像一汪溫水，環繞着他。溫暖着他，滋養着他，好像每時每刻都怕李從之消失一般。

李從之知道，自己的害怕，其實水淼一定也經歷着和他相同的恐懼。

在李從之回來的半個月後，李從之終于從床上下地了。是的，因為水淼的謹遵醫囑，李從之哪怕覺得緩過來了，也沒有下地過，而是被水淼按在床板上。開始，李從之趁水淼白日去鋪子，偷偷下床，想要舒活舒活筋骨的，也不知道是被告密，還是被發現，總之水淼發了好大的脾氣，那一夜甚至兩個人都沒有睡在一起，水淼睡在了屋裏的榻子上，又冷戰了兩天，姚不是李從之上演了苦情戲，還真不知道要冷戰多久。

能夠正常活動了，李從之也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到鋪子裏。就像大夫所說，到底身體有了虧空，經不起一點點折騰。李從之還是準備循序漸進的準備慢慢操練起來。李從之本來是北方人，自然塊頭大些，他在姑蘇城算是數一數二的身高，現如今因為先前的事兒，李從之瘦的跟個麻稈似的。不僅如此，李從之也能夠明确感受到自己做事的力不從心，以往一直用不完的力氣，現在一會會就會覺得累了，一累就咳嗽。雖然李從之內心也有些焦急，不會真的如大夫所說以後得一直将養着吧，那不跟廢人沒兩樣。

李從之為了盡快能夠好一些，真的是把自己當豬喂養一般。水淼得勁的各種藥膳食補。李氏一家子，除了為了鋪子奔波，就只剩下為了李從之的吃的奔波了。就這樣在尋常的生活瑣碎中，李氏一家子終于又迎來了歡天喜地的新年。

李從之回來後，李氏原先的産業就在走下坡路，別無其它，真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連皇商也是如此。李氏原來的産業顯然是成了朝廷想要蠶食鯨吞的一塊大肉。也好在水淼當初為了維持家用，多開了一個額外的産業。李氏原先的産業年前李老爺就很聰明的跟官府說明自己心力不足，把産業規規矩矩的賣了出去。當然鋪子是留下的。只是再做什麽買賣，可能這個年裏一家人得好好思量一下，做雜貨鋪子的生意，零碎又小利，而且最關鍵的是人忙，水淼這幾個月打理鋪子也瘦的跟個猴精一樣。冬日裏感染了風寒，被大夫一搭脈，也是身子虛，這下好了李府天天飄着藥香，李從之吃着乏善可陳的藥膳，沒想到中途竟然還有了水淼陪。

本來水淼倒是占據絕對的高地，時常擺出大家長得樣子監督李從之吃藥膳，結果一起吃了後，那可把李從之得意的，心疼完水淼後，就是嚴肅的對待水淼吃藥膳的事情。最後竟然還每日中午去鋪子裏面送藥膳，和水淼一起吃藥膳。理由也相當充分，一說自己權當鍛煉身體，二來監督水淼吃藥膳。兩個人甚至有些找回了當年一同讀書爬樹的樂趣，兩個人苦中作樂，互相監督，也就這麽平平淡淡的來到了過年。

今年的年，李氏特地大操大辦了一場，一來李從之回來了，一家人又整整齊齊的在一起了；二來新朝廷建立了，至少接下來一段時間不再會有打仗之類的事情發生；三來也是最為關鍵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從之和水淼兩個人的事情。

兩個人被李氏夫婦棒打鴛鴦的時候，恰逢打仗，還沒有來得及搞明白，就一片兵荒馬亂的，然後就是杳無音訊的兩年。李氏夫婦和水淼再見面時就已經認定了這個孩子，也同意了這門親事，只是一直沒有李從之的消息。如今李從之回來了，雖然世俗并不認可男男之情，但是李氏夫婦覺得還是應該給李從之和水淼一個家，一個堂堂正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