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這麽多時日過去了,贏夙早已确認了藺阡忍的身份。

一聽他說要去北境找人,贏夙将藺文冶扔在原地,大步追了上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贏夙卻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知道自己攔不住藺阡忍,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理由将人攔下來。

現在的藺阡忍早已沒了身為帝王的牽絆,他只是他自己,擁有選擇的權利。

***

越往北,天越冷。

在這樣的環境中趕路,對人對馬的消耗都很大。

但藺阡忍還是晝夜不休的趕路,僅僅用了兩天半,就從盛京趕到了北境。

赈災物資送到的時間還算及時,北境的寒災有了明顯的好轉,百姓臉上幾乎看不見怨氣,只剩下獨屬于幸存者的欣喜。

北境城內不允許縱馬疾馳,藺阡忍拉緊兜帽,牽着馬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走。

自年聽雨的事發生以後,太守府的守備比平常嚴了不知多少倍。

以往有人來太守府造訪,程良都會讓守門的侍衛将人先帶去耳房休息,再來禀報。

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人能夠保證類似的事是否還會發生第二遍,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心。

守門的侍衛将人藺阡忍攔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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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肆,”藺阡忍言簡意赅的報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将年聽雨臨行前留給他的玉蝶拿了出來:“君上的侍臣。”

北境消息滞後,暫時還不知道年聽雨收了個人的事。

不過“侍臣”二字的含義誰都知道,兩名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劃過顯而易見的鄙夷。

藺阡忍将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如果不是他手中還拿着代表年聽雨身份的玉蝶,這兩個人怕是已經要開始趕人了。

礙于玉蝶的存在,其中一個侍衛沒什麽好臉色的對着藺阡忍說:“等着吧。”

說完,便轉身走了進去。

藺阡忍壓着最後一點好脾氣,牽着馬走到了昏暗的角落,打算靠着栽種在這裏的柳樹休息片刻。

“咻!”

藺阡忍才将肩膀靠在樹上,一支袖箭竟從太守府的院內.射了出來。

袖箭從他的眼前劃過,深深的釘進了樹中。

若是普通的袖箭倒也還好,藺阡忍大可以認為對方是誰派來的刺客,然後不小心将箭射歪了

可袖箭上偏偏帶一張紙,且這之後再也沒有第二支袖箭射出來。

藺阡忍擡頭看了一眼袖箭射來的方向,空無一人。

他收回視線,将袖箭拔了下來,然後打開了上面的紙。

紙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想見年聽雨,就去濟善堂】

看完,藺阡忍将北境的規矩扔了個一幹二淨,上馬就走。

讓親自出來接人的程良撲了空。

***

濟善堂是江南喬家的産業,也是唯一的産業。

喬家是延綿百年的中醫世家,祖上出了無數名醫,但最有名的還是喬绾淑,大乾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喬绾淑的名字如此響亮,倒不是說她的醫術有多麽出神入化,而是因為她提議開設濟善堂這個舉動。

在濟善堂出現前,若是想去找喬家的醫師看病,只能奔赴江南。

但随着濟善堂開的越來越多,最終遍布大江南北和五湖四海之後,找喬家的醫師看病也變成了一件簡單的事。

只是,藺阡忍怎麽也想不明白,喬家為何會牽扯進這件事。

不僅藺阡忍想不明白,年聽雨同樣想不明白。

當日跌落懸崖時,年聽雨雖将那個帶着他跳崖的男人變成了肉墊,但架不住懸崖太高,沖擊力太強,他還是被震暈了過去。

懸崖百丈深,未知的危險更是數不勝數。

失去意識就等于等死。

世界陷入黑暗那一刻,年聽雨罵娘的心都有了。

他熬了三年,好不容易把藺阡忍熬回來,結果還沒來得及重新享受悠閑就要小命不保了。

更氣的是,動手的竟然真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男人。

對方但凡會一點功夫,都不可能被他當成肉墊。

無論年聽雨多麽不甘心,事情就是發生了,他還只能等着死,最終連被什麽東西吃了都不知道。

可幸運似乎也眷顧了他一次。

他不僅活了下來,還醒在一間十分暖和的房間內,身邊甚至還有人日夜看護。

見他睜眼,小厮立即湊了過來,關切問:“公子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年聽雨搖了搖頭:“我......”

才出聲年聽雨就被自己難聽的聲音吓停了。

小厮連忙遞給他一杯水:“公子您昏迷了五天,聲音有些嘶啞是正常的,喝點水潤了潤就好了。”

年聽雨點頭,靜靜的将一杯水喝完,才再度嘗試開口說話,聲音果然恢複了一些,但還是有一點點的啞,不過不至于難聽。

年聽雨問:“是你家主人救的我嗎?”

眼前之人灰布麻衣,頭頂又帶着一頂黑色的小圓帽,身份一目了然。

“是的,我家主人采藥時看見了您,就把您帶了回來。”小厮将年聽雨遞給回的杯子接穩,放到了旁邊的小桌上,道:“我家主人說了,您醒來以後安生在這裏住着就好,到時會有人接您回去的。”

“我還有要是要辦,就不多加叨擾了,麻煩你轉告你家主人,救命之恩年某來日定當重謝。”

語畢,年聽雨就想走,小厮也不阻止他,只是看着他的動作。

被子一撩開,年聽雨的動作就暫停了。

年聽雨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雙腿,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雙腿......摔斷了。

也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能保住命已然是萬幸,他有何必奢求安然無恙呢。

那……他以後還有機會走路嗎?

這裏到底不像他生活的時代,可以把腿換成義肢,要是他以後再也不能走路,豈不是事事都要依賴別人!

無論是洗澡還是出行,就連某些生理需求可能也得倚靠別人的協助才能完成。

如果真的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的臉往哪放!

想到這,一股難言的恐慌感竄上了年聽雨的心頭。

小厮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他将被子重新給年聽雨蓋好,安撫道:“公子不必擔憂,我家主人說了,您的腿只是普通的斷骨,靜養三個月就能恢複如初了。”

聞言,年聽雨驟然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臉面保住了。

腿斷了,年聽雨肯定是走不了的,只能等着人來接。

等待期間,年聽雨得知他現在就住在北境這邊的濟善堂。

随着時間的推移,年聽雨的心底逐漸疑窦叢生,而起先照料的他的那個小厮再也沒有出現過以後,年聽雨越發覺得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來對勁。

先不說人,光說事,年聽雨就有三點始終想不明白。

其一,他墜崖那天,北境濟善堂的主人為何剛好回去崖底采藥?

巧合還是刻意而為之的呢。

直覺告訴年聽雨,北境濟善堂的主人是刻意去的,畢竟這大冬天的,哪裏有什麽草藥能采。

其二,如果北境濟善堂的主人是刻意前去崖底的,那事情就越來越難理,畢竟各處濟善堂的人都出身于喬家。

年聽雨實在想不通喬家人和這件事有什麽關聯。

其三,也是最讓年聽雨茫然,為何北境濟善堂的主人會篤定有人來接他呢?

年聽雨不解,便想從小厮的口中套話。

但新來的這幾個輪班照料他的小厮,各個都精的很,一察覺到他在套話就閉口不言了,只是用笑來敷衍他,于是年聽雨也就不問了。

起先,年聽雨以為來接他的人會是程良。

但等過四天程良都沒有出現,最終出現的反而是藺阡忍。

那一刻,極大的不安在年聽雨的心間蕩開。

***

藺阡忍到時,年聽雨正坐在院子中曬太陽。

這會兒是一天中太陽最足的時候。

明媚的陽光撒在年聽雨的身上,襯得他無限柔和,臉上的絨毛也在日照下變的清晰起來。

“年年......”

藺阡忍低聲輕語,聲音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擔憂。

年聽雨這副身子自小習武,耳力自然是好的,他将藺阡忍的軟語盡收耳底,而後睜開雙眼偏頭去看。

怎麽會是藺阡忍來接他?!

見到藺阡忍的瞬間,年聽雨的震驚遠遠大于有人來接他的欣喜,惴惴不安的感覺也達到了頂峰。

他說不清這份不安來自于哪裏,只覺得藺阡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直到有人從腰間抽出軟劍,且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院中,年聽雨終于明白他這份不安是什麽了。

這濟善堂裏的每一個人都暗藏殺機,怕是一直在等藺阡忍這條大魚的到來。

而他,則是釣藺阡忍過來的魚餌。

藺阡忍現在用的榮肆的身份,謀劃這件事的人為何要殺榮肆這樣一個籍籍無名之輩呢。

一個駭人的想法在年聽雨的腦海中浮現。

除非對方要殺的不是榮肆,而是藺阡忍!

可謀劃之人又如何得知藺阡忍重生一事的呢?

陽光打在軟劍的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年聽雨被晃了一下雙眼,一股冷意驟然從腳底竄上頭頂。

他感覺自己踏進了一片寒霧,無數的疑問飄蕩在空中,壓的他有些呼吸不過來。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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