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015章

北境的冬天本就比別處寒涼,眼下冷上加冷,年聽雨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大氅。

其實年聽雨很清楚,這份冷意是在他心底蕩開的,與天氣無關。

年聽雨讨厭所有未知的事。

每每遇到這種解不開的問題,一股失衡的感覺就會竄上他的心頭,然後轉變成無盡的冷意

上一次産生這樣的感覺,似乎還是藺阡忍出事的時候。

盡管真相是未知,但不代表沒有準備。

早在年聽雨發覺這裏的人不對勁之時,他就用小九很久之前留給他的小玩意往外面遞了消息。

年聽雨想要知道這些人留他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所以他叫鈴蘭帶着人按兵不動,等他遇到危險再出手。

只是年聽雨怎麽也沒想到,留他在這裏的人把他當成了釣藺阡忍的魚餌。

而他更沒有想到的,藺阡忍會不遠千裏的來找他。

此時此刻,藺阡忍就站在他的身前,将他護在身後。

雖說藺阡忍曾經也庇護過他,可這卻是年聽雨第一次看他的背影。

藺阡忍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就連背脊也蓄滿了力,看起來就像随時準備發起攻擊的野獸。

四周的人越靠越近,臉上挂着明晃晃的殺意。

藺阡忍不喜歡當被動的人,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緩緩摸上他臨時行藏進腰間的匕首,準備帶着年聽雨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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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還沒來得及将匕首拿出來,一只冰冷的手覆了上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年聽雨為什麽要打斷他?

藺阡忍不解。

藺阡忍想要擁有一個答案,于是他扭頭去看年聽雨,然後措不及防的對上一抹和煦的笑。

正午的陽光灑在年聽雨的臉上,襯得他的肌膚格外白皙,唇肉格外糜豔,而那雙明眸彎起來剎那又悄然流露出無限的風情。

這張臉藺阡忍在熟悉不過,他看過這張臉溫和輕笑的樣子,也看過這張臉在床.上嗚咽啜泣的樣子,但他唯獨沒看過這般明豔的樣子,一時間竟晃了眼。

藺阡忍怔怔的看着年聽雨,只看見青年的唇齒在上下啓合,完全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

直到冷兵相接的聲音在藺阡忍身後響起,他才驟然回神。

等藺阡忍回頭之時,那些想要殺他們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死法無外乎兩種,或是一劍穿心或是一劍封喉。

動手的人除了鈴蘭,藺阡忍一個都不認識,但年聽雨似乎都認識。

年聽雨只是輕輕揮了一下手,其餘的人便全都退了下去,只有鈴蘭沒有動。

鈴蘭看見了年聽雨被竹夾固定起來的雙腿,她的腳往前跨了一大步,聲音自責而又擔憂:“君上,您的腿——”

“我的腿沒事,你先下去,我有話想問榮侍臣。”年聽雨雖然在和鈴蘭說話,可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藺阡忍身上。

鈴蘭神色緊繃:“可是君上——”

“下去!”

年聽雨的語氣不容置疑,鈴蘭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将這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冷漠的掃了一眼橫了滿院子的屍體,年聽雨再度将目光轉移到藺阡忍身上。

“為什麽要來北境,為什麽要來救我。”年聽雨努力保持平靜。

藺阡忍将頭偏向一邊:“您是臣的君,您若是死了,臣在皇宮又如何能活,所以臣來北境只是自保而已。”

如果年聽雨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藺阡忍,他真的會信了這鬼話。

腿斷了,年聽雨抓不到藺阡忍的衣襟,只能伸手扯住他的腰封,重複道:“我再問一遍,你為什麽要來北境,為什麽要來救我!”

同樣的話,不同的語氣,藺阡忍竟然從中聽出了隐忍和掙紮。

他看向那只握在自己腰封上的手,神色晦暗。

不就是冒險來救了年聽雨一次嗎,他為何這麽大的反應?

見藺阡忍黔默不言,年聽雨握着腰封的手抓得更緊了,還用力晃了晃:“你說話啊,藺阡忍!”

名字被叫出來的那一刻,藺阡忍猛地看向年聽雨,語氣說不上驚喜還是驚吓,更多似乎是訝異和好奇,最終一點點平靜下來。

靜了好一會兒,藺阡忍蹲了下去。

他沒有問年聽雨為什麽會認出他,或者年聽雨是怎麽認出他的。

他拉住年聽雨手,看着他周身混亂的氣息,溫聲問:“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為什麽呢?

年聽雨波動的情緒一點點平靜了下來,然後不受控制的思索藺阡忍的問題。

良久,年聽雨在心中得出一個答案——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穿書前,他被自己最信任的搭檔背刺,一夜之間就失去了他所擁有的一切。

而他那位搭檔和藺阡忍做過同樣的事,在他陷入危險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決定放棄他的時候,他的搭檔只身跳進了大裂縫,将他救了出來。

如今再度面對這樣的情形,年聽雨如何能不害怕。

他怕自己會像當年一樣愚蠢,因為一次不管不顧的相救,就交付自己的信任。

這件事肯定是無法對藺阡忍細說的,年聽雨甚至不知道自己改怎麽解釋,只能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嘗試張了幾次口,但每次都沒有發出聲音,最終不斷顫動的唇被藺阡忍用手指按住了。

“解釋不出來就不解釋了,”藺阡忍的手指攆過他的唇,最終停在他的眼尾處:“人沒事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年聽雨的錯覺,他似乎從藺阡忍的話中聽出了“憐惜”的意味,就和三年前一樣。

那個瞬間,一股磅礴的酸澀感湧上了年聽雨的心頭,濕熱的淚不受控制的滑了出來,他喊了一聲藺阡忍的名字,幹澀着聲音告狀:“我委屈,藺阡忍,我好委屈啊。”

委屈?

藺阡忍用拇指蹭去他眼尾的淚:“委屈就說出來,為夫給你撐腰,就像以前一樣。”

當初他決定把年聽雨留在宮裏作陪的時候,就時常有人蹦出來作妖,其中鬧騰的最厲害的就是李文顯那老混蛋。

動不動就給他念叨什麽“選妃立後”“開枝散葉”這套說辭,後來還說年聽雨是“魅惑君主”“惑亂朝綱”的不臣之人,于是他當時就賜了李文顯三十大板,讓那老東西半個月都下不了床作妖。

聽見藺阡忍的話,年聽雨抽泣了一聲,委屈訴說:“你出事以後,好多朝臣都說我有不臣之心,說我要謀權篡位,可我真的沒有,我就是,就是想守好大乾,然後等你回來。”

壓抑了三年的委屈傾斜而出,叫他的心神都有些亂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藺阡忍也因為他的話不禁動容,但卻沒有忽略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他的眼底暗藏狠戾:“你早知我會回來?”

年聽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不動聲色的将自己的慌亂藏起來,繼續用那副委屈的神态點頭:“是啊,早就知道。你出事的當晚,我夢見你了,你反複跟我重複,叫我等着你回來,還說你一年內就會回來,但你食言了,叫我多等了兩年。”

對上藺阡忍狐疑的神色,年聽雨頓了一下,繼續自圓其說:“在你進宮前不久,我又夢見你了。你告訴我你要回來了,但需要暫時用假身份假名字。”

藺阡忍終于忍不住出聲:“我在夢中,把自己要用的名字也告訴你了?”

“這倒沒有,”年聽雨搖了搖頭:“不過你說,你用的假身份很普通,名字也用了一個我熟悉的字。”

對于年聽雨說的話,藺阡忍半個字都不想信,可年聽雨的表情實在是太真誠無害了,又讓人很難不信。

藺阡忍忽然想起自己聽過的那些傳聞——年聽雨心狠手辣、殺人無忌,再想想他面對這些屍體的波瀾不驚,藺阡忍壓下了那一點柔軟。

不過無論年聽雨的話是真是假,都不影響他繼續留在年聽雨的身邊,以及更加進一步的來了解這個人。

他現在真的越發的想知道年聽雨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

藺阡忍心想。

年聽雨知道自己口中的這些胡言亂語是無法騙過藺阡忍的,他只是想打消藺阡忍自以為藏的很好的狠戾,或者說把這份狠戾變成對他的好奇。

男人嗎,最喜歡的就是有趣的東西和看不透的人。

而身份地位越高的人,這個毛病就越嚴重,因為他們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反而造成了極大的精神虛耗。

這個時候若是出現一些有趣的東西或者有意思的人,那麽暗藏在每一個人骨子裏的惡劣就會湧動,從而促使他們去一探究竟。

見藺阡忍發生了如他所料的改變,年聽雨暗自松了一口氣,然後不動聲色的将話題遷開。

他用柔情音調的喊了藺阡忍的字:“骁肆,我好想你。”

誰知道是真想還是假想呢。

藺阡忍不去追問,只是道:“有多想?”

年聽雨虛情假意的說了八個字:“肝腸寸斷,魂牽夢繞。”

說完,年聽雨擡手撫上藺阡忍的臉,手指一寸寸劃過藺阡忍眉眼唇鼻,最終移到了耳後,叫他摸到了仿.人.皮的面具與肌膚的貼合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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