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大乾自建朝以來便極為重視祭祀活動,除了祭祀先祖、天地和四方之神這種大型祭祀活動以外,還搞出來很多小型祭祀活動。
什麽春祭花神、夏祭雨神、秋祭谷神、冬祭雪神、二十四節氣祭星宿......等等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祭祀。
而這些祭祀因為冠上了“小”的名號,便不受守孝規定的約束,年年都要鋪張浪費的辦。
為了避免反複修建祭臺,大乾的開國皇帝,也就是藺阡忍的祖父,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修建了祭壇,專門來舉辦這些大大小小祭祀活動。
祭壇名為聆天臺,寓意與天相接,順天而為。而聆天臺上專設祭司閣,以大司命為尊、少司命為輔、九大星祭為從,共計十一人。
這十一人只有一項職責,那便是向各方神祇、先輩英靈詢問合适的祭祀時間,所以手中并沒有實權。
這一切的一切聽起來很是高尚,但在藺阡忍眼中沒有任何意義。
藺阡忍不僅這樣認為,行動上也緊緊跟随。
他當年一上位,就以戰亂和國庫緊張為由,一口氣掐停了所有的小型祭祀活動,為大乾省下來一大筆的銀子去打仗。
話說的雖然輕巧,但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
以李文顯為首的一衆老臣,見他久久不曾收回旨意,便在一次早朝中跪滿大殿。
他們希望他身為一國之君可以三思而後行,即刻收回這份旨意,嘴中還不斷重複“不重祭祀就是有違祖制和天地法則”的狗屁話。
藺阡忍從來都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主,那次的早朝他直接甩臉走了,任由這幫腐爛的老榆木跪到昏倒也沒有出現。
但最後要不是夷狄人長驅直入、兵臨城下,這幫愚昧無知的老東西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鬧不好還得給他表演一個什麽“以死相逼”的戲碼。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再度發生,戰亂平息過後,藺阡忍陸陸續續的換了許多老臣,其中六部尚書換的就只剩李文顯一人了,其他五人多多少少都讓藺阡忍揪到了小辮子,順利送回家養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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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藺阡忍當初最想換掉的就是李文顯,因為他是禮部尚書,沒有他的鼓動牽頭,這些人也不會如此逾矩。
但李文顯這個人确實沒做過什麽有損皇室的事,一心都是他那些祭祀活動,叫人實在找不到撤換他的理由。
但這一次李文顯就沒那麽好運了。
他既然動了這份歪心思,那他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而且也不在是撤換那麽簡單了。
此次,有死無生。
***
無論是祭禮還是其他的祭祀活動,通常都是由禮部和祭祀閣共同完成,禮部主流程,祭祀閣主時間。
這次的祭禮是皇室最高規格的祭祀活動之一,所以由大司命親自推算祭禮的開始時間,最終算出太陽初升那段時間開始最好。
那時在朝堂上聽說這個時間的以後,藺阡忍和年聽雨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聆天臺并未建在王都,而是建在了寒山寺的山腳下。寒山寺在盛京城外,從皇宮趕過去大概要兩三個時辰的路程。
如果要在太陽初升那段時間開始祭禮,他們必須得在半夜三更起床才能趕上,否則就會錯過吉時。
以防算錯,年聽雨下朝後曾向大司命反複确認,但得到的結果并沒有任何變化。
為了打消年聽雨的疑慮,大司命還認真道:“君上莫要在懷疑時間了,這是臣接連鬼神之際,先帝親口告訴臣的時間。”
聽到這話,年聽雨當時怎麽也沒忍住,即刻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男人。然後就看見藺阡忍握着輪椅的手崩出了一條又一條的青筋,似乎下一秒就要沖上去給大司命一拳。
大司命年歲大了,禁不住藺阡忍的揍,年聽雨當時憋着笑放人離開了。
等大司命走遠,年聽雨笑出了聲,用指責的口吻說:“瞧你給的好時間,到時候別睡了。”
誰料年聽雨一語成緘,他和藺阡忍這一夜真沒睡成。
燭火恍恍,他跪坐于紅缦紗圍之中,模糊着視線吻上了藺阡忍的灼.熱,最終沒入喉間再難發出半點聲音。
年聽雨動不得、掙紮不得,只能任由瑩透的珠淚從眼尾滑落,墜進散在榻間的三千青絲當中,點綴俗世紅塵。
藺阡忍瘋的就像在報那日的口快之“仇”,發了狠的欺負他。
年聽雨知道,藺阡忍還是收斂了的,若是他的腿沒有受傷,他遭罪的怕不只是這柔軟的唇和濕.熱的.舌了。
臨近出發,藺阡忍終于舍得放過他了,年聽雨伏在他的肩頭,婆娑這一雙淚眼呢喃出聲。
聲音實在是太微弱了,藺阡忍靠近才勉強聽清年聽雨原來是在罵他。
什麽“混賬、王八蛋、狗東西”這類的詞翻來覆去的在他的唇齒間重複,那語氣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才肯消氣。
不睡覺是不行的,年聽雨一坐上馬車就睡着了,但他實在是“恨”極了藺阡忍這個慣會欺負他的壞胚子,連做夢都不得安生。
***
抵達聆天臺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白。
年聽雨再怎麽“恨”極藺阡忍,也得在他的幫助下才能下馬車。
一下馬車,年聽雨就看見了從寒山寺趕來的那位。
他示意藺阡忍推自己過去,然後拱手作禮:“兒臣見過母後。”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寒山寺清修的戚元懿——她是藺阡忍的生母,當朝的太皇太後。
戚元懿已年過四十,但因她常年清修不惹俗世的緣由,看起來大概只有三十出頭,還相當的年輕。
按理說,當年藺阡忍出事後,由戚元懿出來主持局面最好不過。
她是太傅的獨女,又是隆安帝摯愛,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比年聽雨合适。
但自打隆安帝去世後,戚元懿就踏進寒山寺清修了,并留下口谕“從此不問王朝更疊,餘生只想與青燈相伴,為夫君祈福”。
而且當年也不是沒有人趕來寒山寺請她回宮主持大局,可結果卻是連面都沒見着,直到藺阡忍舉辦葬禮才得以見她一面,而之後再見面就是每年的祭禮。
到底是參加親兒子的祭禮,哪怕戚元懿貴為太皇太後也只是一身缟素,頭間更是連發飾都沒帶,只用一根竹筷別起了自己頭發。
見年聽雨過來行禮,戚元懿輕輕應聲,而後看向他的腿,修眉微蹙:“腿怎麽成這樣了?”
戚元懿不問世事,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年聽雨将事兒大致和戚元懿說了一遍。
瞧戚元懿的臉上挂上擔憂,年聽雨安撫道:“母後不必憂心,兒臣的腿養好了就和以前一樣,不會有影響的。”
“那就好那就好,”戚元懿松了口氣,囑咐跟在年聽雨身邊的何福生:“你可把你家君上照顧了,莫要磕了碰了,不然哀家唯你是問。”
何福生垂眸應聲:“太皇太後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盡力的照顧君上。就是奴才照顧不好,榮侍臣也可以提點奴才。”
聽見後半句話,年聽雨不動聲色的看了何福生一眼,而戚元懿則将視線投轉到了藺阡忍身上。
她起初還以為這只是個負責推輪椅的侍從,沒成想還有這層身份。
作為太傅獨女,戚元懿打小就和其它的女子不一樣。
她從懂事起就跟着太傅學習,讀的也都是聖賢之書,而非女德女戒這種約束女子的東西。
聖賢書曾告訴她,為人要潔身自好,不可穢亂宮闱,在她看來在後宮養侍臣這種事就極為的不合适。
其實當年華榮昭非要招連钰進宮的時候,她就極力反對過,但華榮昭到底是她的長輩,她最後也只能妥協。
可年聽雨不同,這個人不僅是她的晚輩,還是她兒子後宮裏的人。
她今日就算是将年聽雨訓斥個狗血淋頭,也沒有人敢說些什麽。
戚元懿原本溫和的神色一點點陰了下去,她凝視着年聽雨,聲音冷冽:“你最好給哀家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別怪哀家今日不給你留顏面。”
何福生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年聽雨便料到了這個結果。
看着戚元懿,年聽雨生平第一次有了不知道如何辯解的苦楚。
謀害藺阡忍的人還沒查出來,再加上周圍人來人往、耳目四通,他肯定不能将藺阡忍的身份如實告知。
沉默須臾,年聽雨只能将真話挑挑揀揀的說出來。
他道:“回母後,皇祖母怕兒臣在宮中孤寂,便從宮外挑了一批人進來陪兒臣。兒臣再三推脫,但實在是盛情難卻,便帶了榮肆——”回宮。
年聽雨的聲音忽然頓住,因為他看見戚元懿揚起了手。
若是別人,他自然能攔,也敢攔。
可眼前這個人是藺阡忍的生母,無論如何都攔不得,只能硬挨。
年聽雨閉上了眼睛,等着巴掌降臨。
巴掌并沒有如他預想中的那樣如約而至,反而響起來戚元懿的怒斥:“放肆!”
年聽雨睜開雙眼,只見藺阡忍用他現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身份、不顧死活的對上了貴為太皇太後的戚元懿。
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