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068章
這是年聽雨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在他面前說“喜歡”二字, 除了純粹的感情,裏面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
年聽雨說出這句話以前,藺阡忍從未想過這樣的情景。
在他的刻板印象中, 年聽雨永遠都是理智大于感性的人,哪怕嘴上刻意撩撥他, 心裏也總是很清醒。
只有他對着年聽雨耍無賴的時候, 才能偶爾看見年聽雨真情流露的那一面。
可此時此刻,藺阡忍卻發現, 年聽雨若是深情起來沒有誰能夠招架的住。
這人不僅擁有一雙生來就勾人心魄的眼, 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叫人如何能不淪陷。
年聽雨說他是他的入幕之臣,可他又何嘗不是呢。
今朝他未曾恢複昔日的身份, 所以年聽雨是君,他是臣。
倘若他恢複了身份,他仍然願意将年聽雨奉做他的主。
天潢貴胄又如何, 歸根結底還是人, 憑什麽要被禮數約束的死死地, 他就是要這般任意妄為。
只是往昔的一切太過于簡陋,又交織着算計與詭谲,實在配不上他的年年。
他的年年值得更好的。
“年年——”
藺阡忍忽然喊了他一聲, 緊接着年聽雨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等年聽雨反應過來, 坐在椅子上的人赫然變成了藺阡忍,而他則坐在了藺阡忍的腿上。
如此巨大的翻轉,叫年聽雨晃了一下身, 他撐着藺阡忍的肩膀拉開一段距離, 溫聲道:“我不過是将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你何至于如此激動。”
藺阡忍攬在年聽雨腰間的胳膊用力一勾, 便将年聽雨拉出的距離縮沒了。
而後藺阡忍将臉埋進年聽雨的胸口,狠狠地吸了一口年聽雨身上沾染的皂香。
這香氣明明很清淡,藺阡忍卻覺得比酒香還要醇厚,一聞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藺阡忍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沒有動,聲音全都悶在了年聽雨的胸膛上。
他道:“你叫我如何能不激動。你今日若是不說這些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你的心裏竟然占了這麽重要的地位。”
“我不怕你笑我,我時常覺得,自己只是你在這深宮活下去的倚靠、是随時可以丢棄的附屬品。所以于你而言,我無足輕重,不足挂齒。”
“但今日,我這顆懸着心總算落地,哪怕我不知道你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麽,哪怕我現在還沒有恢複身份,我都不會在彷徨了。因為我終于确定,你的心裏有我的一席之地。”
“而未來到底會怎樣,我也無所謂了。于我而言,有你足以。”
“旁的人我一個都不要,也不想要。”
藺阡忍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石子入河,在年聽雨的心頭蕩起一片又一片漣漪。
他不禁笑了出來,手也摸上了藺阡忍的頭,揉了揉,道:“我竟不知,我們驕傲肆意的皇帝陛下,竟然也有這般患得患失的時候。”
“我是人,而非天上神。”藺阡忍擡起了頭,仰望着年聽雨:“所以就算我當過皇帝,我也會有七情六欲,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不可能做到最完美的樣子,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
“這樣很好啊,至少活出了你最真實的樣子。”年聽雨垂眼看他:“而我喜歡的便是這樣的你,無拘無束、灑脫肆意,永遠都能将自己的想法大膽的表露出來。不像我,總是畏首畏尾的,必須被人一步一步推着往前走,才願意袒露自己的心聲。”
藺阡忍從年聽雨這裏學會了如何展露最自然的笑,他彎了彎眉眼,道:“雖然被人推着,但你至少願意說出來,願意讓我聆聽你心裏最真實的想法,所以我依然很歡喜。只是——”
見藺阡忍頓住,年聽雨扶住了他的肩膀,追問:“只是什麽?”
藺阡忍臉上的笑意褪去,澀着聲音道:“只是,我欠了你一場盛大的婚禮,我很愧疚。”
“那我大度一點,給你一個補償的機會吧。”年聽雨輕輕扶住了藺阡忍的臉頰:“他日你重登帝位,我許你用萬裏山河、十裏紅妝娶我為後,終此一生只我一人,你可願意否?”
“當然願意!”藺阡忍一口咬定:“只要你肯嫁,我必如此做。誰都不能阻攔我這麽做的決心,我也不允許任何人阻攔!”
盡管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但藺阡忍還是忍不住問:“所以,你願意嫁嗎?年年。”
看着藺阡忍眼底滾滾翻湧的殷切期盼,年聽雨捧住他的臉吻了下去,在唇齒相依的縫隙間給了藺阡忍最堅定的答案。
“當然願意。而我,也只願意嫁你。”
落日的餘晖在兩人的身上流淌,渲染出醉人的光暈。
聽見年聽雨的話,藺阡忍像得到了某種嘉獎,他将年聽雨又摟緊了幾分,仰頭接受年聽雨的慷慨贈予,卻也在某個瞬間去掠奪。
這是一個不帶有任何情.欲、只有無限愛意的吻。
而他們在纏綿與悱恻中交換信任與情真,從此再無任何算計與利用。
***
文武百官自年聽雨發過一次火以後,便消停了。
當然,其中也和他們得知了“刺客進了蘇家”這件事有關。
在朝為官的人沒有幾個善茬,都是在明争暗鬥中厮殺出來的佼佼者,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信奉“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句話。
既然追蹤的人親眼看見刺客進了蘇家,那麽蘇海成必然脫不了幹系。
而在事情徹底查清楚之前,蘇海成的嫌疑就是最大的,所以這遭便也不怪年聽雨不想放人。
再者,年聽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将疑似兇手的人給抓了起來,他又怎麽可能輕易将人放出來呢。
他必然會想辦法從蘇海成的身上獲取一切可以獲取的有用信息,最後将其一擊致命!
只可惜現實總是那麽的不盡如人意,贏夙會同張守正接連審了三天,蘇海成都沒有在紙上寫下半個字。
而年戰西同樣如此。
年戰西很清楚,只要蘇海成什麽也不寫,他就是安全的。
而他若是将自己和蘇海成在暗地裏做的交易捅出來,那麽他必死無疑,因為他當年确實把年聽雨送進宮了,年聽雨對此事也知道一清二楚。
這麽多年年聽雨之所以遲遲不動他,除了有些忌憚他手裏新組建的“年家軍”,再者就是“口說無憑”這四個字了。
倘若他今日把所有的事捅出來,那麽就不在是“口說無憑”了,所以他必須一口咬死,什麽也不能說!
雖然連日的逼供叫年戰西有些受不住了,但再過兩日就是每年一次的寒山寺上香。
這一來一回大概要花七日左右,再加上文武百官都會跟着一起去,屆時他就可以緩一下了,然後去熬下一輪懲罰。
或許不會有下一輪,蘇海成說過,他背後還有一個更為強大的人支持他,所以蘇海成落難,那個人為了保全蘇海成、不讓他洩露秘密,肯定會想辦法來救他的。
估計到時候對方也會把他一并救走的,畢竟他知道蘇海成到底包藏了什麽禍心。
人一旦有了期盼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年戰西成功熬到了年聽雨帶着文武百官出發去寒山寺,他終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
寒山寺建在山的最頂峰,為了可以趕在太陽初升那一刻登上山頂、上這一年的第一柱香,年聽雨歷來都是提前一天出發,然後帶着文武百官在聆天臺落腳,第二天再早早起床爬山。
這第一柱香理應由皇帝來上,但藺文冶七歲的小身板實在不太夠看。
且不說他能不能成功爬到山頂,就算成功爬上去,大概也沒有力氣上香了……他甚至有可能都夠不到香案。
為了不讓藺文冶丢臉,便只能将藺文冶留在宮裏,讓他去多陪一陪同樣爬不動山的華榮昭,最終由年聽雨代勞這件事。
至于讓人抱着上山這種事,年聽雨也想過,但看起來似乎不太虔誠,便只能作罷。
年聽雨覺得自己是很奇怪的人,他讨厭禮部舉辦的各種祭禮,但卻很喜歡來寒山寺上香。
或許三千三百三十三個石階爬完可以磨練人的心性,亦或許木魚的聲音可以讓他暫時遠離塵世的喧嚣,擁有片刻的寧靜。
所以,他才喜歡這件事吧。
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個不喜歡争鬥的人。
但他不得不去争、不得不去鬥,不然就會被他人玩弄于鼓掌,最終屍骨無存。
馬車和行囊早已備好,點人出發的前一刻,年聽雨恍然想起一件事,他看向鈴蘭,問:“格桑熱娜走了嗎?”
鈴蘭點頭:“已經走了。”
年聽雨追問:“她什麽時候走的?”
“您被顏左将軍帶走的第二天走的,”鈴蘭道:“奴婢擅作主張去見了太皇太後,請求太皇太後将她趕走的,奴婢覺得宮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讓她繼續留在這裏不太合适,只能白白給人看了笑話去。”
“這件事你做的不錯。”年聽雨肯定道:“有些事關起門來自己處理便好,不必鬧的人盡皆知,以後再遇見這種事,還這樣做吧。”
鈴蘭垂下眼,應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定然謹記此事。”
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