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076章

由戚元懿來揭露藺阡忍的身份, 便沒誰敢去質疑藺阡忍的身份是否有異,只是在心中疑惑這人到底是怎麽活過來的。

疑惑歸疑惑,可誰又敢問呢。

文武百官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藺阡忍, 以太上皇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坐在龍椅上審視他們。

彼時, 那些個曾經給過藺阡忍臉色的人, 全都把頭低了下去,生怕藺阡忍治他們一個大不敬之罪。

至于為何是太上皇, 主要是歷來都沒有把行過冊封禮的皇帝再給取消了的先例, 便也只能這麽辦了。

藺阡忍對此并沒有什麽所謂,反正皇位早晚還是得交到藺文冶手裏,他只不過是替這小兔崽子在抗幾年罷了。

但藺阡忍萬萬沒料到, 自己會在這種情形下恢複身份。

戚元懿橫死、華容昭傷重、藺文冶受驚、蘇海成暴斃、年戰西逃脫......每一件事單拉出來都足以令人崩潰。

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張守正竟然還要在他面前彈劾年聽雨“修改律例”一事,其中又摻雜了幾個混順摸魚的, 要他廢了年聽雨, 擇期立個正統皇後, 以穩朝局。

每每聽見這些屁話,藺阡忍就想讓嬴夙把這些人拉出去砍光,直接一了百了。

但理智終歸占了上風, 藺阡忍并沒有這麽做, 只是日日都拉這一張臭臉面對文武百官而已。

一連拉了十四天臭臉,贏夙終于在趕往寒山寺的路上,看見了藺阡忍的笑。

“難得, ”贏夙騎馬跟在他身後:“陛下終于肯笑一笑了, 臣差點以為陛下被什麽冷面煞神附體了。”

“朕只是單純的對着朝堂上那些個老王八蛋們,笑不出來而已。”

說着, 藺阡忍夾了一下馬腹,速度頓時快了許多。

贏夙跟上去,叽裏咕嚕的勸道:“那些老王八蛋雖然氣人,但也不至于死,陛下到時候可別真因為生氣,就把張守正那一溜的人給拉下去砍了。”

贏夙頓了一下,道:“張守正雖然有些咄咄逼人,但他不是李文顯,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會耍那些肮髒的陰招。前陣子年聽雨被人誣陷的時候,張大人在這事上可沒少廢心。”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張守正早就躺棺材裏了。”藺阡忍看了贏夙一眼:“那個小太監審的怎麽樣了,有沒有供出背後指使他的人?”

“沒有。”贏夙道:“小太監被抓沒多久就自裁了。不過,完全可以排除年聽雨的嫌疑。一來小太監說了,只是他的人不是年聽雨,二來我和張大人命人給他驗身的時候,發現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麽太監,身上還有不少刀傷劍痕,想來是有心之人安插在宮裏的眼線。”

這個有心之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但有一件事藺阡忍至今都想不通。

蘇海成怎麽說也算是他和贏夙武術師父,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麽些年的相處下來,他從未在蘇海成的身上察覺到不臣之心。

要不是上次他親眼看到了蘇海成的情緒變化,他大概也會和贏夙一樣堅定不移的站在蘇海成身邊,去維護蘇海成。

所以蘇海成為何會生出不臣之心呢?

又是何時生出的不臣之心呢?

疑惑間,贏夙又道:“對了,張大人還查到一件事,當年那個照顧阿冶的乳母,也是蘇海成輾轉送進來的。”

藺阡忍有些狐疑的問:“你确定?”

“确定。”贏夙道:“那個乳母是蘇海成一個表了又表的遠房親戚,再加上一直住在鄉下,許久未曾往來,便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但這遭,為了還給年聽雨一個清白,張大人把蘇家上到活人、下到死人全都翻出來查了一遍,方才查到這件事。”

如此一來,蘇海成在藺文冶很小的時候便有了不臣之心,只是後來被年聽雨發現,才不得已而停手。

只是——

藺阡忍沉吟許久,問:“阿兄,你說蘇海成生出不臣之心的理由是什麽呢?”

“無外乎愛恨情仇四個字。”贏夙猜測道:“我覺得蘇将軍生出不臣之心,怕是和祖皇帝的發妻端慧太後脫不了幹系。”

“蘇海成的母親去的早,父親又常年在外領兵出征,所以蘇海成算是被端慧太後這個姑姑一手帶大的。”

“但是,祖皇帝後來明知端慧太後是被老祖宗害死的,卻依舊偏寵了老祖宗,将這件事給強壓了下來。”

“而你父皇和你登基後,蘇将軍也明裏暗裏向你們提及過幾次這件事,希望你們可以徹查當年之事們,為端慧太後申冤,但你父皇和你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都将這件事給壓了下去。”

“所以,我猜測,蘇将軍大抵是從你拒絕徹查當年之事以後,生出的不臣之心。”

贏夙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有理有據,但藺阡忍還是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

但以贏夙的腦子,能想到現下這麽多事已經是頂天的了,剩下的事不如去找年聽雨商量。

思及如此,藺阡忍的馬又騎快了幾分,多出了幾份迫不及待。

看着藺阡忍遠去的背影,贏夙松了一口氣,深知自己成功将藺阡忍的視線轉移到了蘇海成的身上。

饒是性子再好的人,也架不住天天上奏、日日上奏。

藺阡忍這麽偏寵年聽雨,能忍張守正十來天已然是奇跡了,要是等年聽雨回宮,張守正又做出什麽逾矩之事,他這顆腦袋怕是要保不住。

假若藺阡忍真的處置了張守正,那些和張守正站在一起的人,也必然随之一起完蛋。

眼瞧着文試和武試都延了一年舉行,這要是一口氣處置了這麽多官員,大乾一時間怕是要找不到人填補空缺。

而且,年戰西這個巨大的威脅還帶着人流竄,他要是做出點什麽事,大乾必然遭重,所以眼下還是應當以抓他為主。

可是他和藺阡忍商量過這件事,由于年戰西手下的人也不少,要是硬碰硬的抓人,大乾必然要損耗不少兵力。

彼時虛弱,夷狄人肯定會趁機出兵的。

如此一來他們就陷入了現在這個兩難的局面,而他能做的大抵也只是勸藺阡忍理智一些,別天天盯着那些個老臣的腦袋瓜子。

......

......

藺阡忍是上完早朝、處理完政務才出宮來接人的。

可饒是他縱馬疾馳,也臨近傍晚才趕到。

彼時,年聽雨已經帶着當時留下了十來個人,在山腳下等着了。

一路上,藺阡忍一直在思索,該如何同年聽雨提及蘇海成的事,可年聽雨一眼就看出了他有心事,且一語中的。

帶着年聽雨縱馬離開後,藺阡忍剛想和年聽雨說蘇海成的事,年聽雨卻先他一步開了口:“你是不是想不通蘇海成的死?”

沉吟片刻,藺阡忍道:“我能想通他圖謀不軌的原因,但我想不通他的死因,一點頭緒也沒有。”

年聽雨一邊用力拉缰繩,一邊道:“其實你能想通的,只是最近宮裏的事太多,所以你才沒有想通。”

“這麽說,你想通了?”藺阡忍見年聽雨把拽停了,又問:“怎麽停了?”

“不想騎了,一起走走吧。”說着,年聽雨翻身下了馬,往旁邊的草地走去,又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藺阡忍的鼻尖下搔了掻,方才繼續說剛剛的事:“蘇海成的死無外乎一種可能,他和狼牙的另外一位領導者談崩了,最終被孟遷給殺了。”

是了!

他竟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藺阡忍瞬間感覺自己的思路開了,他抓住年聽雨手,不讓他在用那根狗尾巴草作妖了,而後問:“那你覺得狼牙的另外一位領導者是誰?你又是如何确定孟遷就是那個殺了蘇海成的人,他不是蘇海成的副将嗎?”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蘇海成生出不軌之心的原因,在加上老祖宗又在這個時候受了重傷,大抵也能猜到一些蘇海成如此做的原因。而且——”年聽雨頓住,将自己的手抽出來,一步一步踩着草坪往前走,邊走邊說:“而且,你不覺得宮裏的刺殺有些蹊跷嗎?”

藺阡忍跟上去,問:“如何蹊跷?”

“蹊跷之一,組織宮裏的刺殺,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轉移注意力,然後趁機将人救走。”年聽雨轉身看向藺阡忍,倒着走:“如此一來,對方只需派幾個人将贏夙的注意力轉移到長壽宮即可,又何須派這麽多人呢?不是擺明了想要殺了阿冶和皇祖母。”

“有道理,”藺阡忍點頭:“蹊跷之二呢?”

“蹊跷之二,”年聽雨道:“此遭你我離宮雖然帶了不少人,但翎羽衛不是吃素的,宮門守衛也自我被顏左劫走一次後加強了不少,那麽對方為什麽還能這麽順利的就混進宮呢?跟着采買隊伍一起進來确實是個法子,但背後若是沒有人打點安排,我絕不相信這件事會這麽容易。”

“所以——”藺阡忍恍然大悟:“你覺得狼牙的另一個領導者在宮裏?!”

年聽雨道:“是,而且對方的身份應該不低,她恨極了皇祖母、又恨極了我。”

藺阡忍問:“你覺得這個會是誰?”

“祖皇帝的後宮可不似你父皇和你這般冷清,雖然最後沒留下幾個子嗣,但留下的妃嫔可不少。”年聽雨道:“其中和我結了仇,又恨皇祖母的大概也只有衡王的生母玟太妃了吧。”

年聽雨彎起眉眼,細說:“你看,我殺了舒太妃的兒子,皇祖母奪了她的太後之位,這一樁樁一件件如何能不算大仇呢。而且狼牙出現的時間,也正好是我殺了衡王之後的事,這一切不剛剛好嗎。”

藺阡忍想了想:“可我覺得這件事不像玟太妃做的,玟太妃看起來不像那樣心狠的人。”

“那誰知道呢。”年聽雨道:“總之先去查一查玟太妃吧,眼下只有她嫌疑最大了,我也想不到旁的人了。”

“此事先這樣。”藺阡忍道:“那孟遷的事你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在盛京城守着的影衛給我傳了信,信上說蘇海成是被人用匕首貫穿心髒而死的,且沒有任何的掙紮,能将人殺的這麽幹脆,大概也只有親近之人了吧。”

年聽雨頓住腳步,用手指抵住藺阡忍的心口:“就像這樣,措不及防,直接幹掉。”

藺阡忍低頭看了一眼那根蔥白的手指,攥住:“如此說來,孟遷叛主了,那他直接在牢裏就把人殺了,不好嗎?”

“大概是合作之人想再給蘇海成一個活命的機會吧。”年聽雨繼續倒着走:“畢竟通力合作了那麽多年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藺阡忍思索片刻:“這麽說倒也可以,但如果這件事真的是舒太妃做的,她和蘇海成會因為什麽事談崩呢?”

別說,這個問題還真把年聽雨給難住了,他左思右想都沒想到一個兩人崩盤的理由。

剛想如實說,年聽雨忽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直接向後仰了過去,最終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一句優美的精粹之言。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着就要滾下去了,年聽雨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整個人懸在了那裏。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土坡并不高,甚至還長滿了綠茵茵而嫩草,滾一下完全摔不死人,頂多沾一身雜草。

于是,在藺阡忍把他拉回去前,年聽雨反手一用力,将藺阡忍給一道拉了下去。

藺阡忍一蒙,等他再度回神已經在土坡下面了,年聽雨更是直接拿他當了肉墊,還沒心沒肺的沖他笑。

藺阡忍捏住年聽雨的鼻子:“故意的是不是。”

“嗯,故意的。”年聽雨揪住藺阡忍的耳朵:“說好了十天來接我,結果拖到十四天才來,必須好好摔你姨摔,摔死你最好!”

“摔死我,你可就要當寡夫了。”藺阡忍捏着年聽雨鼻子的手晃了晃:“你舍得嗎?”

年聽雨揪着藺阡忍耳朵的手也往上提了提:“有什麽舍不得的,我又不是沒當過寡夫,大不了再當一會就是了。”

“啧,”藺阡忍松了手:“你這心未免太狠了些,我不過是晚了四天過來,你就想摔死我,自己當寡夫去了。”

年聽雨也松開了手,翻身坐了起來,給了藺阡忍一道冷眼:“別以為我在寒山寺就聾了、瞎了,鈴蘭可還在宮裏呢,她早就告訴我了,你要廢了我,立個正統皇後呢。”

“放他娘的狗屁!”藺阡忍騰的一下坐了起來:“是前朝那些大臣這麽說的,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瞧瞧,我們的皇帝陛下急了不是。”年聽雨靠在小土坡上:“看來這幾日沒少背着我會姑娘。”

“......”

姑娘确實會了,但都是大臣們借着華榮昭的手給他塞進來的,他全都沒理。

“不說話是吧。”年聽雨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行,你自己回宮去吧,我不回了。”

藺阡忍拉住年聽雨:“幹什麽去?”

“你都喜歡姑娘了,還要我做什麽。”年聽雨挑眉道:“我出家當和尚去,反正無相大師比你更鐘意我,一直想讓我當下一任住持呢。”

“不行!”藺阡忍将人按在了土坡上:“你不許去見那個老禿驢,不許出家!”

年聽雨凝望藺阡忍:“憑什麽許你日後三宮六院、妻妾無數,就不許我青燈古佛、與世無争呢。”

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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