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079章
“不在了”三個字就像一盆冷水, 嘩的一下就潑在了年聽雨的頭上。
年聽雨有些喪氣的問:“人怎麽死的?”
“這件事奴婢記得清!”鈴蘭立即道:“喬莺莺是被山匪綁走的。”
鈴蘭話音才落,一些和鈴蘭有關的信息,就悄然浮現在年聽雨的腦海裏。
鈴蘭小時候是個野性子的, 總是喜歡偷偷出門踩毒草。
為了治她,鈴蘭的爺爺便拿這件事吓唬她說:“喬家那小丫頭被山匪劫走了, 你要是在這般亂跑, 山匪也把你給劫走了,然後活活把你的心肝挖出來, 拿去喂野狗取樂。”
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而言, 這話的威懾力足夠了,直接給鈴蘭吓老實了。
不過年聽雨無暇感慨鈴蘭爺爺的硬核威脅,他隐約察覺到了什麽。
“那後來找到屍首了嗎?”年聽雨問。
“沒有。”鈴蘭搖了搖頭:“但喬家後來悄悄發了喪。”
年聽雨輕輕敲了被子, 發出叮當的聲音,緩聲道:“鈴蘭,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鈴蘭瞬間會意:“君上, 你覺得喬莺莺還活着?”
“我本不想這麽認為的。”年聽雨道:“可有些事太巧了。”
須臾, 鈴蘭反應過來了:“奴婢這就給老六傳信, 叫他把人找出來!”
“如果人沒死,那就不必找了。”年聽雨道:“我們已經見過了。”
“見過了?”鈴蘭愣了一下,頓時恍然大悟, 又十分難以置信:“您是說, 喬莺莺和連钰公子是同一個人?!”
“十有八.九吧。”
年聽雨從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怎麽藺阡忍出了事,那麽及時的就能被人給救了。怎麽救藺阡忍的人偏就是醫術高超的女子呢。怎麽把藺阡忍送進的宮的也是個女子呢。
怎麽他墜了崖騙就住進了濟善堂呢。怎麽就這麽了解他和藺阡忍的行蹤呢。怎麽能這般輕易的在宮裏傳消息呢?
但如果喬莺莺和連钰是同一個人, 那麽這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連钰常年住在宮裏, 自然對他和藺阡忍的動向了如指掌,而他那麽高的武功, 在宮裏傳個消息又有什麽難的呢。
而且連钰和喬莺莺若真是同一個人,他為什麽會喬家的絕學也順理成章了。
如果連钰那天未曾救他,鈴蘭方才未曾和他說喬莺莺的事,他段然不會把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只會覺得連钰和喬家有關系而已。
只是,喬莺莺為什麽要對他們百般相助呢,和蘇海成又是什麽關系呢。
父女嗎,可他調查過蘇海成,蘇海成和喬绾淑并沒有任何交集。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年聽雨還沒有想通其中緣由,困意先湧上來了。
這麽幹想無濟于事,年聽雨打了個哈欠,随手把發帶扯了:“鈴蘭,陛下回來叫醒我,我去睡一會兒。”
鈴蘭:“是。”
......
......
回籠覺永遠都是最香的,但年聽雨這一覺直接睡到了自然醒,早已過了午膳的時間。
他盯着帳頂茫然的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回神。
随便披了件衣服,年聽雨便出了寝殿,然後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太傅大人,您這會兒不應該在勤學殿嗎?”年聽雨道:“怎麽來我這了?”
戚巡行了一禮,波瀾不驚的說:“前朝出事了,老臣來給君上通個消息。”
怪不得藺阡忍沒有回來。
年聽雨示意戚巡坐,而後問:“前朝出什麽事了,竟然能叫太傅您親自跑一趟。”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戚巡坐下:“不過是太學裏的學生們不幹了,現下全都跪在宮門口罷了。”
“不幹了?”年聽雨輕輕“哦”了一聲:“他們如何不幹了?”
“因着您改了律例的事,不幹了。”戚巡直言不諱:“學生們希望陛下能撤銷您之前的決定,并且嚴懲動搖大乾根基之人,也就是您。”
“有意思。”年聽雨接過鈴蘭遞來的茶,吹着飄出來白霧:“當真是有意思,太傅大人您覺得呢。”
“老臣并不覺得有意思,只是覺得蹊跷罷了。”戚巡道:“陛下回來盛京城十四天,這幫學生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但君上您回來第一天,學生們便傾巢而出,給陛下出了這麽大個難題,目的不單純啊。”
“看來太傅也瞧明白了。”年聽雨道:“這件事是沖着我和陛下兩個人來的。”
藺阡忍今日若是聽了學生的話,恢複了舊例,又定了年聽雨的罪,那些圖謀不軌之人,肯定會給藺阡忍戴上一頂“薄情寡義”的高帽,畢竟年聽雨掌權的這三年,大乾還算風調雨順。”
可藺阡忍今日若是不聽學生的話,一意孤行的護着年聽雨,那麽肯定會有人說年聽雨是惑主之人,照樣會給年聽雨安個死罪,而藺阡忍則會被戴上一頂“昏君”的高帽。
年聽雨輕呷一口茶潤喉,不緊不慢的說:“這件事無論結果如何,都只有一個目的——把我置我于死地,也要把陛下也拉下水。”
戚巡确實看明白了,只是他沒料到年聽雨會這般平靜。
“您既已知道這件事,就一點也不擔心陛下嗎?”
“我為何要擔心。”年聽雨道:“如果陛下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他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而且您敢在這個時候來見我,而不是去朝堂上給陛下分憂,想來也是相信陛下能處理好這件事。”年聽雨看了太傅一眼:“您這個做老師的都不擔心,我自然也不必擔心了。”
太傅不禁感慨:“君上看的真是透,怪不得陛下會喜歡您了。”
年聽雨輕笑:“太傅過譽了。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太傅有話就直說吧,不要藏着掖着了。”
戚巡此次前來确實另有其實。
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事,但有些事實在想不通。
按理說藺阡忍回來是大喜之事,可這麽大一個難題出出來,擺明了就是想把藺阡忍拉下來。
但是,有不臣之心的蘇海成已經死了,這件事斷然不可能是他指使的。
可學生們背後若是沒有人指使,又怎麽會這般激奮呢。
要說這件事是張守正指使的,那完全不可能。
張守正為人忠義,他這個老東西能想到的事,張守正自然也能想到,所以張守正只會自己來谏言,并不會用這個法子置藺阡忍于不仁不義的之地。
如果戚元懿還活着,戚巡或許會認為這件事是戚元懿指使的,可眼下戚元懿不在了,要想把這件事解釋通,也只有一個可能了。
戚巡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件事,所以他等不到藺阡忍下朝了,只能來見年聽雨了。
戚巡道:“君上既然看出了,那老臣就大膽問了,懇請君上明确告知,狼牙的主子是不是不止蘇海成一個人!”
“太傅不愧是太傅,”年聽雨道:“僅憑一點點蛛絲馬跡便猜到了這件事,我今日叫阿冶給您帶話過去,其實也是想把這件事告知于您。”
戚巡微敢迷茫:“為何?”
年聽雨點頭:“我想用這件事把您給留下來,繼續教阿冶,您若是告老還鄉了,我和陛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像您這樣膽大的好老師了,竟然敢教皇帝做個一心一意的人。”
聞言,戚巡老臉一僵:“君上都知道了。”
“是啊,陛下那個大漏勺都都漏給我了,”年聽雨道:“而您若沒有教他這些,我今日也不會坐在這裏和太傅您說話,我這個人心眼兒小的很,不僅自己眼裏容不下旁的人,也不許我的人生了不忠之心。”
“沒想到君上竟然和老臣有同樣的想法,只是——”
戚巡頓了頓,擔憂道:“只是君上您終歸不是女子,而陛下的身份也擺在這裏了,您和陛下要是想走這條路怕是比旁人要難上千百倍。”
“事在人為,走不走、怎麽走是我和陛下的選擇。”年聽雨道:“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麽猶未可知,但只要陛下能始終堅定不移,那我便不會離開,可他若是動搖了,那也不能怪我無情了。”
戚巡聽出了年聽雨的堅定,但同時也聽出了年聽雨語氣中的狠決。
戚巡皺了皺眉:“君上,老臣這把年紀也不怕死了,有些話老臣就直說了。老臣覺得做人還是不要太偏激的好,不如好聚好散。”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不過太傅放心,我有分寸的。”年聽雨安撫道:“我不是太皇太後,也不會成為太皇太後,只是稍稍給自己出口氣而已。”
這話換做別人來說戚巡肯定要掂量掂量,但換做年聽雨來說就不一樣了。
倘若年聽雨真是個沒分寸的人,他又怎會眼睜睜的看着張守正如此這般呢。
戚巡籲出一口氣:“既如此,老臣便只能為君上和陛下日夜祈福了,祈願君上和陛下白首不離。”
“這份美意我收下了。”年聽雨終是按捺不住訝異,問:“說實話,我還以為太傅您知道了這件事,會極力反對呢。”
“或許反對才是常态,但老臣并不會這樣做。”戚巡豁然道:“情之一字本就難測,倘若真将其固定于男女之間,那坊間也不會流傳出那麽多獵奇的話本子了。”
戚巡緩了一口氣:“老臣甚至還覺得情之一字可以跨越更多的東西,否則也不會有人編寫出志異傳了,講述那麽多不單單局限于人與人的情愛故事。”
戚巡能說出這話年聽雨并不覺好奇,畢竟他眼前這個人
“太傅了解的如此清楚,”年聽雨了然:“看來太傅年輕的時候應該看了不少這些東西。”
“年少輕狂罷了。”戚巡紅了一張老臉,強行轉移話題:“君上還未告訴老臣,這件事和我留下來有什麽關系。”
年聽雨看向戚巡:“如果我和您說,就算太皇太後當年不曾對陛下動手,還會有其他人動手,您信嗎?”
“為何會這般說?”戚巡疑惑:“難不成蘇海成他們從那個時候就有了不臣之心?”
年聽雨:“是,不過那個時候狼牙應該還沒有建立起來,只有幕後指使罷了。”
沉吟須臾,戚巡道:“君上是如何确認的?”
“有些事我也不瞞您了。”年聽雨将鈴蘭的事告知于戚巡,最後道:“那時就算太皇太後未曾動手,蘇海成他們也會想方設法的,給陛下服下“長眠”,而太皇太後這個沖動之舉,弄巧成拙,反倒救了陛下一命。”
聞言,戚巡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喃喃道:“看來,她也知道了陛下的身世,只是蘇海成為何甘願供她驅使呢。”
這句話真有意思。
年聽雨微微眯了一下眸子:“太傅似乎知道一些非同尋常的事,比如狼牙的另一個主子是誰,比如陛下的身世。”
“事到如今,老臣也不瞞君上了。”戚巡道:“老臣從始至終都知道陛下的身世,只是老臣沒料到太皇太後她......唉。”
太傅的話像是一把鑰匙,解鎖了被封住的信息。
那聲嘆息未消,年聽雨的腦海瞬間被蜂擁而出的信息填滿了。
戚巡何止知道藺阡忍的身世,甚至就是他親手把藺阡忍換進來的!
聞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