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聞溪的坦然在霍清越的預料之中,他看起來就不太像是會拐彎抹角的人,但說出來的那句話令他很意外。

霍清越不動聲色看着對面,眼神中帶有幾分審視。

不遠處有盆龜背竹,聞溪為掩飾不自在,假裝盯着那邊。

他不敢看霍清越的眼睛,即使對方看起來很柔和,并無攻擊性,也讓他不敢直視。

他一定看出來,他在撒謊。

霍清越最擔心的恐怕是他對他一見鐘情吧。

事業如此忙碌,他必然無暇顧及家庭,也不想找個眼巴巴只會圍在他身邊轉,一刻見不到他就奪命連環call的伴侶,那對他來說絕對是最恐怖的噩夢。

氣氛沉默着,直到服務生過來才打破僵局,“先生,您要的醒酒湯還有果盤。”

聞溪說了半天,剛好有點兒渴,沒用霍清越開口,端起碗就喝。

他倒是很真實,一點兒都不做作。

霍清越見過太多僞善的人,給自己戴上面具,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深入相處你看不透他底色。

聞溪不一樣,從他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很簡單,目光純粹,不摻任何雜質,也許是還沒步入社會的關系,在他身上看不見那些虛僞。

“喝完了。”聞溪放下碗,舌尖無意識舔下唇角。

轉瞬即逝的小動作,被霍清越捕捉到。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不管聞溪做什麽,在他眼裏都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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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嗎?”霍清越示意一下果盤,“吃塊水果。”

聞溪叉了塊西瓜,一點都不甜。

皺眉的時候,後知後覺發現此刻播放的是他最喜歡的那首英文歌。

浪漫,熾熱。

他問霍清越有沒有聽過,霍清越搖頭,說他很少聽歌。

在生活習慣方面,他們的确有太多不同頻的地方。

“聞溪,我知道你剛剛在說謊。”話題擱淺片刻後,霍清越再次提起,“物質條件絕對不會成為你的優先考慮。”

沒想到他居然不信。

無意識抿下唇角,聞溪只得重新組織措辭。

“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我就是覺得你合适。”聞溪骨架很瘦,沒底氣的時候說話都沒力氣似的,“我不奢望愛情,能擦出火花固然是好,不能的話我也不強求,只要生活安安穩穩的,對我來說就夠了。”

“還有,我聽說你特別忙,那平時肯定沒空照應家裏,剛好我的工作不用出門,我可以幫你打掃衛生,洗衣服、買菜做飯,都沒問題。”

看得出他也是想一句說一句,盡可能體現出自己的優勢之處。

霍清越的食指抵在唇邊,大概沒忍住,漆黑的眼底溢出笑,“我要找的是伴侶,不是保姆,你說的這些我完全可以請人來做。”

“那、那生理問題呢?”人喝醉後,講話就容易沖動,“雖然你有錢有勢,發洩欲.望的途徑有很多,但結了婚那是合理合法的,不用擔心染上病,想要排解寂寞的夜晚也不會感到空虛。”

倒是沒想到,聞溪會直白地和他聊這種話題。

霍清越有些刮目相看。

酒吧裏舒緩的音樂輕柔流淌,為他們的談話增添了一份愉悅。

只是,說了那麽一通,霍清越也不表态,聞溪不由陷入懊惱。

像他這種除了學習畫畫,社交能力為零的笨蛋,霍清越能看上才怪。

但事已至此,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前面鋪墊那麽久,他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學長,說出來你可以不信,我對相面略有了解,能看得出你是重.欲之人,但由于你性生活不頻繁,總是憋着,導致你眼周呈淡青色,長此以往下去對身體很不好。”聞溪已不需要佯裝醉态,眼神足夠迷離,說完得出一句結論,“所以,你很需要一位伴侶。”

霍清越被他的理論折服,半晌沒出聲音。

聞溪層層遞進,寸寸深入,直擊要害,實在是聰明。

但他說錯了一點。

不是不頻繁,而是根本沒有。

男人的眼底閃過一抹晦暗,低沉出聲道:“既然你懂這麽多,那不妨坐近點看。”

聞溪暈暈乎乎,憑借一腔孤勇,真的坐到了霍清越的旁邊。

二人像是由正面對立轉為并肩作戰。

盯着對方的眼睛看了數秒,電光火石之間,腦海中不知閃過了怎樣的想法。

聞溪沒想到霍清越會在猝不及防中擁抱他。

他的胸膛很寬闊,能夠完全容納他的身體,被他大力地抱着,心底會有種油然而生的踏實感湧上來。

聞溪的下巴抵在霍清越的肩頭,聽見他平靜出聲道:“我今年30歲,的确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但由于我工作的關系,目前沒辦法抽出太多時間陪伴愛人,會忽略到對方的感受,這點你确定可以接受?”

為什麽抱他?

聞溪大概懂了。

這些話在他耳邊說,更能直達心底。

唇角勾起笑,聞溪毫不猶豫,“我不黏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會每天打電話催你回家,也不會要求你陪我逛街,我希望我們足夠親密,依偎彼此,但也能成為兩個獨立的個體。”

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對了……”聞溪輕輕推開他,點入手機裏的某個頁面,“前些天我還申請了去山區支教,為其八個月,雖然不一定能成功,但這足以證明我們結婚後,你有可能擁有一段自由時間。”

看完手機屏幕上前往祖國西南地區的支教申請,霍清越對聞溪的印象又有所改觀。

他從繁華的大都市回來,竟願意紮根山區,不顧條件惡劣,艱難困阻。

霍清越自然好奇聞溪為何會做這樣的選擇。

多數人會把支教這件事情想象得很高尚,認為帶領那些孩子走出大山會在自己的人生履歷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不知聞溪會怎樣想。

聞溪只淡然微笑道:“人這一生最多也就活個百來年,多去體驗有意義又新奇的事情沒什麽不好。雖然短短一段時間無法幫助所有孩子走出大山,但能盡我微薄之力,在他們的心裏種下一片神秘的、美好的、遙遠的星空,激勵他們去尋找、去追逐、去親眼見證,這就夠了。”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霍清越能看見他眼裏的光。

必然不是僅憑一腔熱血去做這件事,而是年少時就撒下這樣一顆種子,在他內心深處生根、發芽。

“聞溪,我很務實,也不浪漫。”霍清越将話題拉回來,“不過結了婚,我會盡我所能帶給你想要的生活。”

他說的不是最好的,而是想要的。

聞溪一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會錯意,雙眸無辜盯着對面,想讓他表達得更清楚一些。

“我們以結婚為前提慢慢了解。”看懂他的眼神,霍清越更直接地說明。

聞溪下意識搖頭,“我不要慢慢了解,最好明天就結婚。”

“明天?”霍總的臉上頭一次出現名為震驚的神情。

他沉默打量聞溪,确定不是喝醉了?

“我們的身體可以在萬分之一秒給出本能反應,而意識需要以往經驗進行判斷,從而作出決定。”霍清越試圖勸說他保持冷靜。

聞溪卻固執己見,毫不退讓。

“我不管,結婚就是需要沖動。”

霍清越的話哽在喉間,面對聞溪耍賴的言論,他竟講不出道理。

書上說,能閃婚的伴侶大多源于一見鐘情,遇見那個人時,大腦還未察覺,靈魂先認準了對方。

斂眸,霍清越只深思熟慮了片刻,再擡起來,眼中已清明一片。

“那我陪你沖動一次。”男人的話音堅定有力。

——謝謝你相信我并選擇我。

那一刻,聞溪從他的眼中看到這樣的訊息。

-

“這都快十點了,怎麽還沒回來?”

“年輕人有自己的夜生活很正常,你不要管得太寬了。”

“他在國外,我眼不見心不煩,這都回家了,我還能允許他在外面野?對象不找,工作也沒個着落,咱供他上大學就是讓他自甘堕落的?”

“孟女士,你這話過分了,咱兒子讀研期間的花銷都是他自己出的,這要叫自甘堕落,那些啃老族該怎麽形容?”

孟嬌心煩得很,懶得同他争論這些沒用的。

她也就是在氣頭上才說這樣的話,出了門還不是把鉚足了勁誇兒子?哪個當父母的眼裏不是自己家孩子最好?

實在是聞溪最近太氣人,給他安排了那麽多好工作,他就不去面試,非要宅在家畫畫,浪費學歷。

“好了好了,順順氣。”聞永益倒了杯蜂蜜水遞到她手裏。

孟嬌捧着沒喝,心底琢磨着,也不知聞溪跟那晚的相親對象有沒有聯絡,他從藍桉咖啡廳回來後,問他見面的情況如何,只回了模棱兩可的三個字:挺好的。再想問他什麽,人直接回房間了。

“老聞,我聽說老周倆外甥都單身,另一個如何?”

“那個你就別打聽了,上市集團老總,身家過億,忙得那叫一個日理萬機,腳不沾地,能看上咱家兒子這樣一個沒進取心的?”

雖然孟嬌也感覺他說得對,但想想自己兒子長得帥,還是有一定資本的。

“緣分這種事兒難說,你有空再找老周打聽打聽,萬一看走眼了呢?”

孟女士話音剛落,門鈴聲響了。

“這小子又不是沒輸入指紋,還按什麽門鈴?”聞永益嘀咕着,心想這麽晚也不可能是外人。

結果門打開,還真看到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好像就是那個萬一看走了眼的外甥。

“叔叔,這麽晚臨時上門打攪了。”

霍清越左右手各拎着名貴的禮盒,禮貌颔首道:“來得匆忙,只略備薄禮。”

聞溪躲在他身後,沒敢吭聲。

要說霍清越這肩膀還真是寬,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能嚴嚴實實把他擋住,這日後要是在床上,會不會被他壓得窒息啊?

聞永益愣了很久,直到孟女士走來才恍然回神。

倆人面面相觑一番,把人迎進客廳,招呼霍清越先坐,說要去泡茶。

“這麽晚還喝茶,也不用睡覺了。”聞溪小聲嘀咕。

見自家兒子面色潮紅,雙目迷離,魂不守舍,一看就是喝了酒。

孟女士嗔瞪一眼,不好意思對霍清越說:“真麻煩你了,還讓你把他送回來。”

“他是我未來丈夫,送我回來是應該的。”聞溪喝多了什麽都敢說,不等爸媽消化完那句話,一鼓作氣繼續說道:“就在今晚,我們倆達成共識,明天就去領證。”

“什麽?!”

同時響起兩道高分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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