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孟女士手邊要有掃把,一定抄起來就揍。

“臭小子,你喝多了酒胡說八道什麽呢?”

聞永益同仇敵忾,“結婚這事兒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人家霍總很忙,可沒空陪你玩過家家。”

“我就要跟他結婚!”聞溪一下站起來,挺直了腰杆。

見他要和父母起沖突,霍清越伸出胳膊将他攔住,“稍等我一會兒。”

說完,他看向聞永益和孟嬌,“叔叔阿姨,方便單獨和我聊聊嗎?”

彼此交換一下眼神,聞永益沖聞溪微擡下巴,“你先回房間。”

記得小時候家裏來親戚,他們大人之間談事情,就是要他回避。

怎麽他二十六了還這樣?

雖不情不願,聞溪接收到霍清越安撫的眼神還是乖乖照做。

回房間後,他撲到床上,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沈承耀這個消息。

[我明天要和霍清越去領證,他同意跟我結婚了。]

沈承耀彈來視頻邀請,被聞溪挂斷。

今晚一定讓他好奇得睡不着覺。

沈承耀急得發來語音,聞溪降低音量點開,“明天就領證?你是不是瘋了?起碼也得試試活再決定,你就不怕他這麽多年不談戀愛是因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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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溪的臉埋進枕頭裏。

回想起霍清越抱他的時刻,骨骼感那麽堅實,一看就是特別壯的男人,不大可能不行吧……

“聞溪,別仗着你畫過幾本漫畫就覺得自己有經驗,外強內虛,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多了去了。”

“反正我勸過你了,到時真出現什麽問題,別來找我哭。”

沈承耀操心得簡直像個老父親。

-

客廳裏,霍清越正襟危坐,先正式向二老作了一番自我介紹,“我叫霍清越,今年30歲,畢業于瀾大計算機專業,目前經營一家科技公司。我的父親早年病逝,母親已改嫁,家中還有一個比我小一歲多的弟弟,從小我跟着爺爺生活,不過他老人家也在兩年前去世了。”

聽聞,孟嬌和聞永益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孩子的身世有點兒凄慘,挺讓人心疼的。

之前只對他創業的輝煌史有所耳聞,想不到竟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難怪那麽拼。

霍清越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最近的工作時長為十二個小時,這個必須要跟叔叔阿姨講清楚,因為在研究一個重要的項目,我日常比較忙碌,可能會忽略到聞溪,但你們放心,只要我有空一定會和他多多培養感情的。”

言簡意赅說完這麽多,霍清越問他們還有沒有什麽想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孟嬌悄悄地撞了下聞永益的胳膊肘,讓他來說,別該表态的時候不吱聲。

聞永益擰着眉,露出滿臉的費解,“那什麽,小霍啊。”

“叔叔,您說。”

“我就想知道你這麽好的條件,怎麽就看上我家兒子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得很清楚,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家庭,跟你的地位實在不匹配。”

并非聞永益想故意貶低聞溪,這有錢人最講究門當戶對,強強聯合不好嗎?

霍清越不意外他會問這個。

思考數秒,他沉穩出聲:“在我的擇偶觀裏,必須要找一個和我互補的人,我的生活很無趣,除了工作沒別的,節奏也很快,每天忙得天昏地暗,所以我需要一個能拉住我的人,他能填充我人生中空白的那一塊。”

“說得還挺有道理。”聞永益下意識接了句,看來已經被說服了。

霍清越不急不緩,繼續說道:“如果找一位和我同頻的人,在事業上或許能對我産生助力,但和我以前的生活完全沒差別,倒不如我自己一個人過。”

作為過來人,孟嬌從霍清越這簡短的一番表達裏看出許多東西,比如他的智慧、他的脾性、他的價值觀等等。

最後一個問題,是孟嬌最關心的,“聞溪他說想當宅男,只想待在家裏畫漫畫,不願出去工作,這你不介意吧?”

“即便結了婚,他也是自由的個體,想做什麽都可以。”

這句話說得孟嬌慚愧了。

兒子一直跟她強調要自由、要自由,她好像沒有給過他。

聞永益明白孟女士在想什麽,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接着問道:“你們打算先領證後辦婚禮?”

“婚禮的事情我們暫時還沒商量,以後有時間會補辦。”

霍清越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很真誠,沒有回避。

-

聞溪在房間待得額頭快要長草了,他第一次痛恨家裏隔音這麽好,外面說什麽,一句也聽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忽然響起,聞溪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

他還以為是霍清越,結果拉開門發現外面站着的人是他老爸。

聞永益不高興兒子對他們當父母的先斬後奏,想整蠱他一下。

“出來。”短短倆字,無比暴躁。

聞溪來到客廳,沒看見霍清越,心髒驟然變得空落落的。

“他人呢?”

“走了。”孟女士目光涼薄,餘光瞥了眼聞溪,“就這麽失望?”

“你們跟他說什麽了?是不是把他趕走了?”

聞永益故意吓他,“都要把我兒子拐跑了,不拿掃把攆他出去就不錯了。”

誰料。

聞溪的臉色頃刻間變了樣。

“我說了是我自願跟他結婚的……”

“你喝醉了頭腦不清醒,說不定等明早上醒過來什麽都忘了。”

聞永益話音剛落,居然看見聞溪的眼眶泛起濕潤,像是要哭了似的,他的話頃刻哽在喉嚨裏。

酒精上頭,聞溪的确很不清醒,積攢在心底的情緒倏然爆發出來,“是你們親口說我不想工作就結婚的,我找了這麽優秀的對象為什麽不滿意?從小到大,你們處處管着我,我對昆蟲感興趣,你們說我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我想學街舞,你們覺得對學習沒什麽幫助,怎麽都不同意,偏要給我報名珠心算和書法,我想學游泳你們也不允許,說會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

說到後面,音量驟然升高,聞溪把眼淚逼回去,冷笑了聲接着道:“你們永遠在享受掌控權利的感覺,就因為掙錢養着我,所以我的一切思想行為都必須聽命于父母,不然就是不孝。”

聞永益錯愕地張大嘴巴,看向孟嬌,她冷着一張臉,示意他別阻止,讓聞溪繼續說。

“後來上大學,我喜歡畫畫,想學設計,你們也不準,非要逼我學我不喜歡的金融,我聽你們的改了志願,結果有什麽用呢,學得我快吐了,到頭來還是丁點兒興趣沒有,只好又去讀研究生。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拼了命要去國外念書嗎?就是為了逃離你們的控制。”

說到這兒,聞溪已經沒什麽力氣了,耷拉着腦袋坐在沙發上,像只戰敗的貓。

他不懂父母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通病。

因為他們在外面處處被別人壓制,所以回到家就想壓制孩子,貶低孩子。那種可以掌控孩子命運的感覺會讓他們上瘾,獲得無限的成就感。

只有面對自己孩子,他們才能零成本抒發自己的控制欲,并美名其日為你負責,卻沒想過孩子願不願意接受。

聞永益不過随口一句玩笑話,誰知竟惹來兒子如此劇烈的反應,不過要是沒這個插曲,都還不知他對他們積攢了那麽久的怨氣。

客廳裏,氣氛尬住了,整個客廳都像是被厚重的陰影所籠罩。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爸媽都不說話,聞溪抓抓頭發,窩進沙發裏,“我今晚喝多了,你們就當我在發瘋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孟女士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們關心你,怕你出事,叮囑你好好學習,想讓你出人頭地還有錯了?你要是什麽都能井井有條安排好,也用不着我們給你操心。”

聞永益見老婆哭得梨花帶雨,趕緊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假睫毛都給粘下來了。

孟女士剛從一場姐妹聚會回家沒多久,妝還沒卸。

她不耐煩揮開聞永益的手,賭氣似的對聞溪說:“行,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管你了,反正你結婚後也有自己的家了,過得是好是壞都跟我們沒關系。”

從小到大,這樣的話聞溪聽過無數遍,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但每次聽完心裏還是不好受。

一擡頭,看着媽媽布滿淚痕的臉,他的心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

“幹嘛啊?我又沒說不讓你們管我,只是我已經二十六歲,有成熟的思想和判斷能力,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們就不能相信我,尊重我嗎?”

聞永益這半晌沒說話,見聞溪還沒明白他們的意思,佯裝咳嗽幾聲,開口解釋:“我和你媽沒反對,剛才那話是跟你開玩笑的。”

“………”聞溪一口氣直接堵在胸口。

這麽嚴肅的事情也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他爸可真會無事生非。

“把戶口本給他,想什麽時候領證随他去。”孟女士扔下這話,快步進了房間。

聞永益緊随其後要跟過去,被聞溪攔住,“霍清越跟你們說什麽了?怎麽那麽容易就答應了?”

中了頭彩哪有拒絕的道理,聞永益心想着,搖晃了下腦袋,“保密。”

聞溪每次聽他爸說這倆字就頭疼。

“算了,我不問了。”他拉他去一邊,跟他說另一件事,“前兩天,我提交了支教申請,那邊可能要給家長打電話核實,确認家裏人支不支持,我填了你的號碼,你到時候別反對啊。”

“好小子,你又瞞着我們倆……”聞永益想說又怕老婆聽見,壓低音量道:“那你還和清越結婚,總不能剛領證就異地?”

“婚姻若是經受不住距離的考驗,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聞溪實在提不起精神了,擺擺手道:“回頭聊,我先去睡了。”

聞永益見他進了房間,無奈搖搖頭。

也不知道他兒子究竟是該用敏感形容還是心大,好像這兩點他都具備。

-

托酒精的福,聞溪這一夜睡得很香。要不然以他平時的性格,想到明天要去領證,必然會失眠得睡不着。

窗外,太陽已高高升起,聞溪揉下眼,習慣性摸起手機看時間,發現霍清越在一小時前發來消息:

[十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而現在……

已經九點十五!!

瞌睡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聞溪忙不疊從床上爬起來,沖個澡洗掉滿身的酒氣,認認真真吹個頭發,換上幹淨的白襯衫黑長褲,沖出房間。

父母這個點已經去上班了。

客廳的桌上,放着他們家的戶口本。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直到把這個東西拿在手上,聞溪才如夢初醒,意識到他真要結婚了。

胸腔裏,心髒在鮮活地跳動,宛如震鼓雷鳴。

聞溪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門,又是如何到的民政局門口,他只知道自己一下車,就看見那道颀長偉岸的身影。

陽光鍍在他的周身,如夢似幻,很不真實。

這個人是他将要共度餘生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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