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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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積雪不飲酒,只能找老藥翁借了一壇,以改日幫他整理藥草為謝,提着酒敲響了魔王殿的門。
六六和碧落在殿前玩抓石子游戲,根本沒注意到有人來,笑聲稚嫩充滿童趣,給魔王殿增添了幾分生機。
“六施主,碧姑娘……貧僧想見見尊上,還請行個方便通報一聲。”
“啊?”六六驚訝擡頭,腦子懵懵的,反應過來後“哦”了一聲,把石子都推給碧落,“你先玩,我去去就回。”
過了會兒,六六出來了。“大人說誰也不見。”
任積雪有些犯難,立在原地躊躇思量,不知該去哪兒找魏雲錫。“六施主可有說小僧給尊上帶了酒?”他揚揚手裏的酒,遞給六六,六六只得再跑一遍。
過了會兒,六六又出來了。“大人問你是不是有毛病,只要不是跟性命有關的事情別來煩他,讓你有事去找二公子。”
任積雪皺起眉頭,懷疑的看了看手中的酒,才反應過來滄淵在耍他。
可除了滄淵跟尊上,還能問誰呢……
他愣在原處思索,實在不行,只能施法勘察,只是那樣恐怕會引起魔族注意。
“吱呀”一聲,殿門突然開了,六六眼前一亮:“大人出來了!可是想出來透心?”
“嗯。”蘭榭徑直走到任積雪面前,接過他手裏的酒壇子,靠近鼻子嗅了嗅,又嫌棄的拿遠了些,塞到任積雪懷裏,嫌棄道:“說吧,什麽事兒?”
任積雪不茍言笑:“之前與小僧一同來的有位朋友不在魔牢了,小僧特來打聽他的下落。他姓魏。”
“所以你特意帶了酒來?”蘭榭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輕笑兩聲,“可惜本尊不飲酒,也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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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積雪抿緊了唇。
“拜見尊上!”繕缺悄無聲息出現,呈給蘭榭一張紙條,蘭榭拆都不拆,直接遞給任積雪:“念。”
紙條上只有兩個字,歪歪扭扭但還勉強能認出,任積雪薄唇輕啓,緩緩念出兩個字:“暗室。”
“……”蘭榭收回紙條放進袖子裏,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拖着及地長衫走在前面,“走吧,看來你朋友在那兒。酒給六六。”
魔二那個挨千刀的,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居然把人關暗室去。整個魔窟蘭榭最熟悉的就是暗室,在絕殺殿的書房之中,只是繼位魔尊後很少會去那裏。
書房的一幅壁畫被揭開,蘭榭在旁邊的燭臺上一碰,壁畫之下的牆居然開始出現裂縫,出現一個門的形狀,裏面黑乎乎的,有往下走的臺階,兩側點有燭臺。
蘭榭抱着手帶着揶揄的笑看着任積雪:“自己進去。”
底下忽然傳來一聲嘶吼,像是兇獸的聲音。任積雪雖有懷疑,還是走了下去。
蘭榭在屋內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頭輕輕靠在牆上,身體一軟,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殆盡,雙眼失神不知在想什麽。
往下的臺階很長很長,除了偶爾的駭人嘶吼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任積雪不知走了多久,一路往下大概兩百來階臺階,嘶吼聲越近,他似乎終于觸到平地。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往後有出去的臺階與微光,往前是黑暗與未知。
任積雪一腳踏出去,選擇步入黑暗。
四周突然亮了起來,角落裏的蠟燭自動點燃,入眼是一塊空曠的場地,四個角各有通道可以走,每個通道都是一條長廊,長廊兩邊的牆面上各有一扇門,以及一個用于窺視裏面狀況的小長方形缺口,僅有一雙眼大小。
那是唯一可以看見裏面狀況的窗口。
任積雪謹慎看了一圈,這裏沒有任何人把守,各個角落都點着微弱的光,嘶吼聲起伏不定,但基本彙聚在同一邊,他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窗口,從外面往裏望,裏面關着一個蓬頭垢面的魔族人,衣衫褴褛,雙腳都被鎖鏈栓住,躺在地上沒有動彈,只有胸口處還有低低的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不是魏雲錫。
任積雪去到旁邊那間,裏面什麽也沒有,寬大的空間空無一物,只有地上幾條鎖鏈從天花板垂下來,隐隐約約可以看出在晃動。
“嘶~!”
一聲尖銳的叫聲伴随着倒挂着的可怖血盆大口一同出現,任積雪沒有躲,與裏面的妖獸四目相接,毫不畏懼。
妖獸只出現一刻就飛快飛走了,可視範圍太小,甚至看不清全貌,只知道大抵是有一條長尾巴,會飛,一直盤旋在頂格上空。
在來之前,任積雪從未聽說過魔窟還有暗室,但大致能猜到這裏跟魔牢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如果沒猜錯,那些一直嘶吼的大約就是魔族特有的魔物,其中還有上古兇獸的叫聲。
這裏房間太多了,一間間找過去太費時間,任積雪有些等不及,霎時間眸中金光閃過,一朵金燦佛蓮在眼中盛開,星星點點的光亮像星星組成一條牽引的線。
任積雪閉了眼,眉心處現出一個金色光電,手中佛珠也緩緩變化。他的意識離開□□,暗室裏所有角落皆可看見,閉眼即世界。
一間間房間的牆面變得透明可視,任積雪看見裏面關着各種妖獸異獸,視線越往裏,所關押之物就越兇險,其中不乏被短暫封印的、和被永久封印的。
視線轉換來到另一邊,這邊關押的基本都是在魔族犯了罪的人,面相窮兇極惡,時不時會仰頭咆哮,不斷拉扯手上腳上的鎖鏈,眼裏血絲遍布。
任積雪在一個極其偏僻的房間看見魏雲錫。
他被單獨關押在離封印兇獸最遠的另一端,四面都是密不透風的牆,他縮在角落裏将身體蜷成一團,瑟瑟發抖。
房間內沒有鎖鏈,手上腳上都沒被鎖住,但他不敢亂動,每聽見一次兇獸咆哮就害怕的嗚咽出聲,抱着頭一直發抖。
任積雪猛然睜開眼,朝着魏雲錫的房間走去。
步履不停穿過漆黑長廊,期間又遇到一塊四面空曠的空間,其中三面都是跟前面所看見的同樣的密不透風的石門,只有一面很奇怪,是罕見的木門。
只匆匆疑惑一下,任積雪繼續往魏雲錫的方向前進。
“魏雲錫!”
任積雪到了那個房間,隔着牆壁上的小窗口叫他。
魏雲錫跟方才所看見的一樣,縮在離門最遠的那個角落,視線有些被擋,只能看見一雙手顫抖的抱着頭部,聽見有人叫他也沒反應,甚至不往門口看一眼。
任積雪面色凝重,嘗試去開門,拿起笨重門鎖打量了幾下,以他能力是可以破開的,但轉念一想,不知想到了什麽,又放下。
他拍打着門叫魏雲錫:“魏雲錫!我是虛無,你還認識我嗎?”
裏面還是沒動靜,碰巧另一頭的兇獸突然掙紮,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聲音傳到這邊已經很小了,但魏雲錫聽見後尖叫一聲,更加抱緊自己,手不住捶打腦袋,邊捶打邊哐哐撞牆。
任積雪連忙出手制止他的自殘行為,這樣下去根本不行,只怕他等不到人來救就已經瘋了。
“魏雲錫!你別怕,現在沒有危險,你很安全!”
任積雪疾步往來時方向返回,提起極地的衣角快步走上兩百個階梯,健步如飛,氣喘籲籲也不敢停下。
……
蘭榭自坐下後就一直在發呆,眼眸微閉,迷茫無力。
繕缺垂着頭站在一邊,腳趾都在跟着緊張。
他總是很害怕這個比他年小的少年魔尊,尤其是那雙紅眸,透着不正常的詭異血腥。作為滄淵從小到大的貼身守衛,繕缺從小在蘭榭身邊待着的時間也多,但總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
老魔尊對蘭榭總是很嚴厲,要求他殺人時務必斬草除根,嚴苛到留下一點隐患就把他丢進更強大的上古兇獸面前,要他以命相博。
贏是當然不可能贏的,蘭榭再強大也還是個孩子,老魔尊只是給他個教訓,一直在外面看着他與兇獸殊死搏鬥,等到看見他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了,只剩胸口還有一點微弱起伏奄奄一息時,老魔尊才會踢門進去救他出來,然後親自替他療傷,再夜以繼日照顧他。
可是他還是出不了暗室,滄淵每天也只有固定時間能去看看他,在他床前的地板上默默坐着,到了時間就被父親踢走,然後出來坐在書房地上繼續等。
那些時候蘭榭一直都是暈着的,醒來身邊也只有老魔尊和一堆不知從哪兒找去的郎中,根本不知道滄淵去過。
壁畫牆裏腳步聲匆匆,連帶兩側牆上的蠟燭都被掀起的風熄滅,任積雪壓住喘氣聲,身形漸漸出現在門邊。
蘭榭微閉的雙眼倏然睜開,眼睫顫了顫,歪頭看了一眼門口站着的人。“見完就出去吧。”聲音低沉,聲如細絲。
“尊上……”任積雪醞釀後開口,“暗室太黑,他很害怕,能否別關在這裏?”
蘭榭移開眼睛,微微低眸,語氣平靜聽不出情緒,問他:“有多怕?”
“我進去的時候見他縮在角落,精神恍惚,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聽見隔壁的聲音會抱頭顫抖,且有傷害自己的行為。”
蘭榭不做應答,看樣子似乎在發呆,書房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偶爾從暗室傳上來的動物嘶鳴。任積雪打量他的反應,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心裏突如其來的緊張,害怕蘭榭再開口時說出的話是拒絕。
此刻魏雲錫的命握在蘭榭手裏。
“這樣啊……”蘭榭眼眸微動,掀起細碎波瀾,“你帶他出去吧。”
又道:“繕缺,進去開門。”
得到肯定答複那一刻,任積雪莫名松了一口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繕缺也很緊張,解釋道:“尊上,公子說這個人一直不老實,從沒放棄往外遞消息,放出去恐對魔窟有害,在這裏最為穩妥。”
蘭榭輕眨下眼,仍舊平淡道:“去開門。”
“……是。”
繕缺突然明白過來為何公子特意叫他帶上鑰匙跟着一起來,原是早就猜到了尊上會放人。
魏雲錫已經精神失常了,任積雪扶着他走了好久才走出去,可出去後又不知該帶他去哪裏,只能站在書房等蘭榭安排。
“你想帶去哪兒都行,只是有一點,再往外界偷傳魔窟任何信息,他會死的很慘。”
任積雪颔首答應,扶着魏雲錫走了出去,繕缺本來要跟着一起出去,誰知蘭榭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他也不敢走了,縮回腳步站在一邊問:“尊上,您……”
繕缺想問尊上不走嗎?可他實在是害怕尊上,竟然問不出來。
這是從小刻在骨子裏的懼怕,哪怕知道尊上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他,他還是害怕,從蘭榭十二歲那年第一眼見到他就害怕,往後雖一起度過幾百年光陰,然而這種恐懼并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導致他根本不敢與魔尊大人獨處。
“你也走吧,出去把書房門關上。”
“……是。”繕缺真心實意松了口氣。
蘭榭雙手在臉上胡亂搓了一頓,把頭發都弄亂了,等到腦子清醒點,眸子清明,緩緩走進了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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