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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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身上燃起滾燙的火焰,紅黑交織,火焰燃燒刮起一陣熱風,額前用來遮擋眼睛的碎發被吹開,火焰在他眼裏跳動,眼中的紅光淩厲堅毅。

周身火焰直往上竄,焰苗鮮活滾燙,卻不會燒到屋脊,也沒有傷到任積雪。

任積雪微愣,他能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火焰燃燒的聲音,室內溫度驟然上升,院外的錦鯉似乎也感受到了不正常,潛入池裏不再出來。

案桌上的經書被翻的唰唰作響,任積雪不動聲色合起經書,按住裏面夾雜的東西,心裏動搖了分毫。

半晌,他說:“……好。”

他答應了。

蘭榭卻感到難以置信,這個和尚輕飄飄的就答應了陪他入魔,實在不合乎常理。

周身的火焰漸漸暗了下去,慢慢消失不見,蘭榭眼睛也恢複平靜,眼睫止不住顫抖,聲音有些發顫:“你去過絕殺殿,該記得大殿中央有塊黑色池子,裏面滾燙的池水能融化世間萬物,但也有例外。你只需要跳進去,淬煉身心,如果有命出來,便可成為第二個我這樣的怪物,如果沒那個命,就只能被池水侵蝕,骨頭渣子都不剩,徹底消失在世間!你,還願意嗎?”

願意嗎?任積雪是不願意的,人魔兩族即将戰亂,如果這個時候入魔,無疑是對人族的背叛。

可他唇瓣一張一合,說出來的話卻是:“願意。”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願意。”

任積雪的心裏下了一場暴雪,大雪堵住所有去路,他困在風雪裏,一聲嬰兒啼哭把他喚醒,雪花簌簌,凍得他手腳都冷了。

輕微的一聲嘆息後,任積雪突然嗓音沙啞問道:“跳進你所說的黑色池子裏面,疼嗎?”

蘭榭坐直了身子,和任積雪拉開距離,低着頭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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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手心的疤痕有點硌手,幾百年未消,硬硬的,指腹摩挲上去滑滑的。

蘭榭伸開掌心,細細看上面的疤痕,掌心紋路已經看不清原貌,能看清的只有那條醜陋的疤痕,這是他的責任。

“你願意,可我不舍得了。”蘭榭避開黑色池子那個話題,右手拇指從疤痕的一端抹到另一端,掌心裏的東西似乎感受到召喚,在疤痕底下輕輕蠕動,帶來癢癢的感覺。

他笑道:“正亦是邪,邪亦是正,過去我殺了太多的生靈,餘生都在痛苦煎熬裏渡過,現在我想換種活法。”

“任積雪,我其實……并沒有很壞。”

窗外明明豔陽高照,蘭榭卻仿佛置身寒冬,從身上冷到心底,凍得他雙目模糊分不清自己在哪兒。四下靜谧歲月靜好,蘭榭仰頭讓眼裏的霧珠散去,孤寂身影漸漸消失。

身後呼吸聲消失了,任積雪眼裏難得染上溫柔神色,心中那句“我知道”始終沒有說出口。

……

既然死局無法避免,那就享受。

蘭榭隔天就差遣六六去了一趟山下,買了大堆好吃的回來,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樣,縮在魔王殿殿外的秋千上享受悠閑時光。六六也很開心,抱着一盒糕點靠在樹邊,眯着眼細嚼慢咽,他喜歡甜甜的東西。

偶爾會給蘭榭推一推秋千,推累了就盤腿坐地上休息,蘭榭發現了,再一腳把他踹起來。

偶爾還會找滄淵去下棋,雖然總也下不過他。

但這天下棋的時候,蘭榭發現一個奇怪的人,臉上帶着沒有表情的面具,面具之下一層一層的細布纏滿整張臉,脖子也不放過。

蘭榭下棋之餘又看了幾眼,問滄淵:“哪兒弄的人?”

滄淵也看了那個人幾眼,“不知道,都忘了什麽時候來的,嗓子壞了,臉也毀了,就留下了。”

蘭榭哂笑,“不明不白的人也敢往身邊放,你膽子變大了啊。”

“這不有你在嘛。”滄淵笑得漏齒,讨好似的說,“天塌了還有個兒高的頂着,魔尊還在這裏,就算全天下人族都攻上來我也不怕。”

棋盤又陷入死局,蘭榭沒法解,大概猜到了這局又會輸,索性放下棋子,問:“人族為何要攻打?你是不是還在搞你那些愚蠢的計劃?”

“沒有啊。”滄淵無辜的看着他,“那些人質我都打算放了的,差不多就這幾個月的事了。”

“為何還要幾個月?”蘭榭淡淡瞥了他一眼。

“因為我還沒玩夠,再有兩月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全還回去。”見蘭榭還是面有不悅,滄淵又解釋道:“哎呀放心了,我又不會吃了他們,小爺我還是有良知的。”

蘭榭:信你個鬼。

六六蹦蹦噠噠來找蘭榭:“大人,新衣裳做好了,放您寝宮了,要回去看看嗎?”

“碧落的呢?”

“早就給她送去了。”

新衣裳是蘭榭突發奇想讓做的,僧袍一樣白淨的顏色,跟之前做過的荒唐的夢裏一樣,不染纖塵。

他淡淡“嗯”了一聲。

那抹紫色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後,滄淵朝暗中揮揮手,剛剛被蘭榭注意到的角落裏的人影瞬移到他面前。

“都準備好了嗎?”

細布纏在臉上很不舒服,那人抓了抓脖頸,啞聲道:“差不多了,還差最後兩件東西,有點難。”

“還需要什麽?”

“人族的庇魔珠,據說近百年間流傳到了謝城,不知所蹤。”

“謝城?那不是歸夜堯管轄的地兒?”兩人都沉默了。

夜堯雖然也不甘于與人族和諧共處,但他一向只聽魔尊的話,忠心程度不輸任何一個人,再加上他新認識了人族的一位小少爺,兩人關系匪淺,要把他拉攏到計劃中來很是困難。

各城首領不能跨城管事,滄淵倒是可以去,就是謝城離魔窟太近,他親自去又太招搖,恐引起魔尊注意,的确難以搞定。

“另一件是什麽?”

“萬湮劍,需要先找齊劍身碎片,再重新鑄劍。然而碎片也不知所蹤,找尋起來特別麻煩,還不能大肆宣揚,只能偷偷打聽。”

滄淵又沉默了。這聽起來是個耗時耗力的大麻煩,且不說碎片難找,光是去謝城找庇魔珠就很容易被夜堯發現,夜堯發現就等同于尊上發現。

“二公子,看來這次只能您親自出馬了,謝城您去,萬湮劍碎片我找。”

滄淵斜視一眼,撐着下巴思考了好久好久。

……

蘭榭回魔王殿後當即換上新衣裳去了雅苑,滿心歡喜直奔靜塵室,卻見任積雪與魏雲錫圍着一池錦鯉悠閑喂食,交談甚歡。

魏雲錫精神還是有些不太正常,似乎忘了眼前這個紅瞳少年是魔尊大人,不僅不畏懼,還為他的魯莽闖進感到氣憤。

蘭榭看也不看他,已經好多天沒見到任積雪了,有些想念,朝六六使一個眼色,後者作勢就要上前趕人。

“尊上這是何意?”任積雪攔在魏雲錫面前,以為又要抓他去關着,蘭榭也看出來了,懶得與他争論,擺擺手讓六六回自己身邊來。

任積雪看着一身白衣的主仆二人,不知道他們打什麽主意。

那是與僧袍一樣的顏色,素淨淡雅,和煦柔和。

蘭榭輕咳兩聲清清嗓,剛要說話,魏雲錫突然冷哼一聲,嘲諷說:“什麽時候魔族的人也配穿白衣了,還跟虛無師父僧袍顏色一樣,我真是替虛無師父感到恥辱。”

“嘿你這人!”六六不甘示弱,也冷哼一聲,“什麽時候和尚的狗也配在這裏叫喚?”

聽了魏雲錫的話,蘭榭當即不滿,只是面上還維持和善,端着雙手附和六六說:“六六去,帶上你的打狗棒,把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狗攆出去。”

六六還真的随手撿起一根木棍,大搖大擺走到魏雲錫身邊,小木棍在他腳邊一戳一戳,像極了攆狗的動作。

魏雲錫怒極,一腳踢開木棍,“豎子!欺人太甚!”

他叫嚣着要跟蘭榭打一場,揮着拳頭就沖過來,任積雪攔都攔不住。蘭榭不屑的掃了一眼,根本不屑于與他動手,随手一個動作直接把人丢到了雅苑之外,外面的守衛立即把人圍了起來。

“什麽魔尊、他就是怪物!作惡多端不得好死!有朝一日曝屍荒野野狗分屍也不為過!你們的魔尊不會有好下場,怪物!怪物!……”

魏雲錫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樣破口大罵,用詞之狠毒連任積雪都聽不下去,擡腳就要出去阻攔,蘭榭卻擋在他面前不讓出去,嬉笑着看他,用調皮的語氣道:“讓他罵呀,本尊就當學習了。”

任積雪面上帶着淡淡的不忍,眼神看不出喜怒,挺鼻薄唇好看的要命,從蘭榭出現在這裏,眼神也沒有過變化。

蘭榭張開雙臂,嬉皮笑臉道:“任積雪,我的新衣服,好看嗎?”

他甚至轉了一圈,給他全方位展示。

“好看。”

“你都沒仔細看。”蘭榭有點小情緒。

任積雪頭也不擡,并不看他,卻說:“尊上應知內在尚比皮囊重要,又何苦糾結于衣袍,身外之物,皆是虛妄不實。”在任積雪的認知裏,衣袍并無美醜之分,但求幹淨整潔便好。

“內在重于皮囊……”蘭榭細細品味這句話,品了很久。

他有些懷疑的轉頭看六六:“那就是……不好看?”

六六猛烈搖頭,堅定不移道:“好看!”

外面魏雲錫的罵聲戛然而止,停在“怪物”的“怪”聲。

再看任積雪,手裏撥着佛珠,嘴唇抿成一條細線,一直盯着地面,并不看人。

蘭榭本就對善惡對立很敏感,任積雪的反應在他眼裏就是惡人不配白衣,看上一眼只是平白無故讓眼更髒。

虧剛才聽見任積雪說好看的時候還暗自竊喜一把,原來不過是敷衍!

“好啊,和尚也會說假話了,我管你們以為的好不好看,本尊就是覺得好看,本尊就是愛穿!六六,本尊穿着好不好看?”

“好看,大人穿白袍是極好看的!”六六是真的由衷贊美。

蘭榭突然覺得心裏別扭,正好外面的罵聲停了,冷哼一聲,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刻,提腳就往外走。

“六六,叫人給我再做幾身衣裳,全要紫色,一點其他顏色都不要,尤其是白色,把所以白色面料全給燒——”

蘭榭吐槽的聲音忽然頓住,渾身血液凍結了一樣,站在雅苑門口動彈不得。

“你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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