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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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都是血,剛從人族身體流出來的、新鮮滾燙的血!

魏雲錫躺在地上,血肉模糊,死不瞑目。身上深深淺淺被插了數十劍,劍劍致命,直奔着要害而去,不留一絲生機。

蘭榭喊出那一聲後就說不出話了,驟縮的瞳孔震驚的看着對面人手中的長劍還在往下淋漓滴血。

滄淵絲毫沒有悔過之心,冷聲道:“如你所見,我殺了他。”

蘭榭快步蹲在地上查看魏雲錫傷口,想看還有沒有挽救機會,可惜已經太遲,魏雲錫心跳早已停止跳動。

傷口太多,每一道傷口都是致命傷,更像是宣洩,拿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宣洩。

滄淵只冷眼看着,眼睜睜看着蘭榭做無用功嘗試挽救,恨不得把地上的屍體再大卸八塊。

事實上如果蘭榭沒及時出來,他是打算那樣做的,誰讓他方才路過時剛好看見這人在門口大喊大叫,嘴裏罵出來的髒話每一條都足夠讓他死一百遍,更何況其中還有滄淵的禁詞。

在蘭榭繼位魔尊以前,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少次,每次謾罵聲都是以滄淵的收回帶血的佩劍結束。滄淵第一次殺人時蘭榭驚住了,滄淵也驚了,握着佩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他只是聽不得有人說蘭榭是怪物,蘭榭是他兄長,是正常的人,不是怪物!誰再說那個詞他就殺了誰!

這樣的念頭第一次冒出來的時候,手中的劍已經先一步劃破別人喉頸,最後還是蘭榭替他把劍上的血擦幹淨,再收回劍鞘。那是蘭榭第一次對他表示不滿:“你想殺人可以告訴我,不用你動手。”

蘭榭沾再多鮮血都覺得沒什麽,反正早已習慣,滄淵不同,他從小就在庇佑之下長大,手上沾的最多的是蘭榭的血。

蘭榭和老魔尊一樣,都不想滄淵沾上無辜鮮血。

可是滄淵卻對鮮血感了興趣,每每聽到那樣的話都毫不猶豫直接拔劍解決,速度快到蘭榭來不及阻止,只能事後盡力挽救,不想滄淵再多背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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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救了,在你出來之前,他就已經死的透透的了。”滄淵仍舊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人命如蝼蟻,魔族與生俱來的強勢冷漠已經在他靈魂裏覺醒。

魏雲錫真的死了,蘭榭沒辦法救活他,突然就洩了氣一樣,擡起頭來,滿臉失望看着滄淵:“第幾個了?”

“不知道。”滄淵簡單回答,“反正劍下已經死了那麽多亡魂,不差這一個。”

他走過去拉住蘭榭手腕把他拉起來,皺着眉看了一眼蘭榭帶血的衣擺,不耐道:“他死都死了你還靠近做什麽,惹一身血腥。”他知道蘭榭很讨厭血腥。

蘭榭很是失望懊惱,呆呆的看着跟他差不多高大的滄淵,說話也沒了勁,“你這樣對得起你父親的初衷嗎?”

晶亮的眼眸映出滄淵倒影,蘭榭一眼不眨盯着滄淵:“你要變成第二個你父親嗎?”

“……你對得起我嗎?”

對得起那麽些年我替你平息的心魔嗎?

魔族血液裏的好戰因素是與生俱來的,蘭榭管了滄淵那麽些年,好不容易讓他不那麽嗜血,不會見人就殺,除了偶爾血氣翻湧手比心快,其他時間都是能控制的。

自從蘭榭殺了老魔尊,兩人反目成仇後,滄淵去哪兒再也不叫着蘭榭了,蘭榭也沒管過他,只當他還是很乖,不會亂殺人。

今天當着蘭榭的面殺人,滄淵有一絲懊悔,面對蘭榭一臉竄的質問時更是心中羞愧。

他是對不起蘭榭教導。

他放開蘭榭手腕,沉默的離開。

六六小心翼翼跨過地上血污,瑟瑟來到蘭榭身邊,輕聲道:“大人,您衣裳沾血了……”

蘭榭低頭看了一眼衣擺,潔淨的白衣沾上星星點點的血漬,衣擺更是大片大片的紅,都是從腳底下這個人族身體裏流出來沾上的,幾乎要灼傷他的眼。

他讨厭血腥,厭惡血腥,想要一個人死從來不會留活口,灰飛煙滅是最好,不會沾上鮮血,不會聞到血腥。

魏雲錫說他不配白衣,任積雪也覺得不配,虧他還想着要跟任積雪穿一樣顏色的衣服,真是吃飽了撐的,平白出去被羞辱一把。

可他也自覺真的不配,他早就已經深陷泥潭,身心俱疲。

他也就是表面死鴨子嘴硬,在別人面前撐着面子活受罪,剛回到自己住所就換回了紫袍,讓六六把白袍燒成了灰燼。

魏雲錫說得對,他真的不适合穿白衣。

白袍的灰燼還未完全散去,蘭榭還覺得不爽,看魔王殿的所有東西都感到厭煩。

“這裏的所有東西,全都換掉!但凡讓本尊看見一丁點白色,直接提頭來見!”

碧落帶着幾個小喽啰匆匆進來取下所有白色的東西,盡數堆在殿外的地上,還來不及抱到其他場地燃燒,就被尊上一把火燒了起來。

任積雪來時看見的就是漫天的大火,濃烈煙霧下,蘭榭站在殿前雙手叉腰一臉不爽,借着火勢宣洩心裏的不快。

他已經換回了紫衣,六六也換回來了,跟在蘭榭身邊不敢發出聲音。

任積雪默默上前:“尊上,魏雲錫死了。”

蘭榭平靜地看向他,火光映在臉頰,眸子裏的血色更濃。“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不過是死一個人而已,誰能把魔尊怎樣。

蘭榭從雅苑出去時任積雪也跟了出去,親眼看見噬血的滄淵手裏的長劍還在滴血,而蘭榭蹲在魏雲錫身邊試圖挽救。

任積雪知道不關蘭榭的事,可是看見他白淨衣裾上沾了大片血跡時,心裏莫名不快。

任積雪神情恍惚,怪自己不該把魏雲錫帶出去,也怪魔族噬血,捏着佛珠的手不禁用了力,身心都感到疲憊,大失所望,心灰意冷。

他靜靜看着蘭榭,試圖透過血眸看看蘭榭內心,可光是對上那雙眼睛,就足夠讓人退卻。

“人命于你而言甚至比不上一件衣裳……尊上,你不該是這樣的。”任積雪道。

“本尊該是怎樣用不着一個和尚來教,他不是死了嗎?你不去給他超度倒有閑心來對本尊指指點點,再多說一句立馬去滅了你的雁咕寺。”

山上刮起了一陣大風,魔王殿殿外的大火扔在繼續燒着,随着風勢越燒越旺,刮過來的火勢掀起熱風,吹開了蘭榭眼前碎發,眸子映着火光忽明忽暗,熊熊火焰在他眼中熱烈燃燒,無端掀起波濤,又被眼底的涼意熄滅。

不帶溫度的眸子,看淡生死的落魄,任積雪在他眼裏看出破碎。

任積雪再度開口:“貧僧最後請求送他屍身回家。”

這個要求不麻煩,只是人族不能輕易踏足魔窟。人死不能複生,那個姓魏的家人來了後肯定會鬧,蘭榭守了魔窟五百年寧靜,不能叫人輕易破壞。

長呼出一口氣,蘭榭偏過頭去,“不準叫他家裏人來,本尊最多能忍你叫幾個和尚來,你回去寫信,叫六六給你送到雁咕寺。”然後擺擺手讓任積雪走。

連續幾天的好心情都被毀了,任積雪走後,蘭榭嘆口氣,默默順着旁邊的柱子蹲下,坐在臺階上一言不發,只盯着火光發呆。

……

六六在蘭榭下方一個臺階處坐下。

“六六你看,魔王殿的風景還真是好看,這裏有最美的日出日落,烏鴉山美景盡收眼底,如果此刻聚集在這裏的是一群文人雅士,大概會吟詩作對賦詩幾首,慨世間美景吧。”

“可惜現在站的是咱倆,既不吟詩也沒心思賞景。”他突然嘻嘻笑着,笑裏有種幸災樂禍的惡趣所在,大有占了一塊風水寶地卻只用來荒蕪浪費的意味。

“大人……”

“我看了這裏的風景好幾百年,早就膩了,唯有權勢依舊新鮮,咱們什麽也不用幹,看誰不順眼就滅了他,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一個眼神就有人懂,你總能看出我的心思。”

眸子突然黯淡下來,“但是六六,于我而言魔窟是遍布荊棘的牢籠,我每天都在掙紮。于是荊棘刺進心裏,我們都會死在牢籠裏。”

這些想法六六都知道,只是這是蘭榭第一次親口說出來,蘊着萬般無奈,又不得不坦然接受,那種無力感始終盤旋于心,六年前六六也有這種感受。

“大人,您如果死了,我就死在您身邊,下輩子還服侍您。”想起六年前與蘭榭的初遇,六六嘴角露出幸福的笑來,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大人,我不怕死。”

蘭榭逗他:“那我下輩子投身乞丐怎麽辦?”

“那敢情好,我熟啊!”聞言六六突然驕傲起來,眼睛都亮了,挺直腰杆把胸脯拍的啪啪作響,“我知道怎麽裝可憐要吃的,大人您放心,外出乞讨的事情就交給我,保證不讓您餓着!”

蘭榭噗嗤笑出聲來。

剛見到六六那會兒他就是一個小乞兒,偷了東西被狗追到樹上不敢下來,蘭榭偶然路過看見樹上哭唧唧的小孩兒,下意識朝他伸出手,讓他跳下來。

然後就被賴上了,要死要活非要跟着蘭榭。

此刻蘭榭忽然恍然大悟,隐隐有種被這小孩兒騙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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