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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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淵也看了看那個人影,嫌棄道:“誰要帶他一起來,狗皮膏藥似的,一聽說你來了雁咕寺,非要跟着來,甩都甩不掉,我有什麽辦法?”

蘭榭:“你最好是甩過。”

蘭榭難得理滄淵一次,這樣平心靜氣說一次話更是難得,滄淵不想被柳肅攪和,正要先行一步打發走他,不想這狗皮膏藥自己往蘭榭跟前湊了過來,攔都攔不住。

“尊上。”柳肅嘴角帶着止不住的笑意,他好像看見了小時候那個老揍他的故人,不禁心裏一暖,偷偷在心裏叫了一聲:“蘭榭。”

蘭榭壓根不想見他,只是照例問了句:“什麽事?”

“沒有事。”柳肅答得幹脆,“只是碰巧路過此地,見到了二公子,聽說尊上來了雁咕寺,就想着來看看您。”

任誰都看得出,他的“路過此地”着實碰巧。蘭榭并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碰巧來的,只是随便應了聲,叫他回去好好守着榮城,不可出現差池。

柳肅這次意外的聽話,沒有讨價還價,也不想着用性命逼蘭榭讓他去魔窟住幾天,很輕易就答應回去了,說下次再來看尊上。

蘭榭“嗯”了一聲。

最後,柳肅擡眼深深看了蘭榭一眼,目光熾熱,無比眷戀的眼眸裏倒映出蘭榭影子,只是再不舍也得離去,他深知現在不是耍無賴的時候,他不能在現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受傷。滄淵看着他的背影直皺眉頭,“發什麽神經呢,方才那眼神,看得我都心虛了。”

仿佛被心愛之人抛棄了,百般無奈,對心愛之人毫無辦法,只能沉默着接受所有結局。

作為當事人的蘭榭不心虛,方才柳肅看着他時他也在看柳肅,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好好瞧了柳肅一次,忽然就看懂了柳肅平日裏望向他的眼神都和看別人的眼神不一樣,他看他時熾熱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視線不會移動,洶湧的愛意仿佛下一秒就會傾灑出來。

然而蘭榭不為所動。

他好像沒那麽讨厭柳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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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敢讨厭。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雖然很多時候柳肅的喜歡太過直白,給他造成了困擾,甚至感覺心靈都受到了污染,但是柳肅有什麽錯呢?他只是喜歡一個人并且勇敢說出來了而已。

蘭榭內心正經歷着複雜繁瑣的心理鬥争,他微皺着眉,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厭惡柳肅的喜歡,不然任積雪可能也會這樣厭惡他的喜歡。

“想什麽呢?走不走?”

耳畔滄淵不耐煩的聲音把蘭榭拉回現實。

“他留下的,藥。”滄淵指尖捏着一瓶白瓷小藥瓶,這是柳肅來時留下的,若是直接給蘭榭肯定不會被收下,他只能拜托滄淵轉交,滄淵知道他是真心希望蘭榭好,這才勉強收下。

蘭榭看了一眼遞過來的小藥瓶,頓時想起夜堯跟他說過的柳肅在背地裏對着他的衣物畫像幹的那些惡心破事,以及傳聞裏養在柳府的跟他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頓時心生厭惡,只覺得燙眼睛。

雖說是傳聞,仍免不了惡心,因為聽起來确實是柳肅幹的出來的事,蘭榭從來不敢親口問柳肅這些事情的真僞,他怕真會忍不住殺了他。

“拿遠點,別再讓我看見。”蘭榭語氣裏的嫌棄絲毫不加以掩飾。

算了,他做不到不厭惡,柳肅的東西跟他的人一樣惡心。

滄淵在身後叫他:“走那麽快幹嘛?等等我啊!”

……

蘭榭已經在自己殿外的秋千上坐了五天了,任積雪還沒回來。

期間六六回來過一次,夜堯親自送回來的,說求了他好些天了,孩子眼睛都哭腫了,再不回來,怕是會哭倒他價值連城的府邸。

蘭榭把秋千讓了出來,換六六坐上去,兔崽子抱着秋千繩,看見蘭榭後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居然還敢使喚夜堯給他推秋千,關鍵是夜堯還真推了。

蘭榭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當即就要趕人下山,六六立即哭喪着臉,說什麽都不肯再下山,最後蘭榭同意他在魔窟住一晚,但是第二天必須早起回去學習。

六六走後,蘭榭又是一個人了,百無聊賴坐秋千上等着不知什麽時候才可以回來的任積雪。

“他不會回來了,你去殺了他。”

蘭榭猛地睜開眼,騰的一下從秋千上站起,環顧四周發現碧落剛好從身後路過,見他突然起身還吓了一跳。

除她之外,再無其他人的身影。

蘭榭擺擺手讓她離開,下一秒卻看着晃動的秋千繩陷入沉思。

任積雪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不會的,他可是出家人,既不還俗,便別想着他會喜歡你。”

可是他說了會回來。

“他也說了叫你冷靜,意思就是等你不喜歡他了再回來。”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不喜歡他。

“那就殺了他,把他屍體帶回來。”

“不可以!”蘭榭猛地喊出聲來,發現腦子裏已經亂做了一團,神經緊繃着,仿佛随時會斷掉,他快要無法思考了。

剛才誰在說話?為什麽能聽見他內心的想法?還對答如流,就好像他正站在蘭榭面前,與他面對面愉快交談。

被甩開的秋千繩往左右兩個方向小幅度的晃悠着,地面綠茵草地上只有一個秋千、和蘭榭自己的影子,分明就沒有其他人。

“尊上,虛無師父回來了。”又有人在說話。

蘭榭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不認識的守衛。他松了一口氣,越發覺得剛才聽到的那些聲音都是幻聽,他就是想太多了,所以總覺得腦子裏有人在說話。

“你看,這不是回來了?”蘭榭低聲呢喃,不知在說給誰聽。

靜塵室。任積雪站在門前不敢進去。

一連向佛祖忏悔五天,中途沒有休息,他嗓子有點難受。任積雪一度以為自己又會把自己困在舊佛堂不出來。出來做什麽,忏悔就好了,把罪過說與佛祖聽,不見,就不會多事。

可是他想到蘭榭也許還在等他。

對于有些人來說,去面對,比在心裏說一萬遍對不起更有用。

任積雪低頭嘆息,眼神逐漸茫然。

“怎麽不進去?”

蘭榭身影出現在轉角,腳步輕快朝他走來,“這裏每天都叫人打掃了,你直接住進去就好。”

蘭榭笑嘻嘻的,很開心的樣子,人往門框邊一站,彎腰做了個“請”的動作。任積雪無言上前,提腳踏進靜塵室。

蘭榭說:“東西都還是原樣,你寫的字跡都在原處放着,沒人亂動。”他笑得沒心沒肺,如不谙世事的少年郎,笑容單純沒有雜念。

任積雪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次回來,他以為蘭榭會生氣,會動怒,畢竟分離時兩人都挺不愉快,他還擔心說過的話會讓蘭榭難受,現在看來他可能根本沒放在心上。

那他所謂的“喜歡”,也許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怎麽了?怎麽又不說話?”蘭榭睜大了眼睛看他。任積雪放松下來,變換了神情,居然罕見地笑了一下,笑容一閃而逝,蘭榭根本沒發現。

“沒怎麽,貧僧先收拾一下。”

“哦哦,行吧,那我去外邊喂魚。”

好久沒來看這池錦鯉,蘭榭驚奇地發現這些魚兒好像長大了些,他剛蹲下身來在池邊坐下,揮揮手,碧落已經遞上一小碟魚食給他,并說:“尊上來之前剛喂過,不宜再多喂。”

“……哦,知道了。去玩吧,不用守着。”

碧落真的太乖了,又可愛又聽話,話少,還不煩人,更不會黏人,之前如果不是因為蘭榭實在讨厭有人一直跟着,想必一直待在他身邊的就會是碧落了,哪兒還有後來六六纏上他的事。

這池錦鯉好怪,碧落說已經喂過了,結果剛看見池邊來了人影就一窩蜂全擠過來,一張張嘴張得大大的等着投喂,蘭榭沒喂過錦鯉,覺得好好笑,往池水裏扔了一小顆魚食。

一堆魚兒瞬間擠作一團,你争我搶,到最後搶得最兇的那幾只誰也沒吃到,魚食順着一個波浪飄向了別處,被一只沒擠進去的小錦鯉意外吃到了。

蘭榭傾身向前,騰了手想碰碰錦鯉,手剛伸出去,一只魚兒忽然騰空躍起,尾尖濺起的水珠四處奔灑。

“啊!”幸好蘭榭反應快偏頭躲開,只被濺了小半邊臉,“好啊你,我記住你了,晚上就給你炖了吃了!”

蘭榭用手背擦着臉上的水珠,嘴角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任積雪出來時也只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投身養魚事業。

坐的久了,腿有些麻,蘭榭換了個姿勢繼續坐着,嘴角的笑容一直挂在嘴邊沒有變過,無論喂魚還是發呆,始終都是笑着的。

任積雪站在他身後不發一言,始終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他們之間,似乎一直保持沉默會更好。

半晌,蘭榭先開口了:“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任積雪就是個蠢笨的大冰塊兒,他的嘴生來就是誦經的,蘭榭都開始懷疑他是單純不想跟他說話,還是對誰都這樣無言。

任積雪注視他片刻,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不想笑就別勉強了,其實……不笑的時候也不糟糕。”

蘭榭的笑容頓時僵在嘴角,再緩緩消失不見。

他微低着頭,長發散亂在背,一小截兒發尖垂到了地上,只是發絲與衣服是同樣純粹的墨色,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下面垂下去的一段,他的頭發已經很長很長了。

額前的頭發也很長了,顯得蘭榭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憂郁,不笑的時候更為明顯。

他明明努力在笑了。

池裏的錦鯉看不出他的喜怒,仍舊擠在一起等着投喂,蘭榭舉着裝魚食小碟子的手漸漸用了力,嘴角一動想再笑笑,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這個和尚……大家都很喜歡看我笑,尤其是六六和魔二,你倒好,叫我不要勉強,誰告訴你本尊的笑勉強了。”

沒人告訴任積雪,他自己看出來的。現在想來,第一次見面時蘭榭就那樣笑了吧,他的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只是笑不及眼底,偏偏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在笑。

任積雪那時候也是信的,他告訴自己,蘭榭過得沒那麽糟糕,你看,他在笑。

他以蘭榭的笑容來減輕自己的罪孽,以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忘掉一切重新認識。如果不是這五天時間裏又重新思考了許多,他會選擇繼續騙自己,繼續視而不見,如蘭榭希望的那樣。

這時,蘭榭突然轉頭。

“任積雪,真的不還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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