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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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合眼,再睜眼時眼眸已經恢複平靜。他并不去握劍柄,而是握住了劍身,緊緊握着,手心從劍身劃到劍尖,掌心被劃開幾道深可見骨的裂口,疼痛感瞬間襲來,尖銳的痛感蔓延到心髒,但能讓他腦子清醒點,不再看見滿目的紅色。

掌心的鮮血瞬間湧出,從指縫裏成股滴下,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反手握住劍柄,握緊了,讓掌心更痛,讓腦子再清醒點。

沒人看得懂他在做什麽,世人對這位久居烏鴉山不露面的魔尊了解甚少,只道這興許是什麽殺人前的儀式感。

然而蘭榭目視前方,道:“讓開。”

盡空無奈搖了搖頭,其他僧人也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大家心裏都清楚,讓他離開比激怒他更劃算。

蘭榭還說:“砸壞的,夜堯會來賠。”

他提着絮影離開了舊佛堂,出了雁咕大門時,一回首,恍惚看見朦胧月色下血流成河,雁咕寺內梵音不休。高牆之隔阻不斷遍野哀嚎,他在善惡的兩端苦苦糾纏。

絮影感受到主人心緒不寧,突然暴躁起來,渾身顫個不停。蘭榭為了安撫他,低聲道:“我沒事。”

絮影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待在主人手裏,周身光芒褪去,變成了普通的佩劍。意識沉睡的剎那他想着:我要是能開口說話就好了,我會告訴你你還有我,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飲主人之血長大,就要誓死效忠主人,人在劍在,人亡劍亡。

……

烏鴉山近在眼前,蘭榭卻不想回去。

手心的血已經幹涸,裏衣白淨的袖子上斑斑點點全是鮮紅,蘭榭握緊了劍柄,下巴緊繃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彙聚了一團黑焰,猝不及防朝着陰暗的天空擊去。

瞬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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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出現裂痕,一道紫色閃電在半空變換着各種形狀,時隐時現,猙獰的觸手張牙舞爪在空中抓着什麽,蘭榭又是一擊。

天雷落下。

絮影在這時醒靈,聽從主人號召奮力一擋,成功将天雷擋下,然後使了勁,奮起反抗,吸引更大更威猛的天雷。

蘭榭是鐵了心要與這天雷鬥上一鬥,他故意加大力度阻擋,然後突然松懈,讓天雷準确無誤劈到他身上,看似是找死的行為,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大人!”

他好像又出現幻聽了,居然聽見了六六的聲音。

“大人!”

閉嘴!

“大人快躲開!”聲音越發近了。

蘭榭回過神來,居然真的看見了六六。

他正不要命的,朝他奔來。

蘭榭猛地住了手,六六已經離他很近了,很可能會被天雷波及,蘭榭當即甩手,絮影扔出去化作一道屏障擋在六六頭頂,自己孤身迎接了又一道天雷,疼得他腳一軟,單腿跪在了地上。

六六都吓傻了,撲過來将蘭榭扶起,一把抱住蘭榭,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只是把臉埋進他懷裏嚎啕大哭。

絮影重新回到蘭榭手裏,他發了狠握着,絮影好像變得燙手。六六抽噎着問:“大人,怎麽到了烏鴉山附近還能有天雷。”

蘭榭沉默片刻,說:“上次那人渡劫沒成功。”

他不知道六六已經不好糊弄了,六六什麽都懂,聽完只是哭得更兇,委屈道:“我會寫自己名字了,我很聽話,大人別不要我啊。”

六六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幾日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一點,蘭榭想摸摸他腦袋安慰安慰他,擡手時發現手心的傷口不知什麽時候又裂開了,正源源不斷往外淌血,袖口渾濁一片。

蘭榭放下了手,說:“沒有不要你,你好好學習,随時可以回來。”

“回來還能找到您嗎?”六六心裏有個可怕的念頭,下次回來就見不到蘭榭了。

“……”蘭榭把他推開,“你找碧落姐姐玩,她很想你。”

六六眼淚汪汪地擡頭看着蘭榭,“大人頭上在流血,大人不是說區區天雷奈何不了您嗎。”

“我沒事啊。”蘭榭從六六懷裏扯出方巾,低頭擦拭六六哭在他衣服上的眼淚,動作有些嫌棄。擦完後,把方巾還給六六,說:“怎麽又回來了。”

六六眯着眼睛,用方巾仔仔細細擦着眼角殘餘的淚,精确到每一根睫毛,邊擦邊抽噎道:“沒錢了,回來看看我的小金庫、還在不在。”

“沒錢找夜堯要。”

“我衣服沒帶夠,最喜歡、的那件忘帶了。”

“夜堯會給你做新的。”

“我想碧落姐姐了,想回來找她玩。”

“我叫她去看你。”

“我想大人。”

“……”

“大人一次也不去看我,金小公子的爹爹都經常去看他。”

“我又不是你爹。”

“大人當然不是我爹,大人就是我的大人。”世上只有他會叫他大人,是他獨一無二的大人。

“夜首領每天都跟我說大人很忙,日理萬機,我知道他騙我,大人閑着呢。”六六猛抽鼻子,露出很開心的笑,“我知道是魔窟到夜首領家太遠了,大人不方便去,所以我來看大人啦!”

蘭榭越看越覺得六六的笑很熟悉,六六在他身邊待久了,現在連笑都跟他如出一轍,但遠不如他笑得真。

蘭榭捏着六六下巴,不想看他笑,也不打算拆穿他,六六兩頰被捏疼了,不笑了。蘭榭松手,邊走邊說:“明早夜堯來接你。”

……

靜塵室內,任積雪一直在等着蘭榭來,他想着還俗這種事情還是應該叫蘭榭跟他一起去,親眼看見了或許蘭榭才會安心。

其實他去找過蘭榭,但是碧落說他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任積雪就又回了靜塵室等待。

蘭榭本就不是朝氣蓬勃的人,估計又在猶豫不決了。

不管蘭榭什麽時候來都行,任積雪想,他會耐心等着。

窗外好像有什麽動靜,任積雪出門,看見蘭榭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垂頭喪氣的六六。

蘭榭說:“去找碧落玩,我找虛無師父有事相商。”

然後一轉身,看着任積雪緘默無言。

任積雪問:“……頭上怎麽有血。”

不知哪裏有傷口,血跡順着額角流到了下巴,白淨衣襟上也沾了幾滴血。不止衣襟,還有袖口,斑斑點點,全是血。

他的一只眼睛露在外面,沒被頭發擋住,眼睛顏色比頭上幹涸的血跡顏色更鮮紅,眼裏憂郁無光。

蘭榭說:“你要幫我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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